虽已立春,但京都的天气尚寒,花萝抱着手炉偎在榻上,望着毫无半分景致的院落,心里却比那院落更加的空无,恰逢,夫人房里的王妈妈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花萝放下手炉,理了理衣衫,起身相迎,“王妈妈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二小姐聪慧,夫人确实有事同二小姐商量”。
花萝的心底泛起一抹不安,面上却未露半分,只乖巧的跟着王妈妈来到夫人的院子,而许久未见的侍郎父亲也在那里。
“萝儿见过父亲大人,见过母亲大人”。
“起来吧!”
花萝缓缓起身后乖顺的立于堂下,等着堂上的人开口。
侍郎夫人韩氏,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花萝,心里越发放心起来,不由得嘴角带笑开口道:“萝儿这孩子一向是最守礼,最孝顺的,坐吧!”
花萝依言落座。
韩氏笑着同身旁的花侍郎说道:“再有一月萝儿的丧期便满,是该给她寻个好人家了”。
听到此处,花萝的心头猛然一跳……
花侍郎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夫人掌管内宅,女儿家的婚事便要劳烦夫人帮忙相看”。
“前几日我身子不爽,兄嫂过来探望还说起这事,她夸萝儿文静娴雅,容貌秀丽,想要亲上加亲呢!”
“我记得二郎和三郎都尚未婚配,却不知是哪个?”
“我兄嫂最疼的便是三郎,自然是为三郎说项来了”。
闻听此言,花侍郎有短暂的犹疑,短暂到花萝来不及抓住那抹犹疑,便听见他说道:“我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一切便由夫人做主”。
他挥了挥衣袖翩然离开,徒留花萝无助的留在原地,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将花萝拥有的所剩无几的情感,顷刻间夷为平地!
花萝知道,夫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良善之人,花家的妾室不多,偏她的生母已逝,偏她的宠爱最少,偏她无依无靠……
那韩家的三郎若真是良配,怎么都轮不到她,不过是因为纵马伤了腿,已至婚事艰难,这才看上了软弱可欺的花萝。
“萝儿,你自小便与三郎相识,自是有情谊的,你若嫁给他,我便护你一世太平”,韩氏的眉眼尽是笑意,可那笑意却看的花萝心头发寒。
韩氏的话,若是旁人听了,只当她是给花萝撑腰,可花萝却懂了那话里暗藏的威胁与警告,毕竟…庶出又丧母的她,是府里众所周知的软柿子,谁都能欺上几分。
“萝儿都听母亲的”,花萝强压下内心的不甘与失望,她起身行礼道:“只是姨娘的忌日将近,还望母亲允女儿去玉清观上香还愿”。
韩氏轻声一笑,微微抬手道:“便让王妈妈陪你去一趟吧!”
“多谢母亲!”
从大夫人院子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了长兄花瑞辰,还因为失神差点撞上了,见她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花瑞辰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花萝微微行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从母亲院子里出来的,母亲唤你何事?”
花萝的脸上挂着一抹牵强的笑意,温声道:“不过是为了我的婚事,让母亲费心了”。
花瑞辰眉头微皱,“你的婚事?母亲将你许给了谁?”
花萝面色微红,绞了绞手帕,十分难为情的模样,花瑞辰的目光落在一旁王妈妈身上,王妈妈立马笑着开口道:“就是少爷的表弟,韩家三郎”。
此话一出,花瑞辰顿时失色,连道别的话都懒得说,便直奔大夫人院落,王妈妈见此情景立刻折返回去,花萝的眼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
“母亲,你怎么能将花萝许给三表弟?”
“真是稀奇,她自己都没反对,你怎得如此激动?”
花瑞辰挥手遣走一屋子的下人,这才开口道:“花萝不能嫁给表弟,她是裴世子看上的人”。
闻言,韩氏立马挺直腰背,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
“嘉儿的及笄礼上,裴世子一眼便瞧上了她,私底下同我讲过数次,就等着丧期过了纳她进府”。
这厢花瑞辰的话音未落,花蓉已经匆匆赶了过来,见二人神色严肃,便知道大哥已经同母亲讲过了,在一旁落座之后,方开口道:“裴世子是皇后的亲侄儿,与二皇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哥哥好不容易搭上裴世子这条线,女儿这才有机会结识二皇子殿下,若因二妹的婚事见罪于裴世子,见罪于裴家,只怕…女儿此生再无可能了,还请母亲三思”。
韩氏自然是明白花蓉的意思,怪只怪,她着急的想要将花萝嫁出去,这才考虑的不周全,可偏偏她已经允诺了兄嫂,还在夫君面前言明了此事,若此刻作罢,只怕没那么容易,“京都之大,天下之广,便是再寻了貌美女子献于裴世子,又有何妨?”
花蓉忍不住轻笑,目光中有不屑亦有嫉妒:“二妹妹的那张脸,整个京中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索性她性子柔弱又无依无靠,也能为我所用”。
“她若真入了裴府,成了裴世子的爱妾,难保不会煽风点火”,韩氏很是讨厌那张脸,那张和她亲娘极为相似的脸,那张曾经让花侍郎为之疯魔的脸。
“裴世子风流,府里的那些妾室个个都不是省事的,她想要占据一席之地,自然少不了花家的扶持,日后自有为我们效力的时候,若是将她嫁给表哥,不过是讨了舅舅舅母的高兴,还能有什么用处,母亲何不仔细想想”。
韩氏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若真因此事得罪了裴府,损了儿女的前途,实在是太不值当了,几番思索之后,终于点头道:“罢了!便如你们所说将她献于裴世子,韩家那边由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