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三郎韩世泽,听闻姑母要将花萝许给他,自是满心欢喜,想当初不过遥遥一面,却已让他失了魂魄,如今姑母愿意成全他的心意,他自是感激莫名,谁曾想欢喜不过两日,婚事却又骤然生变。
“什么叫婚事作罢?已经商讨好的婚事,为何突然作罢?”
“你姑母说,她合了你二人的八字,若勉强结亲恐生祸端”。
“哼!姑母这话,母亲可信?”
“不信又能如何,她冒着得罪韩家的风险,也要退了这门亲,只能说明…她家二小姐要攀更高的枝了!”
这日一大早,花萝便带着丫鬟婆子前往玉清观,作为京都香火最盛的道观之一,前来上香还愿的官宦家眷着实不少,韩世泽因为不甘心,一早打听到花萝的行踪,便带人等在玉清观。
花萝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冲散了,一个面生的婆子趁着人多混乱,强行将花萝带走,直到人迹罕至的后山,才松开了她。
花萝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子,眼眶不由得泛红,她轻咬朱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委屈,声音柔柔的唤道:“世泽表哥”。
韩世泽见她这般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满腹的怒气一时竟无法宣泄。
“世泽表哥,你是来带萝儿走的吗?萝儿福薄,配不上表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蓄满了泪水,只微微眨眼,那眼泪便如珍珠一般滚烫的滑落下来。
韩世泽伸手想要替她拂去眼泪,花萝摇了摇头往后退去,“我不想连累表哥,也不想连累花家,萝儿此生命不由己,唯愿表哥一生安泰,再遇良人”。
“萝儿…”
“表哥,你走吧!若你被人发现,因我遭人非议,萝儿定要痛死,萝儿此生无法完成的诺言,来生必践”。
直到,韩世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花萝才收起脸上那故作的悲伤神色,转身朝山顶走去,没多久就来到了崖边,崖边的风很大,她的裙摆被吹得哗哗作响,发带被风吹散,随风飘逝,她面色平静的站在崖边喃喃道: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那日说的话,韩府也好,裴府也罢,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他们,悲苦一生,蹉跎一世,女儿身在花府,生死皆不由己身,好在我算准了韩世泽会出现在此,倒是为我省去了不少麻烦,娘亲,若有来世,你不要遇见父亲,也不要……生下我”。
说完这些话,花萝张开双臂,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终点,“生由不得我,死终于轮到自己做主了”。
腰间却猛然一紧,花萝诧异的低头看,但见一条长鞭缠上她的腰身,在她来不及思索之际,身体猛地朝后飞去。
“啊!”花萝下意识的惊呼,在她即将落地的时刻,一只强劲有力的胳膊拦住了她的腰身,她就这样硬生生的跌进男子宽阔的怀抱里,随着扬起的发丝垂落,她才慢慢看清来人的脸。
纳兰琮自问不是好色之徒,可怀里的那个少女格外的清丽貌美,近在咫尺的距离,纳兰琮先是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心跳加速。
花萝匆匆忙忙的起身,却不小心崴了脚,她痛呼一声,忍着疼痛往后退了退,纳兰琮伸出的手,就这样被她生生避开了。
“你…你是何人?”花萝环顾四周一圈后,又怯生生的问道:“你怎会在此?”
片刻的失神之后,纳兰琮的神色恢复如常,他伸手去解女子腰间的长鞭,却被花萝跛着脚躲开,纳兰琮指了指她的腰间,略显无奈的说道:“我的”。
花萝低头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去解腰间的长鞭,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花萝不由得臊红了脸,“公子若是无事,还请尽早离开”。
“我若走了,你便预备再跳一次?”
“…若逃不脱被囚困摆布的一生,我情愿于山野之间做一具枯骨”。
纳兰琮见她死志已生,对人间毫无留恋,便连忙说道:“且慢,有人想要见姑娘一面”。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慢慢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年岁约莫与花侍郎差不多,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男人的神情愈发激动起来。
“像,你和你娘亲真的太像了!”
花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牵扯到脚踝的伤,差点站不稳。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与你娘亲乃是…”男人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是故交”。
“请问阁下贵姓?”
“在下方连山”。
花萝柳眉微蹙,而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半枚玉佩,“那你可识得此物?”
方连山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另外半枚,花萝见状,不由得鼻头一酸,眼泪便簌簌的落下来,“原来是你”。
“你知道我?”
花萝惨然一笑,“她从未开口提过你,可自打我懂事起,我就知道…她不喜欢父亲,她终日郁郁寡欢,又在无人之夜偷偷抹泪,以至于忧思成疾,撒手人寰,临终前,她把玉佩给了我”。
“她可有说些什么?”
花萝神色痛楚的说道:“她说:她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她马上就可以自由了”,花萝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上前将玉佩递给他,“玉佩还给你,你们走吧!”
方连山接过玉佩,看着眼前那张和心上人几乎一样的容貌,内心百感交集,“你…不要做傻事”。
花萝自嘲般的笑了笑,“傻事?我并不这样觉得”,说话间,利落的拔掉发簪抵在脖颈处。
这发簪她悄悄打磨了数日,那锋利的程度足够她杀死自己,“娘亲去世前说了,若她有的选,宁愿当初一头撞死,亦清白贞烈,总好过遭人侮辱,受人欺凌,好在…我还有的选”。
花萝只稍稍用力,那发簪便划破她雪白的肌肤,以至于,那抹鲜血看上去格外刺眼骇人。
“裴世子荒淫无道,你相信我,我有办法阻止这场婚事”,方连山赶忙说道。
“没人能阻止的了,他们想要攀附皇室,而我就是他们献给裴世子的礼物,可我死也不要嫁给他,我不要,什么韩家,什么裴府,我统统都不要”。
“你听我说……”
“我不要,你们走,你们走啊!”
纳兰琮看准时机打出暗器,击落花萝手里的发簪,花萝见状便立马往崖边跑去,却被纳兰琮拉住胳膊,稍稍用力便被他圈在怀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
花萝揪着他的衣衫,痛哭流涕道:“求求你,放了我,我不要回去”。
花萝的眼泪是滚烫的,一颗又一颗的落在纳兰琮的怀里、眼里,然后沁入他的心里,唤醒了他的不忍,纳兰琮眸色微变,而后抬手击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