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工作，下班后，沈空昱回到家，打算泡个澡放松疲累的身体。
浴缸放满水，刚把衣服脱下来，门铃却不合时宜响了，他随手扯件浴袍穿上去应门。
开门一看，来人是赵家管家，他后面跟着一个小伙子。
沈空昱寒暄道：“李叔，有将近一年不见了，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稍刻，李叔面露为难说，“空昱啊，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进来说。”沈空昱拉开门，请人进来。
等人走进来，沈空昱才看见，小伙子身旁立着一个黑色大行李箱。
过道灯光暗淡，没能看清人长什么样，进到室内，沈空昱发现小伙子似是外国人，金发浓眉，肤色瓷白，一米九几，高他大半个头，但五官又保留东方人特征，大概是混血。
小伙子孩童似的，怯生生打量四周，沈空昱觉着奇怪。
“这是卫羽。”李叔介绍说。
沈空昱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沈空昱。”
卫羽没有回应，躲在李叔后面，不敢看沈空昱。
之前感觉到的奇怪不假，沈空昱满眼疑惑看向李叔，眼神含话。
李叔柔声道：“小羽，你刚刚不是说要上厕所吗？”
卫羽重重点头：“嗯。”
沈空昱指了指左手边的门：“厕所在哪。”
“谢谢。”卫羽对沈空昱说，解下书包放在行李箱上，小跑着去。
等卫羽走开，李叔开门见山道：“卫羽是赵总的小儿子，刚从美国回来。”
但凡和赵敬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他只有赵泊君一个儿子。
沈空昱反应了一会，传闻说赵敬在国外有情妇，卫羽八九不离十是他和那人的孩子。
有些事放不上台面，只需彼此心知肚明。
见李叔欲说还休，沈空昱微笑道：“李叔，有什么你尽管说，我们之间不用见外。”
“三年前，一次车祸，带走了卫羽母亲，卫羽也在事故中脑遭到重创，在国外治疗了两年多还是没有成效，现今智力水平只有五六岁，说得难听点就是傻了，跟小孩没两样。赵总工作重心转到国内，无暇顾及远洋事务，只能把卫羽带回国。”
傻了?小孩?沈空昱默自消化李叔说的话。
“前阵子夫人发现卫羽回国了，她对这事很排斥，赵总两头为难，不方便出面解决，所以想让你照看他一两年，你看行吗？”
行李都拿来了，现在征询意见未免太迟。
沈空昱生下就被丢在孤儿院，从高中到大学，都是赵敬资助他完成学业，刚创业时，赵敬也搭手帮助过他，这几年他们偶尔通过李叔联系，现在赵敬想到了他，许是穷途末路，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沈空昱不好拒绝，也想知恩图报。
“难得赵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当然乐意帮这个忙。”沈空昱心说，自己哪里会照顾“小孩”，他忙起来吃了上顿顾不着下顿，答应下来的同时，他已经做好叫家政带卫羽的准备，虽然他不喜欢别人进他家。
短短时间，沈空昱已想好办法，在家时他能看着卫羽，上班就请阿姨帮忙。
李叔拍了拍沈空昱的肩膀，满意道：“赵总说得没错，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答应。”
厕所门开了，卫羽走出来，站到李叔身后。
沈空昱透过李叔光秃秃的脑袋，看到卫羽瞄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地面。
李叔拉卫羽到沈空昱面前：“卫羽，叫哥哥。”
卫羽扣着手指，没说话。
李叔道：“你留在这位哥哥家，以后他来照顾你。”
几秒钟，卫羽眼眶红了，感觉立马就要哭：“又要换家吗？你们不要我了？”
“没不要你，只是我太忙了没时间看着你，”李叔以哄人的口吻说，“这个哥哥先陪你，到时候我再接你回家。”
“……到时候是多久？”
“最多两年。”
卫羽愣了好一会，似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
沈空昱不明所以看着他，想要从卫羽的一举一动，打探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接下来，卫羽伸出小拇指，一脸天真：“你和我拉钩，不能骗我。”顶着一副成熟男人的身体，做着这种格格不入的事。
李叔耐心配合他。
“空昱，卫羽就拜托你了。”李叔客套道。
“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李叔和卫羽交代了几句，让他要听沈空昱的话，再三保证会来接他，卫羽才放人走。
送人到门口，李叔叮嘱道：“卫羽像个孩子很闹腾，以后得辛苦你耐心看着他。”
已经接受现实的沈空昱：“成。”
李叔走后，沈空昱和卫羽站在客厅，你看我，我看你。
少时，卫羽叫人：“……哥哥。”
“嗯，”看着卫羽畏畏缩缩的样子，沈空昱头都小了，“拉上箱子跟我来。”
“你想住一楼还是二楼？”沈空昱问。
沈空昱买了套公寓，一楼二楼都有起居室。
卫羽手抓着外套揉捏，小心翼翼问：“哥哥住几楼？”
“二楼。”
“我想和哥哥一起住二楼，可以吗？”
“那就住二楼。”
客房从他搬进来之后就没住过人，简单整理一下就能入住，沈空昱让卫羽先收拾。
到房间洗漱好，沈空昱到客房。
此刻，卫羽正摆放自己的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框，轻手轻脚放到床头柜最底层抽屉，再慢慢合上，转身再拿行李箱的东西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沈空昱，被吓了一跳。
看出卫羽的紧张，沈空昱特意让自己随性些，慵懒坐到床边。
弄了大半天，才收拾好箱子一角，让卫羽自己来，不晓得会忙到什么时候。
“我帮你。”说话间，沈空昱抱起一摞衣服，拿到衣柜用衣架挂好。
卫羽怔了怔，回神后道：“谢谢哥哥。”
这会，卫羽把占了箱子大半个位置的大白狗玩偶拿出来，放到床头。
行李箱的物品全部空出来之后，卫羽站着不知要做什么，沈空昱说：“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卫羽到衣柜拿了套睡衣：“在哪里洗澡？”
“一楼，你刚刚上厕所的地方。”
沈空昱躺在床上，在网页上搜索怎样照顾低智成人。
看了半个多小时，总结出最适用的两条：耐心、给予关爱。
翌日，沈空昱洗漱好准备做早饭，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卫羽在厨房忙活。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建设，沈空昱已经接受了卫羽是个孩子的事实。
沈空昱走近问：“你在做什么？”
卫羽被吓到，拿着的筷子掉到地板，他迅速捡起筷子，回身朝沈空昱说：“哥哥。”
沈空昱看到卫羽眼睛肿了一圈，眼尾还有些红，眼白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哭过了，他装作不知情。
卫羽竟然会做饭，沈空昱这样想着，探头看锅里，只有水煮青菜，他还是想多了。
沈空昱关掉火：“我来做吧，你去外面等着。”
他从冰箱拿了几片土司放进面包机，用平底锅煎培根和鸡蛋做三明治。
做好早饭，卫羽不顾形象吃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天，吃得满嘴都是酱料，沈空昱扯了张纸巾让他擦嘴。
沈空昱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肚子饿。”
“昨晚没吃饭？”
卫羽摇头：“没有。”
“以后肚子饿了，和我说一声，我好帮你准备吃的。”
“哦。”
卫羽吃了两个三明治，立刻执行沈空昱刚刚说的话：“哥哥，我还想吃。”
沈空昱下了一大碗面条，卫羽连汤都喝光了。
出门上班前，沈空昱说：“等一下阿姨会来，我不在家时她来照顾你。”昨晚他临时找了个家政。
“跟李叔找来的阿姨一样？”
李叔作为赵敬的左膀右臂，要忙的事很多也更重要，沈空昱心想，他指定也是叫阿姨来照顾卫羽的。
沈空昱说：“对，阿姨会给你做饭，陪你玩，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她说。”
到公司，沈空昱等电梯时，和林子易打了照面。
林子易吊儿郎当搭着沈空昱的肩膀，说：“看你眉头紧锁，如丧考批，沈总这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你又不能帮我解决，跟你说有用？”
“我虽然不能帮你做什么，但我能带你去享乐，让你在醉生梦死中忘掉糟心事，”林子易凑过去说，“今晚和我一起去Gay吧？我敢打包票，以沈总你这种姿色，那儿的小男孩一定会喜欢。”
电梯门开了，沈空昱丢下一句：“不去。”
“你这人真是无聊透了，”林子易跟上去说教，“恋爱不谈，一切玩乐拒绝，给你介绍人也不要，活该你回到家就独守空房。”
“你不要因为被初恋伤害过，就不敢接触新的感情，”林子易晓之以情，“天下好男人那么多，总有一个适合你。”
“那你找到适合的了？”沈空昱反问他。
林子易一噎：“我眼光高，目前没有能入得了我的眼的。”
沈空昱没好气的说：“懒得理你。”
大学毕业后，沈空昱花了五年时间和精力，成立了一家游戏开发公司，他作为老板兼主设计师，带自己招揽来的团队进行自主研发。
现在公司正全力设计一款恋爱手游，需要做的工作还很多，沈空昱作为领头羊，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空出时间吃午饭已是一点半，悠闲的吃饭时间，想起家里还有个人，他打电话关心关心“留守儿童”。
阿姨接通后，沈空昱直接问卫羽在做什么。
“在看电视呢，小羽可乖了，”阿姨笑说，“不哭不闹的，就静静坐着，你要跟小羽说话吗？”
“不用，麻烦你照顾他。”
挂断电话，阿姨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里，卫羽抱膝坐在皮质沙发，紧贴着椅背端坐，眼神空洞无物，如若长时被关在园里的动物。
恍然，沈空昱从卫羽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晚上下班，沈空昱提着夜宵回去。
阿姨做完晚饭就回家了，家里只有卫羽。
卫羽听到动静，从二楼下来，看见沈空昱，说：“哥哥，你回来了。”
“嗯，”沈空昱说，“我卖了吃的，要不要来点？”
沈空昱习惯性拿了啤酒，关冰箱门之际，觉得卫羽应该喝不了，换成可乐。
面对坐在饭桌，沈空昱把包装盒打开，麻辣小龙虾、海鲜拼盘的香味飘出来，充斥客厅。
“这是什么？我没见过耶。”卫羽好奇地打量。
卫羽生于美国，长于美国，一直生活在国外，对国内的美食接触不够。
“小龙虾，”沈空昱戴上一次性手套，“你尝尝喜不喜欢。”
卫羽学着沈空昱剥虾壳，剥了大半天还是没弄干净，他没耐心的连肉带壳放进嘴里。
嚼起来咔哧咔哧响，沈空昱替他感到牙疼。
沈空昱剥好一只，沾点汤料，递给卫羽。
卫羽默了默，看着沈空昱伸过来的手，随即站起来凑身吃掉虾肉，笑嘻嘻道：“谢谢哥哥。”
原本是想让人用手拿的，卫羽当成投喂了。
卫羽喝完半瓶可乐，嘶哈嘶哈挥手对着嘴扇风：“感觉有东西在咬我。”
“没东西咬你，”沈空昱夹了只虾仁给他，“吃这个，这个不辣。”
卫羽吃下，细尝味道后，指着麻辣小龙虾说：“这个比较好吃，我还想吃。
沈空昱能感受到卫羽和他说话相处轻松不少，眼神不再躲避，提出请求也理直气壮多了。或许是小孩的想法比较简单，替他做几件事，就会对生人放下戒备。
接下去的时间，沈空昱充当苦力，卫羽负责吃。
沈空昱把肉放到盆子里，端到卫羽面前，卫羽一手抓起来，全部放进嘴里。
吃虾容易剥虾难，剥了五六分钟，半分钟不到就消灭完了。
“你慢点吃，这样胡吃海塞能尝出味道？”沈空昱说。
“能！小龙虾好好吃，明天可以吃到吗？”
“等你学会剥虾壳再说。”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卫羽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
沈空昱吃撑了，以往他都会出去散散步消食，今晚也不例外。
得知沈空昱要出去，在家里闷了一天的卫羽很激动：“哥哥，我也想去。”
“想去啊？”沈空昱嘴角轻挑。
卫羽连连点头。
“那把饭桌收拾一下，整理干净就带你去。”沈空昱玩笑道，没真想让卫羽收拾。
没料想，卫羽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当即进入状态，先把垃圾扔掉，碗筷放进洗碗槽，用抹布擦桌子，跑前跑后整理。
弄好一切，卫羽邀功般：“哥哥，好啦。”
理得挺干净的，连碗也刷了。
出来时已是十点过，行人寥寥。
走到公园，路灯很亮，卫羽紧跟在沈空昱后面，踩着影子玩。
路过商店，卫羽指着冰柜说：“哥哥，我想吃雪糕，可以买给我吗？”
“想吃就买。”
卫羽看着各式的雪糕，一时拿不准要吃那个，拿了好几次都放下换成其他。
“喜欢的都买，带回家冰着，想吃的时候自己拿来吃。”
有了沈空昱的允许，卫羽挑了一大袋。
卫羽吃着雪糕，顿感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沈空昱见他吃得那么欢，问：“这东西甜腻腻的，能好吃吗？”
“好吃，我很久没吃过了，”卫羽咬下一大坨，牙冰得难受，龇牙咧嘴说，“现在有哥哥帮我买了。”
卫羽心满意足的，沈空昱竟产生了一丝成就感，养小孩好像没自己想的那么难。
卫羽提了提装着雪糕的袋子：“还买了这么多，哥哥你对我真好。”
“哥哥，你要吃吗？有个巧克力味的，不甜。”卫羽在袋子一顿翻找。
“我不吃，”沈空昱说，“离家还远，雪糕会化掉，你认得回家的路吗？”
“认得啊，沿着这条长长的路走就行了。”
沈空昱笑笑：“你现在跑回去，把雪糕放在冰箱底层冷冻室。”
“好！”
沈空昱告诉他门锁密码，卫羽重复两遍确认无误，念着密码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