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谢酌并没有急着去找工作,一来是当时选专业的时候只考虑了兴趣,就业比较困难,二来他的事情影响力有些大,他不愿意天天出门,反正他本来也不想和更多人接触,左右现在线上办公很方便,虽然这样的机会没有那么多,但是他相信靠自己的专业能力再努力一些,是可以找到的。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热爱写作,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靠大学业余时间写的文让他存下一些积蓄,加上父亲留下的钱还有大学拿到的奖学金,活到二十七八岁还是够的。
但他不想回父母的老房子,害怕触景生情,于是在自己相对喜欢的城市随手抓阄抓了一个,在那个城市买了一间小复式loft。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会直接付全款,可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害怕自己有一天江郎才尽。所以还是慢慢还贷来的保险。
但即便不是全款,这些钱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留给他的时间又减少了,谢酌感觉悬在自己头上的进度条缩短了一截。
所以,谢酌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到二十五岁他凭靠写作仍是负收入,再去找工作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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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谢酌大学毕业了,以前认识的人的联系方式删的删,拉黑的拉黑,左右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这一删,手机里联系人竟只剩个位数。
前几天谢酌出门觅食,被人认出来,分明素未谋面,但就是恨他入骨,追上来就想打他。躲闪间手机磕到碰到,屏幕碎了。本想直接连手机带卡一起换了,正好和过去一刀两断,但还是舍不得原来备忘录里的灵感,还有父母的照片。
幸好他平时有先写手稿再打电子稿的习惯,手稿上留下不少,对着手机查漏补缺以后,再三犹豫,还是没有把手机扔掉,只是锁在保险箱里。
但经此一事,谢酌决定,除非地震这种自然灾害,此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至少近两年是这样。
高中时过于显眼,知道谢酌现在笔名的人太多,况且这个笔名对他意义特殊,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文风只会变得越发悲观消极,不想让这个代表着父母的名字看见。反正这个笔名下的文也马上收尾了,他准备这几天就把它完结,然后这个笔名就正式封笔弃用。
但谢酌还要靠写作吃饭,得想个新的笔名。
谢酌一向是起名废,不过还是在旧笔名弃用之前想到了:蓬山某。
“愿做蓬山某,不染尘世半粒沙。”几乎是谢酌愿望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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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谢酌到了自己给自己划定的期限。可喜的是,他确实能靠写作养活自己了,所以谢酌回了趟自己的家。现在他居住的地方只能说是房子,而不能称之为家。
在他心中,只有那个和父母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谢酌大学毕业后约一年半的时间,他完全不敢踏出家门,拿外卖也是让外卖小哥放在门口。但一直开门总有风险,后来干脆自己学做饭,这样每周只有拿菜的时候才需要开一次门。
后来,谢酌慢慢敢走出家门,网络信息传播快,遗忘也快。而且当一个人被全网唾骂时,便会有人觉得:他可能是无辜的。
再加上他高中的好人缘,其实有不少人为他说话。
伤口渐渐愈合,结痂,脱落,但是伤疤会永远留在皮肤上。所以即使出门,谢酌也是帽子口罩眼镜三件套齐全,要不是怕引起恐慌,他都想带个头套出门。
谢酌依稀记得,曾经追求他的人里有因为他声音好听而喜欢他的,一个人封闭在家又不用说话,谢酌干脆学了手语,真正做到把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绝。
但他始终不敢回家。
谢酌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如今的生活,至少要等自己生活好起来,才能,才敢去面对父母。
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谢酌就被灰尘狠狠地呛了一下,走到母亲种的花田时,更是野草横生。即便已经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但真正看到时,还是不免心痛。
请保洁阿姨是不可能的,谢酌只能自力更生。忙活了一下午,还是没有全部清理完,他只能先打扫出一间能住的屋子,往后再慢慢清扫。
等到完全清理完,再把行李搬回家中,谢酌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归属感。
接下来的日子,谢酌过上了相对充实的生活。家附近的风景优美,看着令人心旷神怡,灵感也如泉水般涌出;把废弃的花田重新打理好,也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又过了两年,谢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他太封闭了,灵感越来越少,但他对人有心理阴影,与人接触令他害怕。于是,他真的如自己害怕的那样,江郎才尽了。
但其实谢酌早有预感,而且已经做好了打算:当他没有任何灵感可写的时候,便把自己葬在这片花田里,把剩下的钱全部捐出去,所有设备全部格式化等等,处理好所有后事,就如他当年跳伞前一样,只不过这次顾虑更多。
不过反正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死了都不一定会被发现,只要现有的设备格式化,他的过去就会被永远封存。
而他自己,谢酌准备在吞药之前,先在花田的另一边点一把火,再把自己的手稿抱在手中,然后躺在花田中,等待野火把一切燃尽。
然后谢酌这个名字就会随着时间,慢慢被淡忘,不会有人为他伤神。
而他如今的确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