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三的房间里,一个黑影翻箱倒柜的找着东西。衣裳鞋袜被胡乱扔在地上。一个荷包被翻了出来,那人打开看了一眼,果断将其放入怀中,随后又弯下腰,费力将床底下的箱子拖出。
那人摸索片刻,掀开一块木板,一个古朴的匣子显露出来。
就这熟门熟路的样子,家贼无疑。
这匣子两掌大小,窄口衣袖根本藏不住,塞衣服里面不仅显眼,还硌得慌。
苏志远几翻尝试都没能藏好匣子,最后一咬牙,干脆直接拿手里,打算趁媳妇干活去了,赶紧往外溜。
李惠娘一大早就起来砍猪草给牲口喂食,寒凉的冬日冻得她不住打颤。熟练的装好猪草,一抬头,她见丈夫形容猥琐,正准备开院门,忙喊了声:“干啥去啊?”
苏志远听到媳妇的声音,开门的动作不由大了些,夹在腋下的匣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匣盖弹开,匣子里的首饰散落一地。
苏志远脸色一变,急忙蹲下去捡。
李惠娘顾不得喂养牲口,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和他拉扯起来。
“苏志远,你把东西放下!你又想去赌钱是不是?这些年你赌钱,把家败成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还有没有良心?”李惠娘死命拉着丈夫的手,两眼气得通红。
这几年苏志远染了赌博的恶习,几次三番偷盗家中财物做赌资,扰得家中再无宁日。
自己的嫁妆钱和这些年辛苦攒的私房钱全没了,现只剩下给女儿攒的一点嫁妆。他竟然那么狠心,连这点东西都有拿去赌!
“让开,你个贱妇!”苏志远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昨天输了二十贯钱,他还等着回去翻本。这会儿闹出动静,再不赶紧跑,等老爷子下地回来又是一顿好打。
“老子今天非走不可,别挡老子的道!”
蒲扇一样的巴掌拍在惠娘身上,光听那“啪啪”的声音,就知道下手有多重。
“这是我给女儿攒的嫁妆,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还给我,还给我!”
惠娘被打得生疼,强撑着身子,把首饰扒拉到身下压着,任凭丈夫怎么打骂都不让开。
苏瑾听到动静,顾不得穿鞋,赶紧跑出去帮母亲。
听到开门声,苏志远急眼了,一记窝心脚踹出,直把惠娘踹翻,晕死过去。
苏志远胡乱抓起地上的首饰,拉开门就往外冲。不想,苏瑾猛的撞在门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苏志远撞翻在地。
苏瑾两眼冒火,怒视栽倒在地的渣爹:“这些东西都是娘的,你休想拿走。”说着,便伸手去夺苏志远手里的首饰。
接二连三被拦,苏志远彻底被激怒,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抓起人往旁边的石臼上掼:“小兔崽子,还敢打你老子!”
刺眼的鲜血飞溅而出,脸上温热的感觉一下子让苏志远清醒过来。
“苏志远!”苏家老大挑水回来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弟弟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之举,“这可是你亲女儿,虎毒不食子,你简直不是人!”
苏志远颤抖着抹掉脸上的血,眼里全是恐惧和慌乱。一转身慌不择路的跑了。
苏家闹出这么大动静,邻居们纷纷过来查看。可见到门口一地鲜血和两个一动不动的身体,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露惊恐,纷纷避回家中,还不忘小声议论。
“可怜啊!摊上这么个烂赌鬼,这日子还咋过啊。”
“造孽哦!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惠娘艰难的睁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待眼睛看得清了,只见女儿靠在石臼上人事不知,身上还有没干的血迹。意识到不对,惠娘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儿,哭嚎着求救:“来人啊,快来人救救阿瑾!”
苏家其他去地里挖水沟灌溉的人回来,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苏瑾,老爷子赶紧招呼大儿子把人抱起来去找村中大夫。
苏瑾的两个弟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两个娃吓得脸色惨白,抱在一起嗷嗷大哭。
苏家乱成一锅粥,苏大嫂拿帕子堵住侄女脑袋上的破洞,和丈夫往村中大夫家跑。老爷子、老太太紧随其后。
惠娘吓得手脚发软,挣扎着要跟着去。苏二嫂搀扶她跌跌撞撞往外走。家里孩子们被吓得嗷嗷叫唤,苏老二留在家中安抚。
“大夫,大夫!快来人啊!”
刘大夫看苏老大抱着个血人,赶紧让他把人放床上。他取了银针来,几针下去,就止住了苏瑾伤口处的血。
拿剪刀将伤口处的头发剪去,刘大夫用昨天晚上买回来,没来得及喝的高粱酒清洗伤口,用针缝合。
苏家老两口最是疼爱孙子孙女,看孙女儿伤得这么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刘大夫处理完伤口,老两口心落到肚子里,紧绷的弦一松,老两口年纪大了,两眼一闭,晕了!
“爹、娘!”
刘大夫抹了脑袋上的汗,正想休息一下,给病人开药,见老两口晕过去,又赶紧给他们扎针。
老两口悠悠转醒,被赌鬼丈夫暴打的惠娘只要坚持不住,一口老血喷射而出,人成功晕死过去。
“惠娘,惠娘!”
“这都什么事啊!”刘大夫累个半死,无奈人命关天,赶紧投入治疗。
好饿~
苏瑾睁开眼睛,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脑中奇怪的画面快速闪过,如同电影一般。
“吱嘎”
惠娘推开门,端药进来喂女儿。
“阿瑾,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
苏瑾意识回笼,看着眼前身上穿着打着补丁,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衣服的女人,意识到自己真的通过“地府补偿系统”进入了平行世界。
“娘,我好饿!”
惠娘看女儿醒过来,惊喜的放下药碗,听她说饿,顾不得喂药,赶紧去准备吃的。
“阿瑾,你等了一会,呢去给你弄吃的来。”话一说完,惠娘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苏瑾坐起来,看窗户底下的桌子上有面镜子,下床扶着墙摸过去拿。
镜中少女脸色苍白,线条流畅的鹅蛋脸透着柔和,一双杏眼清纯娇憨,挺立的鼻梁为面容增添几分立体。
还不错,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躺回床上,苏瑾眯上眼等着开饭。“吱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还以为饭来了,小心撑起上半身,避免再次感受脑袋青痛。
“瑾丫头,感觉怎么样?脑袋还痛吗?”来的是苏家老两口。
自从被儿子杀女的暴行惊到,孙女命悬一线,差点没救回来,老两口的身子就垮了!以前他们年纪虽然大,伺候庄稼还是一把好手,现在不行了,走个路都得拿拐棍撑着!
“爷爷奶奶,你们快坐。”看着颤颤巍巍的两位老人,苏瑾起了恻隐之心。
多好的长辈,供儿子们读书学艺,疼惜孙子孙女,乡下人家难得不重男轻女的。可惜好竹出歹笋,生了个敢杀人的赌鬼儿子,连累家里从手有余粮的富户,变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贫农。
“你快躺着,别管我们。”老爷子打开带来的点心匣子,把里面的点心递给可怜的孙女。
“昏睡这么多天,吃的都是汤汤水水,饿怀了吧?来,先吃两块东西垫垫,你娘在做饭了。”
老爷子消瘦的脸上满是心疼,自己这个可怜的孙女,脑袋破了个大洞,昏睡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都耗光了。看看,这孩子瘦得都快皮包骨了!
都是他们造的孽,没管好儿子,让他长成了个歪脖子树,连累孩子们没好日子过!
真甜!苏瑾是真饿了,又怕吃得急,咳嗽起来脑袋疼,忍着小口小口把点心咬嘴里化开。
“这点心好好吃,谢谢爷爷奶奶。”
老两口看她细着吃,像是要好好记住点心的味道,难过得背过身去抹泪。
要不是生了个败家子,让孙女天天吃点心都使得,哪像这样,一块手指大小的点心,三口才吃完。
一晃又是半个月,苏瑾脑袋上的伤基本上恢复好了,就是头发才冒出来,光秃秃的,看着可丑了!好在她娘手巧,帮她把头发四周支援高地,将还没长起来头发的地方掩盖了。
苏瑾头一次看那个造型,无端想到前世秃头男子们掩盖秃头的方法。她现在的样子,和他们有异曲同工之妙啊!笑得她肚子都痛了。
苏家整体传承了老两口的仁善,三房之间和谐相处。不过据苏瑾观察,这家人心不齐。按老两口的想法,是希望三房互相帮助,争取早日重回富有巅峰。可大房二房明显已经不愿意继续肉包子打狗了。
面上两房对她们三房客客气气的,有什么事也愿意伸手拉一把,一旦涉及财产分配,两房都使劲往自己的小家扒拉。看样子是准备在撺掇老人分家了!
前几天消失已久的渣爹回来,又偷了家里一笔钱还债。两房的孩子都大了,大房的堂哥要娶媳妇,二房的堂姐要嫁人。聘礼要钱吧?嫁妆也要钱吧?这要是被渣爹把家里掏空了,两房拿什么支持子女婚嫁?
她昨天晚上起夜,路过两房门口,听到伯父伯母们在偷偷商量怎么劝老两口答应分家。
唉!要是真的分家,就她爹干的那些事,只怕她们这一房能分到的就是些锅碗瓢盆!房子土地的,她娘都不好意思开口要。
没看见大家因为她那赌鬼父亲,好几年没买布做衣裳了!上回有个家里在县城开了个面摊的小伙子来家里相看堂姐,为着堂姐穿着实在寒酸,小伙略坐了一会儿,借口家中有事,急匆匆跑了!
媒人拦都没来得及拦,羞得堂姐哭得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看下年关将近,只盼着渣爹别在外面弄出什么事来,让家里过个安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