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泄露,初生疑窦

    “麒麟向来水火不容,竟然能结缘?”

    雾啬不可置信挠头,更别提棋和梿两人生的如此相像,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一家人呢。

    “现下要紧之事,是要弄清楚,麒麟一族如何被灭?”

    子栖长叹,

    “不知她们说的红光,究竟是什么?”

    雾啬缓缓走到子栖身后,挑起一缕墨发握在手中,细细拨弄,低头时碎发遮了眉目,神色不明。

    “先不想这些......子栖,东面屏障还能撑多久?”

    “我也不知,但应不会太久。”

    子栖转身,轻轻握住雾啬的手,注视她的眼睛,认真道,

    “如果……东面边境彻底破裂,下一个乱的,便是火属。”

    “届时你自向西而去,寻找庇护之所。”

    “我不要!”

    雾啬别过头,酸涩在腹中蔓延,她红着眼看向漆阶,

    “我不怕死,我本就该死,反正五行早晚会乱,我就算逃走,迟早也要死的!”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我和你们,”

    “死在一起……”

    子栖还想劝她,她却先一步堵她话,

    “我只是能在乌曜羽台活下来,并不代表去了别属也一样能活,子栖……我不想再一次死在陌生的地方……”

    雾啬眼睛闪了闪,不知看到什么,忽然神色一变,低声道:“子栖,你等等我,别跟来……”

    话毕纵身一跃,只留子栖孤身在羽台,望着她的背影,默默不语。

    此刻正是日升之时,霞光万丈,属民皆休。

    一抹青色正在前方疾行,雾啬偷偷跟了一天一夜,这身影起初鬼鬼祟祟,行迹皆在暗处,不易叫人发现,几次三番故意向西又向东,结果,现下竟然兜兜转转到了北境。

    麒麟一属不是被灭了吗,她这番偷偷摸摸回去是为何?

    雾啬本就对她们的话心存疑窦,故意安排她们住在看似隐蔽实则一举一动都能被羽台观察到的地方,如今看来,竟是不辜负她的一片苦心了。

    只见那身影悠悠晃到最后一阶漆台,似是根本不会料想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安然地跃了下去。

    雾啬心道果然,正要紧跟着也跃下去,忽地想到自己身上的萝衣和发带。

    万一交手受了伤,就弄脏了。

    咬了咬牙,雾啬又飞快往回赶,在第二十三万五千一百又一阶处停下,掀开阶面,把里面的破烂衣裳拿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洁白无瑕的萝衣和发带换下,叠好小心放在阶中,再轻轻盖上。

    这破烂衣裳是阿牡阿鸢生前给她做的,先前虽烂的不行,幸好她没丢,竟然还有番用处。

    卸下一口气,雾啬急忙继续往北境去。

    只希望那人能留下点踪迹,耽误了点时间,不知还能不能追得上。

    一跃而下,刚落地,雾啬便踩到了尸骨。

    混在沙石中,不知死了多久,现在已经灰化了。

    果真如棋梿二人所言,凡是蔽身之所皆无人烟,风沙漫天,天地寂寥。

    雾啬向前不过行百步,便见一行浅浅足印延伸向北,急忙跟上。

    又是两日之后,那身影终于行至终点,钻进了一处石堆中。

    雾啬没急着跟进去,只觉得这庞大石堆有些许眼熟,手指摩挲下巴端详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是苍黄离陆正中央的供台,先前供奉着大法器。

    麒麟灭族,只有她二人逃了出来,那始作俑者呢,又在何处?

    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雾啬才悄悄进去。

    石道狭窄低矮,雾啬低头躬身穿过时,心想,要是这棋突然回头出来,两人迎面撞上,那就……

    不过运气难得好一点,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雾啬走到尽头时,视野骤然开阔,按理来说内里无穴,应是昏暗无比,百步之遥正中间却有一石书,奇亮无比。

    这应当就是供台中心了。

    从前只见供台之上大法器聚灵,不曾想这下面竟然还有一物,雾啬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棋也没有踪迹。

    雾啬方想上前看看这发光的东西,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在这方空间里格外突兀,雾啬急忙退到原先的小道里,这才注意到,角落处地面似乎有个洞口,刚刚没看见。

    咚的一声,一道身影跃出洞口,雾啬急忙缩头,但还是看见了———棋已经化出原身,她竟然是只麒!

    麒蹄踏地的声音断断续续,突然在某处停了下来,雾啬瞬间大气都不敢喘,屏息凝神,生怕被发现。

    不知等了多久,雾啬只见内里光似乎更亮了些,一道哀怨的声音传来。

    “你究竟还要睡多久?”

    是棋的声音,不过,她在同谁讲话,这里难道还有旁人吗?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对我更好一点!”

    棋的声音蓦地尖锐起来,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管我!”

    室内寂静了一会儿,雾啬竖起耳朵仔细听,却无人回应。

    “凭什么!凭什么!”棋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着咚咚声,和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和谁打架,她崩溃喊道,

    “你决心不理我了是不是!那就别怪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更过分的事情?

    雾啬一惊,难不成她真和麒麟灭族之事有关?

    棋还在继续,雾啬觉得这石地简直要被她踏出个洞来,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大,震得雾啬头昏眼花,终于,在雾啬忍不住要抬手捂耳朵的时候,棋忽然平静下来,咬牙切齿冷笑一声,

    “该是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

    又几番折腾之后,棋终于离开。

    雾啬缓缓探头,随即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石墙上,地上,鲜血淋漓,甚至那石书上也被溅了几滴血,地上血淋淋的蹄印延续到角落的洞口结束,麒应当就是从那里离开的,不过……

    她刚刚难道和这石书在讲话?

    雾啬小心上前,靠近石书,只见那石书上模糊写了三个字。

    血滴还在上面,雾啬靠得更近,斟酌半天决定拿自己的烂袖子擦一擦。

    可是没擦几下,字忽然亮起来,清晰地出现在雾啬眼前———听磊书。

    空荡荡的石室里响起一道飘渺的叹息声,

    “你又不乖了。”

    雾啬瞬间僵在原地。

    这声音像是刻在骨子里,有种灵魂的熟稔,不过雾啬想破了头皮都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过。

    就像她几次三番追问子栖,到底是在哪里闻过她身上的气味,子栖扯开万千思绪,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到底是在哪儿呢,雾啬情不自禁地想开口问她,

    “你是谁?认得我嘛?你在哪里?”

    却又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压制住声音,不让她开口。

    最后,雾啬只是颤颤巍巍地抛出了个“谁”字。

    可惜也无人回应。

    雾啬在寂静中等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去追棋,跳进那洞口之后,不过几步竟然就到底了。

    那棋是怎么离开的?真是好奇怪?

    雾啬只得爬上来,依照原路出了供台,在周遭绕了好大一圈,也没再发现半分棋的踪迹。

    雾啬浑浑噩噩地回去,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那声音,发疯的棋,空荡的石室,还有———

    那听磊书。

    雾啬的灵力早已不似从前那边羸弱,好说歹说她也在乌曜羽台聚了几十年灵韵,吃了不少萝草,萝衣在身,日日睡在灵石做的休憩之处,早已比从前不知厉害多少倍。

    几百万阶梯不用再靠肉身爬,御灵便可迅速直上。

    雾啬先是去了第二十三万一百又一阶那儿换回衣裳,系好发带,把破烂不堪的旧衣重新放在里面,又封好后,才回了羽台。

    却不想,子栖根本不在。

    雾啬以为子栖应是又到属民住所去探访了,便撩起衣裙在漆阶上坐下来,静静等待。

    脑中思绪纷飞,雾啬一人静静坐着,几日奔波的劳累缓缓涌上了,竟然缓缓倒在萝草上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是白日,一觉醒来,身边被拔掉的萝草,又重新长出来了,两日眨眼而过。

    子栖竟然还没有回来。

    往日子栖去游访属民时,不超过一天半就能回来。

    难不成,是东面又出事了?

    雾啬急忙起身,从台上跃下,聚灵去了裂缝之处。

    果然,屏障已破,裂缝已经大到下一秒就会彻底破裂,木灵不断流出,乌曜羽台漆阶已破碎许多。

    看着形势,早已不止一两天出事,雾啬急忙向南而行,只盼能立刻找到子栖。

    结果,一路上,本该人气愈来愈满,各家却无一声响,寂寥得让人心慌。

    丝毫不见子栖的身影。

    雾啬停在三百二十二家门口,巢穴却紧闭,被灵力封得密不透风,雾啬正要上前,脖颈却忽然遭受一重击。

    雾啬毫无防备,瞬间痛苦倒地。

    “打错了打错了!阿牡!她是真的卿客!”

    三百二十二破巢而出,声音惊颤,

    “阿牡!卿客受伤了!”

    九火和十一圆相继而出,十一圆将她们俩揽在身后,冷声问:“你是到底是谁?”

    “有何居心!”

    雾啬捂着脖子,狼狈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我是雾啬!十一圆,子栖,她在哪儿!”

    “我凭什么相信你!”

    十一圆肃然化出原身,高鸣一声,似乎要再作攻击。

    三百二十二却忽然惊叫起来,

    “阿鸢等等,阿鸢等等!她有发带!有你和阿牡给的发带!她是真的卿客!”

    十一圆厉声道:“那是假的!”

    雾啬还因痛楚剧烈地喘息着,闻言艰难地摘下发带,朝十一圆抛去,

    “既然是你们亲手做的,你们看看……”

    “咳咳———”

    “是不是真的……”

    九火从十一圆身后走出来,接住发带,细细看了看,又嗅了嗅,双目顷刻通红,泣道,

    “这是真的!十一,是真的!”

    “卿客!”十一圆化回原身,同九火一起跑过来扶着雾啬,她悲痛道,

    “有人冒充你和祝统,伤了数百只幼雏……为保三百二十二误伤你,实非我们本意!”

    “什么!”雾啬紧紧攥住十一圆的手,瞬间心慌意乱,

    “子栖……子栖她呢!子栖在哪儿!”

    九火神色哀哀,眸中赤色暗淡,

    “祝统,似是……消失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见她……”

    一字一句,用尽全身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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