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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通兆国,京城中,有一名医,姓赵,医术高超,不乏诸多达官贵人登门求访。

    礼仁皇帝一十一年,赵大夫上山采药途中,不幸遭遇山体滑坡,陨于非命。留下一女,其名曰赵寻燕,医从父辈,医术亦是非凡。其父亡故后,继承父亲衣钵,继续经营赵氏医馆,两年后,亦声名俱佳。

    话说大兆国开国五十余载,名人能士、贤臣良才俱多,礼仁皇帝亦爱才惜才,深得天下才子爱戴,故称帝十三载,可以说得上是顺风顺水。

    但礼仁皇帝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只因身居高位,却有一件十分糟心之事。那就是自己最疼爱,最重视,最希望其继承自己家国大业的三皇子,身体患有重疾。话说这个三皇子,自打娘胎里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据说当初为了保住这一胎,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自打知道自己有孕开始,便服用保胎药,一直吃到快要足月,结果还是早产小半个月。三皇子出生时哭声极弱,出生后更是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弄得连带王府上下、大臣太医和侍奉的一众人等十分头疼,不得不当个瓷娃娃供着。好容易熬到礼仁皇帝登基,眼看着这儿子头脑愈发聪慧,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礼仁皇帝把心一横,干脆亲自上山把久不下山的青山道人请来教他习武问道,这才让三皇子渐渐地把药碗丢了。

    但习武虽然能强身健体,却并不能真正的改变根基,更没办法起死回生,故而即便青山道人倾囊相授,也只是让三皇子比较顺利地长到了束发之年,却没办法阻止娘胎里的病根在此之后日复一日地越扎越深,到最后,所有病都汇聚到了一处——心脉。太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令谨慎斟酌,委婉地告诉礼仁皇帝三皇子出生于深秋,加冠礼摆起来恐怕酒菜容易凉,不如提前安排在夏至,景美天暖,三皇子也能亲自出席。礼仁皇帝一听,便明白三皇子恐怕是过不了这二十岁的生辰了,顿时悲从中来。看着自己英俊非凡,气质超然的儿子,若不是受这身体拖累,得是个多么好的苗子,文能熟读百家,武亦是少有其右,关键是看事通透,做事亦是十分稳重,自己膝下七个儿子,只有这一个让自己最为中意,却是个这样的命运,果然即便是皇家,也得说一句天道不公。

    礼仁皇帝心中郁结无处消解,唯有把更多的恩赐赏给三皇子,是年立夏,更是直接恩赐了太子之位,试图用冲喜的法子来多留一留三皇子,足见这礼仁皇帝有多舍不得三皇子。

    至于三皇子本人,其实看事十分洒脱,得了一个尊贵的太子之名,除了温温和和向皇帝表达了感激之情之外,并未表现得多么兴奋。也或许是明知道这个名分于他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实在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干脆在礼成之后众大臣来太子府恭贺之时假借身体不适为由逃了出来,到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闲溜达。

    是日天青水绿,日头十分舒适,三皇子闲逛之中,便来到了一家茶馆品茶。落脚的茶馆不算大,仅有两层,一楼是供普通客人休脚的客桌,二楼则是供贵客品茶的雅间。三皇子坐在靠近街道的雅间一边饮茶,一边无聊地透过窗子俯瞰众生百态。

    茶馆对面是个医馆,门楼上有一大匾书有“赵氏医馆”四个字。医馆不算小,格局亦很新颖。所有来诊的病人皆先到门口一负责分诊的大夫处进行初诊,然后再由这名大夫根据病情安排进大堂。大堂又分坐五位大夫,其中两侧的四位皆是男大夫,中间正堂,却是个身着素粉色长裙的女医。通辽盛世,皇帝爱民惜才,民风开阔,故而有文化的女子并不少见,坐堂的女医亦不少见。但这位女医,款款坐落正堂,所接待的病人却是寥寥无几。仔细观察,才见女医所接诊的每一个病人皆是门口分诊大夫问了又问,诊了又诊之后依旧无从定夺才引过来的。故而三皇子一盏茶下来,女医所诊之人不过三人,其中似是还包括一个替主子来询问药方服用方法的小厮。另外两人,则被女医细细询问,仔细诊脉之后,才款款落笔写下方子。女医握笔十分端正,想必字也应当是十分清秀。

    不觉间三皇子一盏茶已见底,随从很有眼力见地要续茶,却被三皇子抬手挡住,开口问道:“可知那女医是何来历,年纪轻轻怎的竟能在这京城之中坐诊正堂?”

    今日随从三皇子出来的是自幼便侍奉左右的卫临,对自家主子之事皆十分上心,想了片刻便回答道:“回主子,看这医馆如此热闹,想来应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赵氏医馆,听闻馆中几位大夫医术皆十分了得,尤其主堂大夫赵启方,几年前还曾进宫为您开过方子,所开药方被宫中太医十分赏识,只是……”

    “只是什么?”

    “哦……只是自打主子开始习武问道之后,药就越来越有一搭无一搭地喝了,每次都是皇后催得急了,您才乖乖喝上两顿,要是皇后忙起别的事,您就不喝了。故而这方子究竟对您有几分疗效,奴才也并未看出来多少……”卫临一面犹疑着说着实情,一面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主子的脸色。

    “但你所说之人听名字应是名男子,可为何眼前这正堂之上坐的却分明是个女医?”三皇子并未在意卫临所说之事,一如既往的平和,继续问道。

    卫临心中悄悄松下一口气,继续说道:“哦,主子有所不知,据说这赵启方几年前上山采药途中不幸出了意外,膝下仅留一女,据说天赋了得,医术亦是超群。但皇后娘娘以为再怎么了得,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尚配不上进宫为主子看病,故而至今仍在自家医馆看病,未曾有幸进宫面见主子。照这般看来,今日大堂中坐诊的应该就是赵启方之女。”

    卫临言语间,三皇子正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无意间望向那女医,才见那女医在朝阳的正堂里显得皮肤十分白皙,乌黑的长发挽起高高的云鬓,无人看病时便靠坐在椅子上轻捻着茶盏,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想,静静地发呆。

    啪嗒——三皇子终于将茶盏放回桌上,拿起随身携带的折扇起身朝楼下走去。卫临连忙跟上,询问主子要去何处。三皇子悠悠道:“去看病。”

    卫临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门框上,心里却也是犯起了嘀咕,跟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主子好好吃药,今儿怎的还自己主动看上病了?自己琢磨着难不成自己做小的的关心则乱,大白天还发起梦来了?悄悄地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挺疼!

    来到分诊大夫前,三皇子伸出手让对方诊脉。大夫刚一伸手,眉宇瞬间吃了酸杏一般就皱了起来。又仔细观察三皇子面色,犹豫良久,终究未开口说一句话,便将三皇子引导了女医面前。

    彼时女医正吹落茶中的一片茶叶,见有人来,便将茶盏又放回了诊桌上。

    三皇子将手中折扇往诊案上一搁,便轻车熟路地将双手摊在了女医面前,等待女医自行选一个先行诊治。

    这双手一看便是世家公子之手,指骨修长,关节分明,手掌上有平日操练兵器留下的薄茧,却并没有长年累月在生活中操劳留下的痕迹。赵寻燕轻扫了一眼这手,便随意选了自己习惯先问诊的左手。

    只是须臾,便把手收回了。看了赵寻燕看了三皇子片刻,便悠悠然道:“公子雍容华贵,想必生在富贵人家,府中必有能够妙手回春的良医照顾左右,怎的今日却亲自来我这方寸小馆看病了?”

    “赵氏医馆佳名远扬,我家公子今日无意间路过,见求医者来往众多,想必不会浪得虚名,故而亲自登门求诊,还望大夫再诊得细致些。”卫临见女医给前面的病人看得十分细致,到了自家主子这却又如此草草了事,连问诊都不问,甚至顾左右而言他,颇有些不满,只得替主子委婉提醒女医。

    “你府中大夫哪个不曾为他细致诊脉,至今可有何良方?”女医依然不为所动,索性坐回椅背,静静看着这主仆二人。

    卫临瞬间就被问住了,但是既然从来不愿主动医病的好容易来了,就想催着大夫快些开药,故而语气中不自觉就带了些催促:“我家主子行事自由道理,大夫只管好好看病便是,旁的就不牢大夫操心了!”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但是卫临心里却也发慌,这么多年还真是没有一个大夫给出过什么真能管用的好方子,主子本人更是将递到面前的药泼了大半,遑不论自己主动寻医问药了。

    女医被催促反而更加不疾不徐,反而端起一旁的茶盏,将刚刚未饮的一口茶饮了。

    “哦?赵大夫倒是医术精湛,只消片刻便把脉诊明白了?”当了半天旁观者的三皇子突然开口道。

    女医放下茶盏,看了一眼三皇子,似是见对方终于自己开口说话,才缓缓答道:“诊不诊得明白倒是不重要了,但是公子自己的身体自己应是心知肚明。想必这些年为公子看病的大家应是不少,既然多年都未曾好好配合大夫用药,如今已快到油尽灯枯之时,又何必突然来自寻烦恼呢?”

    “大夫作为医家,何必说此丧气话?我家公子寿与天长,说不定哪日就碰上仙人相助了!”说这话的是卫临,虽然三皇子命将不久的事他比谁都清楚,但连太医令都不敢明说的事,这女医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不禁让人十分不快。

    女医瞥了卫临一眼,似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笑道:“你也知是要仙人才能相助!”

    卫临登时无语,心道这女医可真是个毒舌的。

    三皇子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句句针锋相对,却并未作何表态。见女医确实没有再把脉的意思了,干脆拿起折扇缓缓扇起风来,似是漫不经心道:“可不是自寻烦恼呢。本来觉得这日日吃药也真是没意思,用十几年的苦换来一两年的苟延残喘,也不知有什么意义。索性干脆就不要那一两年了,还不如痛痛快快活上这十几年,潇潇洒洒的离开也好过日日难熬。只是去年冬月我忙于家中事务,花园里的腊梅开了都没顾上看上一眼,等到忙完一段,才发现梅花已落。近日得知大限将至,仅剩三个月寿处,别的倒无甚所谓,只是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看一眼自己亲手栽下的腊梅,心觉着实不快。不知赵大夫可有法子帮在下拖上一拖,让在下了结了这个心愿?”说完又将折扇合上,静静地看着女医。

    站在一旁的卫临倒是听得五迷三道,脑子里转了个山路十八弯,最终也听不出主子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心道主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还真让人难以跟上步调。

    就连女医的眼神也是愣了一下,却旋即恢复了常色,说道:“哦?这理由倒是新颖。”

    “大夫莫管什么理由了,且为我家主子看病吧!敢问关于我家主子这病,大夫可有良方?”

    女医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反而更加不疾不徐了,淡淡看了一眼卫临说道:“不过一年而已,倒也不是什么难于登天之事。”转头又看向三皇子,继续道:“单看公子信我几分。”

    “赵大夫觉得在下应该信上大夫几分?”三皇子接话反问道。

    女医略一挑眉,却未答话,铺开宣纸抬手写了一方子。

    三皇子接过方子看了一遍,将扇子在手中一拍,笑道:“倒是个值得信任的方子。”起身便离开了。

    卫临跟在三皇子身后,只觉得牙根气的直痒痒。女医用工整小凯写下的方子几乎被他揉成一团废纸。“天山雪莲,还得是藏青山的,竟然还要十株!这方子便是仙人也开不出来!谁不知藏青山上的天山雪莲品种稀有,一年开出的花也没有十朵!这样开方子,也不知是想让人活还是不想让人活!”

    三皇子却未搭理卫临的一腔气愤,只是从卫临手里拿过方子淡淡审视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连你都知道藏青山的天山雪莲每年开花不及十朵,那女医精通医理,又怎会不知?”

    “那她为何这样开方子?”卫临不解道。

    “你说为何?”三皇子并未直接答话,视线也不曾从女医工整的小凯上移开。

    卫临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答道:“依奴才看,这女医根本就治不了主子的病,可是之前已经夸下海口,碍于情面又不愿明说,于是便开了个没有边界的方子,让我们知难而退。可恨这人真是没有医德!”

    三皇子像是被卫临没有头脑的一句话逗乐了,终于抬起头笑道:“一个没有医德的女医,是怎样做到名满京城的?究竟是她狡诈,还是你我愚钝?”

    卫临被三皇子的话问蒙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终于收敛了笑意,将方子一丢,丢到了卫临手中:“这方子开的工整,每一个字都是标准的小凯,唯独那个‘十’字,用的简笔,且那一竖写的随性又草率。你说那女医是在骂谁愚蠢呢?”

    卫临当即愣怔在原地,终于明白那方子上虽然写的是“十株”,但是其实本意是要写“一株”。

    三皇子走在前面却似没事人一般,看卫临半天没有反应才回头缓缓道:“方子出成这般,还得多亏你在那女医面前口无遮拦,让那女医有了个戏耍你我主仆二人的机会。”这话说得无甚么情绪,听得人却顿时感觉凉飕飕的。卫临一个寒颤,差点当街就跪在三皇子面前,亏得三皇子威严在上,一个眼刀就把卫临托住了。

    “算来兰昭国应是上月来访,且惯例带来了一朵藏青山的天山雪莲。这天山雪莲花瓣分为十片,我知上一年被太医分为十份入了药,制成了十粒丹药被父皇赐给了几位体弱的太妃。今年的花可知父皇准备何用啊?”

    “回主子,今年天山雪莲刚刚送进宫就被妥善保存起来了,未曾听闻皇上准备何用。”卫临尚未从刚刚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主子怎么问,便机械地怎么回答了,答完突然反应过来,“主子怎的已经知道这方子是骂人了,还要询问这天山雪莲的去处?”

    “骂都已经陪着你挨了,要是再不去把病治了,岂不太过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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