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谈资格?

    谢以辰也没想到刚刚还笑靥如花的姑娘为何此刻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竟然变得这般生气,看着赵寻燕说完话,思量了片刻,伸手压下了赵寻燕举起的茶盏,叹了口气道:“赵姑娘,便是生气,京都眼看也就要到了,我先送你回京都,我们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赵寻燕一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好默许了谢以辰的提议。

    但是一路上两人再没有悠闲地聊过天,谢以辰感觉得到赵寻燕已经下意识地疏远二人的距离。

    终于在京都的前一天傍晚,谢以辰命人清了当地有名的花船和湖面,只邀请了赵寻燕同游观看日落。

    这个季节傍晚的京都郊外应当还是热闹的,花船每日都在日落之后回岸,此前会有大批慕名而来的游客坐上花船去观赏日落。只因京都有一处观赏日落的绝佳圣地,此处由两座绵长的山脉汇聚成一个较为低矮的夹角,日落时分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双巨大的手交插将西下的太阳缓缓抱进怀中,也有人说像是一个圆圆的橙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天造地设的篮子中,总之,此湖因此景而得名“归来”。然而今日,花船靠岸,湖面波澜不惊,方圆数里无人船经过。

    谢以辰煮了酒,耐心等待始终站在船舷不肯进船舱的赵寻燕整理思绪。

    夕阳将尽,余辉愈发艳丽,橙红色的光晕打在赵寻燕的发丝上,勾勒出女子优美流畅的侧脸。不觉间谢以辰竟罕见地走了神,直到“千杯醉”的酒香袅袅地散发出来,谢以辰才恍然回神,发觉酒水已经微烫。

    赵寻燕看着那轮橙红色的日头渐渐沉下去,宛如一颗硕大的心脏被一双更加巨大的手拥入怀中。

    直到夕阳余辉尽没,湖面只剩下微波粼粼,赵寻燕才终于深呼吸一口气,随意地捋了捋头发,转头回到船舱中。

    谢以辰听见珠帘轻响便拿起酒壶斟酒,待到赵寻燕落座,两杯刚刚烫好的千杯醉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赵姑娘喜欢甜食,这一桌子的点心都是甜口的,可有赵姑娘喜欢的?”谢以辰开口道。

    赵寻燕未说话,一双清明的黑色瞳仁看着谢以辰拨弄木炭的手,这手一如初见,指骨修长,关节分明,手掌上有平日操练兵器留下的薄茧,却并没有长年累月在生活中操劳留下的痕迹。良久,赵寻燕错过谢以辰斟好的热酒,拿起旁边另外一壶未热的酒,自己倒上了一杯,一饮而尽。

    谢以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却也没有表现出来:“秋意渐凉,赵姑娘,当心冷酒伤胃。”

    赵寻燕却并未立即接话,只是一杯冷酒下肚,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三皇子无法,只得开门见山道:“之前有意隐瞒身份,确实对赵姑娘不尊重了。”

    赵寻燕轻笑,笑的却是有些不屑:“何时欺骗还成了理所应当之事了?”

    “那赵姑娘觉得在下该如何做才能得到原谅?”终于有些败下阵来,谢以辰无奈地看着赵寻燕。

    赵寻燕闻言抬头看向谢以辰,他面前的酒水有些洒落在桌子上,应是真的有些慌乱了,不然往常稳重又洒脱之人怎会连倒酒水都能不小心。但是轻叹一口气,赵寻燕还是说道:“若是真想让我不讨厌你,那便放过我罢!”

    谢以辰不解,不自觉重复道:“放过你?”

    “我虽不曾接触过除你之外的皇宫之中之人,但是却也知道那巍峨宫墙之中,阻挡的却是无尽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我出身寒微,哪里是能和这里出来的人做朋友的?我本不配,故而望三皇子放过。”

    “所以,因为我是那里出来的人,所以,连朋友都不愿意做?”赵寻燕话说的轻轻巧巧,三皇子握住酒杯的手却已不自觉僵硬起来。又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又哪里是“我本不配”,分明就是“从那样环境出来的你,身上必然充满了肮脏和算计,本配不上和我做朋友。”

    “不愿意。对了,我师叔虽为人放荡不羁,但是对于承诺之事还是很有信用的,故而三皇子殿下所寻的火桐花,应是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了。等到火桐花到达京都后,若是还想医病,还烦请殿下屈尊降贵,来赵氏医馆,赵寻燕定当竭力为三皇子殿下医治心疾。”赵寻燕回答的干脆利落,话题转折的自然又合适,谢以辰却还是听出了语气中的疏离与决绝。

    听出了又如何,在她那里,自己已是淤泥之中的人,她连多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倾听。

    “如此,那便多谢赵姑娘了。”似乎除了这句话,他也不便在说出什么。只是半晌,谢以辰才缓过自己的情绪,发觉两人间已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沉默,抬眼间,赵寻燕也在盯着酒壶中流转出的袅袅青烟愣神。

    一缕青丝顺着赵寻燕素净的脸庞垂落了下来,突然间,谢以辰想为她将发丝别过耳后,可是抬手间,才发觉,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做这样的事。

    赵寻燕回神,见谢以辰正抬起手过来要做什么,刚要询问,只见谢以辰将她面前已经凉了的酒水泼掉,又重新斟上一杯热酒,“赵姑娘有所不知,这‘千杯醉’就是天冷时节烫了才有更浓的酒香。”说罢,将酒杯送到她面前。

    赵寻燕接过酒杯,谢以辰又道:“既然赵姑娘执意将我这个朋友拒之门外,那便陪在下最后饮上一杯,顺便品一品这难得的酒香罢!”

    赵寻燕略一思忖也说道:“那赵寻燕便借三皇子的酒祝愿三皇子殿下前程似锦,万丈光芒!”

    谢以辰一个人坐在原地饮酒,仿佛在赵寻燕放下酒杯离开后,时光便暂时忘却了这里,直到不觉间一壶热酒已经见了底,他才发觉暮色已沉。他抬头看了看珠帘外的天空,夜色如华,安宁静谧,心里竟没来由地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蓦然想起当时在惊鸿府自己无意间喊她燕儿将她惹生气时,自己心中也是这般委屈。

    只是这委屈源自何处,此刻他心绪受这“千杯醉”影响,已有些茫然,只得任凭自己在船舶的摇曳中慢慢失神,最后睡去。

    赵寻燕看着院内高大的桑葚树,觉得父亲真是伟大,当初因为母亲喜欢吃桑葚,就不顾全家的阻拦在院子里种了一棵。都说“桑”通“丧”,可是对于父亲而言,母亲是高于一切信仰的存在。只是后来母亲意外离开,不知父亲有没有那么一刻后悔过,后悔自己没有尊重神明和信仰,乖乖地把那棵桑葚树砍掉。

    应当是没有后悔吧!否则自己哪还能年年吃到这样好吃的桑葚,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吃过比自家这棵树上更好吃的桑葚。

    父亲常说,随心而动,事过无悔。所走之路皆是自己所选,又何必谈得失与亏欠。

    归来湖上,谢以辰终于在晌午之前醒来,出船却就见到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卫临,见主子出来,立刻迎上前去耳语几句,谢以辰的表情渐渐严肃而莫测起来。

    赵寻燕也在日头正中的时候醒来,醒来便听到大门外的敲门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终于回来京都的卫临。赵寻燕疑惑道:“卫临你家主子呢?”

    “赵姑娘,我家主子请您去府上府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赵寻燕未想有他,只疑谢以辰醉酒醒来忘了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告别了,便没好气道:“你家主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去回去告诉他一声,我已经说过,若是要医病,还烦请殿下屈尊降贵,来我赵氏医馆。”

    卫临倒也未多计较赵寻燕此刻的阴阳怪气,恭恭敬敬继续道:“我家主子自然没有忘记赵姑娘的每一句话。但是此次请赵姑娘前往,并非为了医病,而是另有所求于赵姑娘。我家主子要我告诉赵姑娘,自古忠孝两难全,赵姑娘有个好母亲,殿下也想有个好母亲,如果事与愿违,殿下宁愿做个不孝子,也不愿失去母亲。如果赵姑娘能够感同身受,便请务必帮这个忙。”

    去往府上的路上,赵寻燕才知道了事情的大体经过。

    那所谓的邪教“清风教”真正的背后支持者,竟是谢以辰的生身母亲,虽然不知她支持这种邪教,是因为有人迷惑让她误入邪教,还是另有其他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一国之母做出这种事,毋庸置疑是不可原谅的。但是谢以辰作为皇后的生身子,让他在众人面前指出自己的母亲,并眼睁睁看着她受万人唾弃,更遑论亲手将她送入天牢,甚至断头台,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事已至此,谢以辰为了护住自己的母亲,别无他法,只得安排了后面这样一个计划。

    赵寻燕跟着卫临走到太子府前,看到巍峨的围墙,巨大的龙柱和雕花大门,隐约可见错落的屋檐瓦当,不禁想谢以辰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真的能感受到幸福吗?

    走过一段长廊,赵寻燕才见到谢以辰,此刻他已换上了太子蟒袍,正站在门前等她。

    赵寻燕走近,谢以辰便伸出手将她请进堂内:“赵姑娘,请。”赵寻燕从他温柔的面庞下看到了深深的疲惫,却未戳破提及。

    赵寻燕只道“原是我消息闭塞,竟不知三皇子殿下已然被封为太子,今后该称呼太子殿下。”

    谢以辰怎不知赵寻燕这是在努力调节气氛,便顺着她的话接到:“三皇子殿下也好,太子殿下也罢,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若是赵姑娘想与我亲近些,不如还继续叫我的化名。”

    “好呀,谢公子。”

    走进厅堂,赵寻燕便见到了厅堂正中一袭华丽的礼服,柔软的丝绸上绣着华丽的刺绣,还有珍贵的明珠作点缀,颜色庄重而大气。

    “赵姑娘可喜欢这样的款式?若是不喜欢,后面还有其他的款式。”

    赵寻燕深知谢以辰此次要自己帮的这个忙意味着什么,心里便无法再对衣服的款式提起兴趣,便说道:“就是这个吧!我本来也不适合这样庄重的礼服。”

    谢以辰又安排道:“那便去后面试试吧!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再让绣工改一改。”

    赵寻燕便被宫人引着去试礼服。

    赵寻燕穿好礼服出来,谢以辰抬眸看过去,不禁愣怔了片刻。原来她穿上雍容华贵的礼服竟是这样的模样,珠光宝气在她灿烂明媚的双目下也失了光泽,与其说衣服的尺寸裁剪的像是量身定做,倒不如说她的身材本就是按照标准的美人模样长成的。只是缓缓地走过来,便足以吸引周遭所有人的眼球,这样的美人若是成长在宫里,应当也是遭人嫉妒的存在。幸好,她喜欢不施粉黛地生活在民间,不然,该有多少人艳羡她的美好。

    “让赵姑娘受此桎梏,真是有劳了。”谢以辰抱歉道。

    赵寻燕却摇摇头道:“我自知你的不得已,能帮你的也只有配合这一场戏。只是,谢公子,你这样以身做局,真的不后悔吗?”

    谢以辰闻言默然抬头,深深地看了赵寻燕一眼,说道:“生母之恩,云何可报?能以太子之身份救母后一命,已是莫大的荣幸。更何况母后已犯下大错,我本就不配再作这个太子了。这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说罢,伸手拿出一枚玉佩,赵寻燕一看,竟是那日惊鸿府夫妇送的日月同辉玉佩。“还烦请赵姑娘戴上此玉佩,也好将戏做全。”赵寻燕抬头才见谢以辰已然佩戴上其中的一枚,便也将另外一枚戴上自己腰间。

    次日晨,当今皇后中宫。

    “你说你出宫游历一番,竟然看上了这个乡野村妇?”皇后不可置信地指着赵寻燕问谢以辰。那两人腰间一看便是成对的玉佩仿佛可以发出万丈光芒刺痛了皇后的双眼。

    “母后慎言!燕儿是我这一生认定的女人,母亲这样称呼她,着实伤了她的尊严。”谢以辰将手护在赵寻燕身前。

    “好!好!就算你看上了这个女子,又何必非要请辞太子之位,你可知你父皇对你的期待有多深远?”皇后深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一国之母的仪态。

    “燕儿不喜宫内繁琐宫规,儿臣自然不能委屈了她,唯有与她一同离宫,才能继续我们之前的闲云野鹤自在生活。”谢以辰坚持道。

    “你……”皇后气的语无伦次,半晌才道:“你糊涂!怀安,你可知你若请辞了太子之位,你自己确实逍遥自在了,可是你母亲我,今后该当面临怎样的处境?母凭子贵,你做出这样离经叛乱之事,我这个皇后也就不用做下去了。”

    “儿臣知道……儿臣不孝,还望母后成全。”谢以辰像一个一头扎进男女情爱之事的赌徒,无论如何也不肯退步。

    皇后却摆摆手继续道:“不,你不知道,若是只有我自己,为了你,这个皇后不当便不当了。但是怀安,你可知,在我的身后,是一整个谢家的家族兴衰。我的儿子为了一个民间女子,放弃了太子之位。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谢家最大的支柱轰然倒塌,一整个家族的前途就此中断。也许谢家不会怪罪你,但是你的母后,我是谢家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筑基者,我从嫁给你父皇的那一刻便将命同谢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我输不起,我也不敢输,所以,怀安,你也不能输,你懂吗?”皇后从不和谢以辰说这样的话,大概是一直以来谢以辰都从未让她失望,所以这样的话也无需细讲。然而近日,一切都突然颠覆了,皇后只得将这些话说出口,句句卑微,却字字泣血。

    谢以辰的手在袖中紧握着听皇后说完这些话,暗自喘息一口才继续装作一个至死不渝的赌徒一般说道:“母后又何必如此执着于权力利益,即便儿臣不去请辞太子之位,这心疾已经无药可医,儿臣,本来也时日无多了。求您作为一个母亲,暂且放弃那些虚无缥缈之事,放儿子一条自由之路,让儿臣在生命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做个快活神仙不好吗?儿臣此生大多听从母亲意愿,唯独这一次,求母后成全。”说罢一个深深的叩首。

    谢以辰并未把赵寻燕已经找到医治心疾之法告诉皇后,如此以来,反倒成了一个砝码。

    可是赵寻燕同谢以辰一同跪在皇后面前,却分明看到,谢以辰说出这些话时,眼中的光泽迅速暗淡下去。她又何尝不知,谢以辰为了救母亲,却要母亲恨上自己,母子一场,又于心何忍?

    “胡闹!”谁知皇后闻言却突然像暴走了一样,抬手一扬,将手旁的茶盏都打翻在地,瓷器的碎裂声在耳畔响起,赵寻燕被吓得不由得立刻缩起身子,好在谢以辰及时将她护在臂弯,那茶盏的碎片便深深刺进他的手背,顿时鲜血直流。

    皇后却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暴走:“盛怀安,本宫告诉你,这个女子,你娶不了,太子之位,你也别想请辞!娶了这个女子,你便是飞下枝头的凤凰,除了带累本宫,整个谢家都会被你牵连!但是你若是身为太子殒身,皇上念及旧情,定会好好安置本宫今后的生活,整个谢家也会得到补偿。这样云泥之别的结局,本宫是宁死也不会让你选择前者的!”说罢,竟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朝向自己的脖颈割去。

    “母后!”谢以辰大惊,赶忙上前阻止。赵寻燕也被惊得赶忙过去帮忙。

    此刻的皇后力气却出奇的大,一把将赵寻燕推开,赵寻燕踉跄几步,靠到一旁的桌子旁才看看站定。

    “怀安,你是母亲生十月怀胎所生,母亲自知你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随和,但是一旦自己认定的事情,便是神仙也拦不住。但是,今日之事,母亲便要用身家性命问一问你,你是选择这个姑娘,还是选择你的母后,和你的太子之位?”青花瓷的碎片在皇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轻轻一碰,便流出一道血迹,殷红的血痕衬得皇后保养得当的脸庞愈发狰狞。

    谢以辰请赵寻燕陪他演这出离宫之戏,本就是为了护住皇后的名声和性命,可是皇后此刻却以性命相要,赵寻燕都不知谢以辰该当如何选择。

    谢以辰半晌无言。良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谢以辰缓缓抬头道:“母后,你身为一国之母,作为谢家的兴旺基石,可知助纣邪教,该当何罪?有一个身犯重罪的母亲,儿子又怎还有继任天下的资格?”谢以辰说出这些话时,赵寻燕仿佛听到玉石俱焚的爆裂声。

    “本宫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此刻的皇后却又突然佯装起来,只是闪烁的眼神,和不自然的握拳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敢问母后,‘风清教’借着皇后的庇护,宣扬‘以形补形’之法,实则却是在祸害百姓,扰乱国基,可算是邪教?”谢以辰步步紧逼,三言两语道破事实真相。赵寻燕却不自觉闭了眼不忍心再看,她不知那样想护住自己母亲的谢以辰,此刻内心该是如何落寞。

    “邪教?”皇后被谢以辰逼问,却突然变得冷静下来,她突然推开谢以辰拦住她伤害自己的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皇后的笑容疯狂又绝望,又突然像恢复了理智一样说道:“也对,现在它还没渗透进朝堂,你自然会认为它是邪教,等它今后发展成为国教,又哪里还会有人认为它是邪教?”

    “邪教就是邪教,它上不了朝堂,更不能改头换面成为名门正派,遑论发展成国教。”谢以辰看着仿佛走火入魔的皇后,忍住所有的失望和痛心说道。

    “不可能!有本宫的协助怎么可能发展不成国教!”皇后却仿佛听不得这样否定的言论一样,立刻反驳道。

    “因为儿臣请辞太子之位之后,便要回民间彻底铲除‘风清教’。”谢以辰将皇后最后一丝希望掐灭。

    “不行!怀安,绝对不行!”皇后闻言突然飞扑到谢以辰身边,双手紧紧握住谢以辰的胳膊,手里的茶盏碎片将手心割破了也浑然无觉。“你不能铲除它,你可知这‘风清教’是谁创立的?创立的目的又是为何?你不能破坏他的计划,绝对不行!”

    “无论是谁创立的,目的为何,儿臣都决不允许邪教在通辽国发展!”谢以辰此刻看着皇后已痴迷至此,痛心的无法言喻,更加坚定了要清除邪教的决心。

    “不行!”皇后似乎被谢以辰的言语激怒的更加厉害了,她猛地放开谢以辰的手臂,将手中的碎片一把摔落在地,“盛怀安,这风请教的设立本就是为了你,你自小体弱多病,却还不肯好好用药。母后将通辽国内外的名医都请遍了,也没有能够将你医好之人。幸好,‘风请教’说还能以形补形,说不定若是你吃了人心,便能痊愈呢!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也是母后最后的希望,你不能打破它!”说至此,皇后突然又顿了顿,目光变得温柔又向往:“虽然现在你还不了解‘以形补形’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恐怕你父皇也还难以接受,但是,但是假以时日,等‘风请教’足够壮大,‘风清教’的教主成为国师,大家便都能接受这件事了!”那目光亮的仿佛一把绝望而又炽热的火焰燃烧在皇后的瞳仁之中,一直燃烧到谢以辰的心底,痛的无处可藏。

    “皇后陛下,就算您救子心切,可是邪教终究是邪教,不可能就得了三皇子的命,又怎么可能登上朝堂呢?”赵寻燕终究忍不住提醒皇后道。

    “这里哪里有你这个平民丫头说话的份!”皇后一道锐利的目光看向赵寻燕。

    赵寻燕倒也没胆怯,站直了身姿说道:“这里自然可以有我说话的份,因为我已经……”

    话音未落,谢以辰突然说道:“如果母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儿臣,那儿臣这个太子之位更不能继续当下去。自古以来,又有那个太子,是踩着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登上皇位的呢?儿臣,配不上这个太子之位。”

    “你自然配得上,我儿天资卓绝,无论文韬武略,都是是通辽国少有的天才,若是你配不上这天子之位,这世上又还有那个配得上!”皇后却不以为意,“区区几个蝼蚁般的贱民,若能为了太子牺牲,也算是我通辽国走上巅峰的基石,又怎不算光荣?”

    “皇后,你可知你还是这通辽国的一国之母?!”谢以辰勉力克制自己半晌,终究被皇后一句话激怒,赵寻燕从未见他目光通红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可我也还是你盛怀安的母亲!更是谢家的女儿!”皇后也被彻底激怒,“今日我告诉你,这太子之位,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一边说着,再次将不知何时又捡起的碎片指向自己的脖颈,“若你不想践踏百姓的性命,那便踩着母后的尸首过去吧!”说着,那青花瓷的碎片锋利的边缘便一点点刺进了皇后的脖颈。

    “皇儿,跪下!”皇后的声音如同不容置疑的咒语响起。

    看着皇后脖颈刚刚干涸的血迹再次被新的血迹覆盖,那血迹越流越多,将繁复庄重的华服也染得殷红,谢以辰终究闭了眼,不再说话。

    一生的尊严和力气仿佛都在那一刻被抽干,谢以辰缓缓跪地,脊背僵硬而孤独。赵寻燕踉跄两步抓住他的手,可是谢以辰却仿佛失去了反握住赵寻燕的力气,冰凉的手无力地从她手中滑落。

    赵寻燕惊诧地看向谢以辰,只见他向来微微扬起的下颌角此刻深深地低下去,一滴眼泪,缓缓地从他脸颊滑落。

    又哪里还有资格去握住她的手?一切的清晰都变得模糊,一切的坚持都突然变得动摇,就算对她有幡然醒悟的情愫,也都在这一刻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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