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七)

    答题卡一边发,课代表一边转身往黑板写选择答案。

    教室里一片哗啦啦翻动试卷的声音,伴随着黑板上每一次落笔惊叹或惋惜。

    “什么?!这题选AB!我怎么填的CD!”丁伶捂脸大叫。

    “你别是把题干看错了吧。”

    “就是没看错我才这么震惊啊!”丁伶小声咆哮。

    “那就当扯平了,你不说你蒙对一道?”任霄遥说。

    “那怎么一样!蒙对就是我的了,怎么能扯平?”

    丁伶愤愤转身,见易书晴桌上啥也没有,问她,“你卷子呢?”

    “没发,估计不认识我吧。”易书晴说,“等发完我去讲台找找。”

    丁伶推开凳子,“我帮你问问。”

    发卷子的学生这时也走过来,“同学,你叫易书晴?”

    “是。”易书晴点头。

    那人一脸崇拜地把卷子递给她,说了句,“你真厉害!” 这才转身离开。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丁伶噌地蹿到后排,把头伸向试卷。

    “我天!你满分啊!”

    这一嗓子,祝知学和任霄遥都看过来,周围其他人也探头探脑。

    “只有物理一科而已。”易书晴已经拿到三张答题卡,算出了理综分数,265。

    “那也很了不起了!”丁伶星星眼看着她。

    [是呀,考了一门才想起来压分,那也很了不起了~]5021幽幽道。

    分数嘛,够用就行,我都多大了,还跟人小孩儿比,不道德,易书晴回。

    祝知学拿到自己空了大半的答题卡,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咋了?”丁伶见他状态不对,关心道。她伸长脖子,正打算看看情况,祝知学却触电般弹起,猛地遮住自己的试卷。

    !丁伶吓了一跳。

    祝知学尴尬又窘迫,“没…没怎么。”他手还盖在卷子上,颤抖着,一寸也不敢挪开。

    “啊?”丁伶有些奇怪,但也大概猜到是没考好,不再发问。

    “今晚咱就有大鹅吃了!”她转而谈起这个。

    “你小点儿声。”任霄遥说,“一会儿叫人知道了。”

    但紧接着她也开口,“等会儿下自习去小卖部买饮料,想喝什么报一下。”

    “嘿嘿…”丁伶一边比ok一边压低嗓音,“我要果汁儿!”

    “我都行。”易书晴推推祝知学,“到你了。”

    “我…也都行。”祝知学小声道。

    “呜——”丁伶做感动状,“你们真好,这都让着我!”

    “那我喝可乐。”任霄遥说。

    “阿遥你!”丁伶气得梆梆往她身上来了两下,隔着厚棉服伤害基本为零。

    任霄遥无语地看她。然后…缓慢地…做了个负伤倒地的动作。几秒钟后,她自己先笑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祝知学也跟着笑,经这一下,他心里的沉重感也消去几分。

    …

    “哇哦——”丁伶对着被炖得色泽诱人的大鹅,夸张地赞叹。

    “绝了!居然能在学校吃到这个!”

    “这是啥?闻起来好香!”路过的同学也馋得不行,纷纷跑来询问。

    “这是大…呃…”丁伶急得抓耳挠腮,“大,大盘鸡!对,大盘鸡。”

    “哦!这鸡真不小!”

    “所以是大盘鸡嘛…哈哈…” 丁伶说。

    “嗯,对。”易书晴笑着附和,祝知学也连连点头。

    任霄遥不语,只默默把鹅脑袋往锅底塞了塞。

    丁伶掏出小卖部买的饮料,祝知学从食堂借来了杯子,任霄遥端上玉米饼和大米饭。

    易书晴一拍手,“开动吧各位!”

    “好!”丁伶第一个响应, “易总说开咱就开!”

    “我这就成易总了?”易书晴笑,“一只鹅而已。”

    “嘘——”丁伶说,“什么鹅,这是大盘鸡!”

    “这可不是普通的大盘鸡!在这儿!”她指指脚下的地砖,寓意学校,“这儿,半瓶钙片儿都能被哄抢的地方!堪比国宴!”

    “好吧。”易书晴还是笑得不行,“虽然我还是第一次因为…这个被叫易总。”

    [听起来不像易总,像刚好姓易的鹅总。]5021灵魂吐槽。

    易书晴:说得很好,下次不许说了。

    “所以你之前就叫易总?!”丁伶惊奇地问。

    “分情况吧,有的时候我也叫易董。”

    “哇哦~”丁伶又捧起了脸,“这句话就好易总哦!”

    [这回是真易总了。]

    我谢谢你。

    易书晴抬头,微笑,“快吃吧。”

    “好的易总!”丁伶飞快地加入战局。

    “阿遥别跟我抢!那块儿我先看上的!”她手持长筷,大杀四方。

    “抢的就是你看上的。”任霄遥见招拆招,丝毫不让。

    “你!”丁伶恨恨地伸出筷子,直接去任霄遥碗里捞。

    “——撒手!”

    “不撒。”

    啪。那块肉最终飞出筷头,在丁伶外套上留下一道油渍,落在地板上。

    “…这下好了。”任霄遥说,“走吧,带你去洗洗。”

    “你非要跟我抢!”丁伶拍了她几下,起身跟她去水池。

    两人暂时离席,易书晴和祝知学也停下碗筷。

    …

    易书晴斜倚在靠背上,偏过头,看向祝知学。

    …祝知学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怎,怎么了吗?”

    “你知道吗?”易书晴说, “有些东西一直在你心里。”

    “…什么?”祝知学疑惑,“什么东西…?”

    “你担心的,害怕的,觉得自己不会拥有的东西。”易书晴说。

    …祝知学怔住了。

    易书晴伸手,指向他胸口的位置,“这里,你为了保护姥姥自我牺牲的时候,你为了不牵累我挺身而出的时候,你总为别人使用它,自己却感受不到。”

    “但它已经存在了。”

    “我…”祝知学迟疑,“…是这样吗?但我…”

    “你只是不习惯使用它,这不怪你。”易书晴眼神沉静,带着包容。

    “这不怪你。勇气往往是需要倚仗的,你从前有的很少,人不能一直破釜沉舟。”

    “可…”祝知学眼中微光闪烁,随后暗淡下来,“…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还是不行,我就是…”

    “创伤性应激障碍的前置条件不是胆小,是受到伤害,这同样不怪你。”易书晴说。

    她看着他,声音轻柔,“你难道没有发现,现在你恐惧的,正是恐惧本身?”

    “它是虚的,透明的,你只要一个契机,然后,呼——”易书晴轻轻吹口气,“它就碎了。”

    “…真的吗?”

    对易书晴盲目的信从让祝知学重新升起希冀。他小声地问,“那…它什么时候会来?”

    易书晴眨眨眼,“或许是明天呢?”

    …

    “我~回来啦~”

    丁伶欢快地跑回座位,“呦,等我俩呢!你们真好!”她感动地捧心。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祝知学把勺子往她那递了递。

    丁伶却没有接,神神秘秘地从任霄遥外套里掏出个东西。

    她摸摸索索,又从自己口袋摸出盒小玩意儿,一根根插上去,然后放在祝知学面前——

    造型简陋的盒装蛋糕,插了四根歪歪扭扭的巧克力棒,看起来丑得可怕。

    丁伶努力摆弄,任霄遥也伸手帮忙…适得其反。

    “嗯…呃…好吧,吹蜡烛吧,大寿星~”她做了个撒花的手势,营造出一种,微酸的温馨。

    祝知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蛋糕,丑丑的,映在他瞳孔里。

    “什么…寿星啊…”

    他努力牵起嘴角,想笑,但声音已然颤抖,带上了哽咽,“我…我不是…”

    “嘘,你是!”丁伶比了个食指,鬼鬼祟祟地说,“别说话,学校不让带火儿,快凑合吹一下!”

    祝知学觉得很不好,他好像快流眼泪了。明明过了个假生日,却似乎当了回真寿星。

    他双手交扣,闭上眼,轻轻吹了口气,呼……

    “哦——”丁伶小声欢呼,也不问许了什么,就拍着他说,“一定会实现的!”

    祝知学笑了下,眼泪先掉下来,所有人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快,咱仨也许个愿!我要每天吃不完的好东西!”丁伶欢快地说,然后吹了下“蜡烛”,在她期盼的目光下,那根巧克力不堪重负,啪地倒下了。

    “啊?怎么这样?!”

    任霄遥发出无情的嘲笑,“让你不好好学物理,这都能歪。”

    “那是一回事儿吗?!”

    任霄遥已经开始许愿,“用丁伶一年好吃的,换她长点脑子,考个好大学。”

    “好啊你,许个愿还空手套白狼。”丁伶推了推她,“那我也不要好吃的,用任霄遥十年毒舌,换她成功上天。”

    “好吧,祝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易书晴笑着说。

    四人一起分了那个丑丑的蛋糕,糕如其貌,味道也难吃得很。

    丁伶脸都皱了,“这是愿望神对我的考验吗?”

    “别叫了,一会儿时间不够。”任霄遥说。

    丁伶气哼哼咬了口碗里的肉,眼神搜罗一圈儿,拿锅边的勺子给祝知学盛了一勺。

    “你多来点儿,我跟你说,这桌上没人跟你客气,等会儿你肉星都捞不着!”

    “最不客气的就是你。”任霄遥怼她,一边又默默把添好的饮料放在祝知学手边。

    祝知学眼眶又要湿了,克制着向她们点头,“谢谢…”

    “嗐。”丁伶摆手,“小事儿。”

    她顿了顿,又说,“考试啊成绩啊,都是小事儿。考砸了,吃顿好的就行!天塌不下来!”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任霄遥实际得多,转头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如果学习方面,我或许能帮到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记得,你高二上学期还是年级前十。”

    “啊?小祝同学原来这么厉害吗?”丁伶震惊。

    “…你这记性,我能指望你记住什么…”任霄遥扶额。

    “我…”祝知学犹犹豫豫,“没有,不是学习方面,我就是,考试紧张。”

    “…紧张?”任霄遥重复道。

    “紧张?所以你不是不会?那…”丁伶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你在扮猪吃虎?我知道,你们学霸就爱干这种事儿,平时控分玩儿,到最后突飞猛进,惊艳所有人!”她啪地敲了下手心。

    任霄遥白了一眼,“当这是小说吗?谁没事儿控分玩儿?”

    控分的易书晴:有被内涵到。

    “嗐,反正都小事儿。”丁伶单纯地开朗着,“你只是考试紧张,又不是不会,我连会都不会,不也整天傻乐。”

    祝知学不知道是否合适,还是说了句“谢谢。”

    丁伶笑呵呵地说不用谢。

    任霄遥仍低着头,似乎遇到什么困惑,眉头紧皱,迟迟未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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