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三日,白家药铺终于开了门,一上午银杏光叫来贺喜、凑热闹、唠闲嗑的人烦扰了一通,零星几个真来看病抓药的也叫她那小徒弟招待完了。
午间用饭时,她愤愤多吃了一碗,这些人真爱瞎打听别人家的事,管她什么时候要孩儿干嘛?闲的!
见银杏胃口不错,祝了了想着果真是当差累着了,挣钱不易,今后要多关照夫君的身子才是,她要耍嘴逗贫就都依了她吧。
掉来的馅饼儿砸到头上还兀自一无所知的银杏吃着吃着突然开口问道:“老婆,今日的饭菜有几道是你亲自下厨的吧?”
“夫君怎知?”祝了了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是因为他厨艺不佳吃出来的吗?
“老婆做的饭有家的味道。”银杏塞了口葫芦瓜,拿眼夹人,就见小夫郎忽的笑开了,她心想这要不是饭桌上闲不开嘴,真想嘬嘬老婆的小脸儿。
不过晌午后,祝了了起床照例还是好好洗了番脸,见老婆心平气和,刚犯了贱挨了嗔的银杏摸着下巴心内纳罕:哟呵~看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上午不见就有奇效啊。
于是,银杏嘿笑着从身后悄悄凑近又将人丢回了榻上,等祝了了再从床榻上爬起身时,已是香汗布云鬓、浅口似核樱,很快又无力伏回榻边等着某人替他殷勤擦身换内衫。
替老婆重新盖好薄被,又噘嘴讨了个香吻,银杏大爷大刀阔斧迈步上前头铺子里去了。
正拨弄着算盘的方一番抬眼看了满面春风从后院进来的某人一眼,师徒二人点头打了个招呼。
方一番敏锐察觉到师傅比平日晚到了几刻,他暗自扯唇,只不知是不是在自嘲。
银杏坐在诊台后的圈椅上,一脸的认真凝重神色,手中却是捧了本稚子入学必看的千字文在翻着。
柜台后的方一番偷瞄了师傅好几眼,难不成他捧的是个假书壳实则内里藏的是白家不传药典?
这边的银杏却真是认真在翻着一本千字文,昨日验收了小夫郎的学习成果,她决定放缓些进度。
小夫郎一学习起来颇有些废寝忘食不顾惜身体,但又不能做得明显让小夫郎以为自己此举是因他天赋不佳从而丧失了信心,还是要定下可行的学习计划才是。
不多时,一位背着背篓,行色匆匆的庄稼汉子迈进门来,直直往柜台边走去:“后生,与你打听个事儿。”
见抬头这后生面带笑意,庄稼汉接着问道:”听说关医师近日要来这白家医馆坐诊,你可知是什么时候?”
柜台后的方一番缩手回了袖笼,客气应道:“阿叔,关医师确是这两日能到,具体时间还未可知,可是内人有何不妥?”
这庄稼汉子支吾着,见他面善倒是交代了:“也没甚大事,就是听说关医师能断未出世的孩儿性别,想请他老人家给看看,家里连生了三个双儿,再生怕是养不活了。”
闻言方一番面色突兀冷了下去,但很快又挂起笑,“您要不等两日再来吧。”
他那冷面消得极快,这边的银杏都不及看见,那庄稼汉却一时不敢应话了,倒是诊台后的银杏丢下书本凑过来热情搭话:“欸~这位阿叔,你这背篓里可是装了小狸奴?”
庄稼汉回身见了银杏更觉面善,惶然回话道:“是嘞,您就是白家的小神医吧?”
说着忙放下背篓,掀开了给她看。
银杏打眼望去,几只白糯糯的小团子依偎在一处,身下只草草垫着些干稻草,叫人心软生怜。
她俯下身两指搔着咪咪脑袋,开口问道:“这是正要卖?”
庄稼汉见他喜欢,直接拎出只放到银杏手心,憨厚笑着回话:“是哩,听说城里人稀罕白狸,家里日子难过,便想着来卖卖看。”
小狸猫将将褪了蓝膜,睁眼咪喵叫唤着,能看出还是个鸳鸯眼。
银杏勾唇将小狸奴托在掌心冲庄稼汉道“阿叔这小狸奴品相很好嘛,我出十两卖给我吧?”
闻言庄稼汉一时惊住了,“这……这怕是不值那么多银钱吧?”
银杏笑眯眯宽慰人:“值不值还不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儿,我家夫郎这两日正觉无趣,这小家伙儿若能讨了他欢心,十两原不算什么,阿叔安心收下便是,一番,支银子给这位阿叔吧。”
庄稼汉收了银子千恩万谢走了,方一番扫眼咪咪叫的小白猫,开口道:“师傅,你能接济他一时,却管不了……”
“一番,整片林子都着了火,眼睁睁看着不如先救了面前这一棵你说是吗。”
方一番还想说什么,却见师傅已经带着狸猫往后院去了,那桌案上倒真真摊着本千字文。
祝了了迷糊间听到了喵喵叫声,睁开眼却看见自己枕边真有个白团子趴着,忙支起身子惊异看它,却听见身后传出带笑的声音:“老婆,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生出只小白狸来?长得与我半分也不相像啊?倒是随了你那白白糯糯样儿。”
祝了了支转了身子便见自家夫君正坐在床沿儿抱胸抿唇摆出副幽怨样儿,眼中却全是笑意。
祝了了抬手羞恼拍人,“胡说什么?”
可他反撑着身子本就不牢靠,被银杏一推就倒,摁回榻上一顿扯痒逼问、啾啾啜啄,占了好大番便宜,吃得豆腐渣儿不剩。
半晌祝了了喘息着捂住某人的嘴,口中叠声讨饶:“夫君夫君,我错了,是我生出来的,可你真真冤了我,这孩儿明明也是你的骨肉,除了夫君奴家何时叫外男近过身。”
感受着贴在唇边的温热指腹,望着小夫郎噙泪的脉脉眼眸,又受了他一眼嗔怪,银杏是一阵心浮气躁,深感温柔乡实乃英雄冢也,她深吸口气握拳直起身来,深深看了小夫郎一眼。
祝了了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忙裹好被转移话题,“夫君怎么又回了?”
银杏靠过去将小狸奴的事情交代了,拎起猫脖子问道:“老婆,你要养着吗?”
祝了了忙伸手接了,顺着咪咪白毛还嘴道:“养呀,这可是咱们的骨肉。”
听了这话银杏憋不住笑出了声儿来,她凑过去不舍亲了亲老婆面颊,“老婆,我回去当差了,你要是没睡好就再躺会儿。”
祝了了撇嘴,“再躺下去晚上也不必睡了。”
闻言银杏嘿嘿笑道:“老婆~你今晚不想睡的话我可以陪你,多晚都没问题,咱们……”后头还有大段骚话,话头却被亲亲老婆掐腰掐没了。
这日下午,路过白家药铺门口的人都能瞥见里头的白小神医捧着本书孜孜阅览,还时不时揉揉后腰,心说这小神医就是勤奋啊,医术精湛还时时手不释卷,估摸着是昨夜挑灯夜读以至今日腰疼难忍啊。
后院里,祝了了带着阿行给小狸奴安了猫窝,阿行止不住感叹:“郎君,家主待您可真好啊。”
听了这话祝了了却垂下眸,“新婚时不都如这般。”
阿行闻言连连摆手,“郎君,你这可真是见识少了,哪家的夫君待屋里夫郎能像咱家主似的,便是我年轻时见过的那豪绅家受宠的爱侍贵君也没您这样的待遇,我敢说家主待您比宫里那位待荣贵君还要好上三分,外头那些男人将正君锁在铁笼里如牲畜般鞭笞的都大有人在,我阿行可从不扯谎,这世道难容下小男子哦……”
祝了了抬头望见阿行笃定面色变得唏嘘,他没接话,心中却觉得空落落。
夫君待他确是极好,只是他时时会觉得浮在空中般惶然,这好来得太轻易,他寻摸不到来处,明明两人才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夫君对自己就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他又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小男子,既无才情又无良貌,他怕自己身处断桥时还一无所觉,跌下去便是万劫不复、芳影难寻。
不过正因如此,此时此刻,他偏要拼尽全力,将自己摊开了好好感受夫君带给自己的一切,死死记牢夫君的一颦一笑,哪怕是渡忘川黄泉也绝不忘却。
因着一时惶惶便踌躇不前的人才是天大的傻瓜,答案在路上,经历过的一切会扎扎实实存在心中。
这日晚饭后,银杏君郎二人在院内溜圈消食,银杏边拉着人慢走手里还不停搓捏着小夫郎的指腹。
祝了了垂眸,夫君是不是不满意自己指肚上都是茧子,不像别家小郎君细腻光滑、柔若无骨。
这想法没留存多久,就听夫君开口撒娇道:“老婆~你掌心的茧子像小狸奴的肉垫一样,好好摸哦~真可爱~”
银杏说完托了小夫郎修长玉指在手心接着夸道:“白玉修葱,满含赏味儿又触感绝佳,妙哉。”音落吧唧一口亲在老婆指端。
祝了了可没觉得浪漫,他差点被吓死,因为阿行正从灶房转出门,一抬头就能看见夫君刚刚做的事。
他急急扯回手指,红着耳朵快走几步远离了银杏身畔,心脏等坐到了凳上才顾及怦然心动。
“家主,水烧好了,现在给您提上去吗?”
银杏嘴角抽搐,阿行这家伙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她摆手拒了:“不用了,你歇着吧,一会儿我自己来。”
“好嘞。”
待那头阿行回了房,银杏才迈步追到小夫郎身边,看他强装镇定便只坐到一旁托脸问道:“老婆今晚要早睡吗?”
闻言祝了了脑内霎时蹦出个大不敬想法:夫君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夫郎不搭理人,银杏接着嘿笑:“嘿嘿,我觉着你现在肯定还睡不着,咱俩上药堂待会儿吧~”
祝了了:她为何笑得这般暧昧还拿眼夹我?总不至……不不不,这是大不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