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桑小乐之死

    在 20 世纪 60 年代的华东俞家县桑家村，年景不佳，饥荒的阴影笼罩着每一寸土地，多数人家都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可即便日子如此艰难，桑小乐作为老桑家的独苗男孙，依旧被全家人视作珍宝，捧在手心，悉心呵护。

    桑小乐的爹，桑明远，是方圆十里颇有名望的中医。他医术精湛，心怀仁善，常常背着药箱走街串巷，为乡亲们排忧解难。每一回出诊归来，总有人满怀感激，硬塞给他一小包自家珍藏许久的花生米或是高粱米。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这些吃食堪称稀世珍宝，可桑明远从未想过独自享用。他一进家门，便赶忙嘱咐妻子□□，拿到灶台边精心烹煮，只为让儿子能第一时间吃上一口热乎的，滋养身体，茁壮成长。

    这份宠爱，不止来自父母。祖父母桑一昂和葛琴，对这唯一的孙子更是宠溺有加，视若眼珠子一般珍贵。桑一昂是个老学究，骨子里透着传统的旧观念。只因桑家另外两房没能诞下男丁，他便对桑明鹤、桑明丰兄弟俩满脸嫌弃，平日里没少甩脸色。家中三个孙女，打小就被他视作“外人”，吃饭时不许上桌，非得等桑小乐吃得心满意足，小嘴一抹，要是有剩饭剩菜，才会打发点给她们，潦草应付过去。

    桑明鹤、桑明丰兄弟俩，对此自然是满腹怨言，却又无奈至极。自家媳妇没能生出儿子，在这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家里，仿佛犯了弥天大罪，有气也只能憋在肚子里。桑明鹤性子温和，心地善良，即便心中委屈，也舍不得对妻子动粗。可桑明丰不同，脾气暴躁如雷，稍有不顺心，便会对妻子邢芳拳脚相加。邢芳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只能无助地哀号哭泣。无奈之下，她偶尔会拉着两个女儿桑小冯、桑小玲，逃回娘家暂避风头。

    待从娘家归来，瞧见桑小乐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砸吧着嘴，小手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迈着四方步闲逛，邢芳心里头那股子火“噌”地就冒了起来。她不止一次在心底盘算，真想冲上前去，悄悄使个绊子，让这小兔崽子摔个狗啃泥，也好出出心头这口恶气。可念头归念头，她哪有这胆量付诸实践？在这封建礼教森严的家族里，桑小乐是全家的“心头肉”“命根子”，要是得罪了他，天晓得会招来怎样严苛的家法惩处，她只能把这想法深埋心底，强压怒火。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命运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挥下残酷的镰刀。那天，桑小乐正像往常一样待在屋里，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毫无缘由地两眼一黑，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待家人发现时，他已没了气息，小脸惨白如纸，身子冰冷僵硬。

    刹那间，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桑家。往日宁静的小院，瞬间被悲痛的阴霾笼罩，哭声震天。还没走到桑家门口，光是站在村口，便能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桑一昂老泪纵横，哭声沙哑，捶胸顿足；桑明远紧挨着父亲，泪水决堤，哽咽得说不出话；□□早已瘫倒在地，双手捂脸，哭声凄厉，似要把心肝都哭出来；葛琴也在一旁，泣不成声，声声悲戚。一家子哭成一团，唯有桑明鹤、桑明丰两房，神色略显平静。

    这般“淡定”，落在桑一昂眼里，无疑是火上浇油。他边哭边骂，手指颤抖地指着两人，痛心疾首道：“你们这两个不孝子，还有没有点良心！桑家的独苗没了，断了香火啊，你们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懂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