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泠葳被窗帘缝隙漏出的一缕暖洋洋的阳光照醒。

    伸手挡了挡阳光，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些和的片断，睡眼朦胧中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唉，怎么会做这种梦？”。

    一转头便看到一张清秀的睡颜，嘴角那颗痣被阳光照得明媚而刺眼。

    许泠葳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满地的衣物证明了昨夜究竟有多荒唐。

    一向冷静自持的许泠葳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儿翻车了。用三分钟时间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发生事。

    世界上有些连串的巧合，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精准地瞄准你，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再随之引起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和向予与其男友约在酒吧，许泠葳没想到会时隔十年再次遇到夏昱，那个本该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的人。

    见夏昱在身边坐下，许泠葳惊讶地笑了笑询问到“夏昱，很多年没见了。”

    “是，有十年了。”

    向予对着男朋友谢程使了个眼色说“原来你们认识啊。”

    “我们是高中同桌。”夏昱回答到。

    “我以为你会留在美国，没想到居然回来了。”高中毕业后，夏昱直接去了美国，按照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路径来说，回国并不是一个最优的打算。

    “博士论文答辩差不多结束了，准备回国发展。”夏昱说着自己的近况和接下来的规划，让许泠葳有些许恍惚。

    她和夏昱的交情仅限于左右二十公分的距离，中间隔着一条明确的分割线，只有偶尔转身时会相互越线。一直都知道他是个目标感十分明确的人，从16岁开始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朝着那个目标前进着。

    许泠葳曾经借过夏昱的英文笔记，第一页列了一个学习进度时间表，字迹工整漂亮，逻辑清晰缜密，每个单词背后的注解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楚，依照这个笔记，许泠葳的英语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不少。

    每次课间活动结束回座位时，许泠葳看着窗边戴着耳机、认真翻阅英文杂志的夏昱都有一种莫名地向往。窗外时而是明朗的蓝、时而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时而有云飘过，还有空气里吹过的海棠花香气，偶尔会落下一瓣，轻拂过夏昱手中的书页，然后被他当作书签夹在书中，直至干枯。

    许泠葳对爱情的启蒙是《海的女儿》，那是她五岁认字后看的第一个故事。她十分喜欢站在远处观察人类的人鱼公主，对人类世界充满好奇心，无比向往人类世界生活，期待年满十五岁浮上水面，去探索与自己所处世界完全不相同物种的小人鱼。

    对人鱼而言，最美好的事，就是停留在大海上面，观察人类世界的一切；对许泠葳而言，青春里最美好的时光，是站在距离座位十步之外的班门口，远远注视着夏昱。

    不知道有多少个白日，她站在班级门口，目光无数次凝望窗边的夏昱，他那么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不被打扰。转眼就过了三年。

    夏昱，那是一个她曾经无比向往，并被自己亲手扼杀的另一个人格的具象。因为不同，让许泠葳迷恋。

    向予的声音打断许泠葳的回忆“阿泠，这是我男朋有谢程。”

    “你好，我是许泠葳。”

    推杯换盏间，四人就这么熟络起来，聊天内容从许泠葳对万恶老板压榨的吐槽到向予的家长里短，再到夏昱与谢程的共同的国外求学生活。

    渐渐地酒精开始模糊许泠葳的意识，恍惚地盯着酒杯里闪闪发光的亮褐色液体，一杯杯被拿起，再饮下，顺着喉咙流入胃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啜饮了。

    她依然无法想象，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夏昱，此刻在她右手边二十公分距离的夏昱。

    心脏好像被人拿小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只得借着酒精来借口填补这种小漏洞带来的不适体感，口腔里酒精浓度的刺激也慢慢变得淡下来，随着时间推移已经让舌头尝不出具体味道。

    有段时间许泠葳痴迷酒精的致幻感，有能让人从当下生活中抽离的魔力，属于短暂的精神逃离法。

    午夜一点，谢程搀扶着醉醺醺的向予打上车，并叮嘱夏昱“阿泠就交给你了，你们是同学我也很放心。”

    站在夏昱旁边的许泠葳早已是精神涣散，不自主地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许泠葳，你还记得毕业那天，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此时的许泠葳脑子已经被酒精掌控，没有太多精力回忆具体说了什么，伴随着耳鸣，只隐约闪过些画面，但依然无法清晰捕捉到具体的语言。

    凌晨的雪渐渐变大，亮莹莹地落在夏昱的灰色大衣上，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车辆从他们身边驶过，路灯的一束暖黄色光晕刚好打在夏昱的肩上，许泠葳又一次注意到了他唇角的那颗痣，明晃晃地带着些许诱惑。

    许泠葳眯起眼睛，目光聚焦在那颗痣上，借着酒劲，扯着夏昱的袖子靠近，踮了踮脚尖，轻轻吻了上去。

    然后舔了舔唇“唔，好甜。”松开手，踉跄了一下。

    夏昱单手揽住快要跌倒的许泠葳，低头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怎么能忘了呢？你逃不掉了。”

    淡淡的酒气在两人周围空气中萦绕，有种迷人的致幻感。许泠葳此时虽然意识模糊，但依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再接话，只是伸手捧着夏昱的脸，又吻了上去，温热的唇在彼此触碰瞬间，令夏昱的身体像触电一般，迅速抬手摩挲着着她的后脑勺，贪婪地加深了这个吻。

    路灯和雪，令这个夜晚漫长。

    然后发生的，就是许泠葳第二天睁眼看到的这一切。

    仔细思考了一下接下来会面临的问题，立即决定把这次的酒后失态，定性为成年人的短暂欢愉，属于成熟的放纵。好在昨夜彼此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这样就可以不必再产生更多的连结，只要随着时间忘记就好。

    在不惊扰夏昱的情况下，许泠葳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出了酒店。

    周一，许泠葳一早来到公司，跟老板递交了辞呈。老板让她再考虑一下，毕竟外部就业环境那么差，而且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留在京市在这个行业深耕下去。

    许泠葳说“突然想换一个城市，去体验一下另外一种生活方式。”随后定了回家的机票。

    其实许泠葳也没有想好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办，但早在半年前，许泠葳就已经有了要离开京市换一种生活的念头，就像互联网上刮起的“人生是旷野”的风，她想让自己的生活不再那么紧绷，能够松懈下来。

    和夏昱的偶遇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夜，只是恰好加速推动她做了这个决定。

    离开前许泠葳约了向予喝下午茶“阿泠，你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我考虑很久了，等我在下一个城市定居，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要来找我玩。”

    “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了吗？之前夏昱问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你们是高中同桌诶，居然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许泠葳嘬了一小口咖啡说到，“其实我们没有那么熟，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了，联系方式即使加了，也不过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朋友圈已经有太多点赞之交，没有必要再多这一个。

    最后，许泠葳到底还是没有把跟夏昱的事情告诉向予，他们很大概率不会再有机会再见了。

    许泠葳离开京市时，从飞机起飞一直到落地，耳机里一直单曲循环着那首《天亮以前说再见》，一个清冷的女声哼唱着：

    “雪花多舍不得冬天，像我舍不得和你说再见。”

    微信通讯录那里一直有一个未添加的好友提示：“X”，她知道，那是夏昱。

    但现在的她，还没有勇气面对他，她选择了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