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片场发生的一切吕袖尽收眼底。

    “所以还换掉余遥吗？”吕袖适时的提问。

    他知道余遥是天赋型选手，所以才如获至宝，如果只是这么说，江念栀可能很难理解，但今天江念栀亲身体会，也是他趁热打铁的好时机。

    江念栀听到这话，审视的看着眼前的吕袖，合着铺垫了这么久，在这等她呢。

    ……

    虽然明知道是吕袖的圈套，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余遥确实不该换。

    江念栀妥协地扔下一句，“不换了。”

    随后逃似的从吕袖身边离开。她真不想再听吕袖那夸张到污染耳朵的彩虹屁。

    离开片场时，江念栀刚好碰到要回去的余遥，视线交汇的瞬间，江念栀觉得余遥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她很好奇这样的余遥为什么要帮她。

    “余遥。”她叫住了她。

    余遥停下脚步，表情并不意外，“嗯？”

    沉默两秒，江念栀还是说出了口，“今天谢谢你啊！”

    “没事。”余遥的回复依旧淡淡的。

    江念栀审视着面前的余遥，觉得眼前的人很是矛盾。说到底，余遥帮了她两次，但余遥每次帮完她都像生怕和她沾上关系一样，对她避之不及。

    “你今天为什么帮我？”江念栀问的很直接。与其思考不如直接开口，这是江念栀一向的行事准则。

    “对手戏需要两个人沟通，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余遥打官腔。

    江念栀自然不信，“是因为可怜我吗？”

    可怜在酒吧门口脸上挂着巴掌印独自游荡的醉鬼。

    可怜和传言的“未婚夫”吵架，在片场还被痛骂的演员。

    江念栀觉得只有“可怜”这一个原因。

    余遥听到这话，荒谬的嗤笑，“我可怜你？我一个要被换掉的小演员有什么资格可怜你？”

    江念栀猛的抬头，“你知道了？”

    “剧组里没有秘密。” 余遥给江念栀科普剧组的冷知识又像是让她放心一样补充道，“不是可怜，帮你是为了讨好你。”

    余遥比江念栀想象中的要坦荡，倒显得背地里想要解决掉余遥的江念栀十分卑鄙，江念栀莫名的被一种心虚笼罩，试图解释，“我换掉你其实……”

    但她确实就是卑鄙。

    因此想解释都找不出借口。

    “你不用跟我解释，没关系的，这很正常。你是在行使资方的权利。”说到这余遥停顿了半晌，“而且……我习惯了。”

    余遥说话的语气总是很轻盈，最开始和她聊天，江念栀觉得这是一份轻视，听起来让人恼羞成怒。但现在余遥用同样的语气将江念栀做过的事一笔带过，江念栀反而觉得这份轻视让人轻松。

    原来她不是在轻视她，只是这样的性格。

    江念栀重新抬起因为暴露自己的自私和卑鄙而低下去的头，“余遥。找个地方聊聊吗？”

    她觉得眼前的余遥有点意思。

    “可能不太方便。”余遥觉得该说的都说了自然拒绝。

    但江念栀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

    “你今晚跟我聊聊，我敢保证，在这个剧组，不会再有人能换掉你。”

    江念栀和余遥再次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和下午拍戏时一样，同样是喝酒，不一样的是，这次周围没有摄像头。

    余遥是跟着江念栀来到了一家离片场不远的清吧，老板看到她们进来，只是打个招呼就带着江念栀她们去到角落里的卡座。酒吧人少的可怜，只能听到远处吧台的摇酒声和播放着的R&B音乐。余遥所知，江念栀是南城人，2000多公里外也有江念栀的朋友倒有点让余遥意外。

    “这是都郁和她朋友一起开的酒吧，知道我来冰城，就叫我有时间过来坐坐，提些整改意见。”江念栀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外，聊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刚好能缓解一下尴尬。

    余遥点头，“可能确实需要整改。”

    毕竟这个客流量实在是可怜。

    “余老师提点意见？”

    “我不懂做生意。”

    “确实，但是你懂表演。”江念栀终于步入正题。

    余遥抬头看向她，江念栀笑的坦荡，她五官立体，骨相完美，美的太过浓郁反而很有攻击性，但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眼下的卧蚕有着好看的弧度，倒显得明媚中带了些娇憨。

    余遥终于知道江念栀邀请她来聊聊是在打什么算盘。

    “余老师能传授些表演经验吗？”余遥今天在片场几分钟就将江念栀带入《风啸》的世界，江念栀就知道余遥肯定有她自己的表演方法。

    跟优秀的演员偷师学艺是江怀瑾给她的建议。

    “我不会再想着换掉你了，但你总得教我些什么吧！”江念栀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后自顾自的推心置腹，“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我老师跟我说要我本色出演，我确实想这样的，但是我哪知道对手演员刚好是我调戏过的你啊！我真是天都塌了。”江念栀生怕余遥打断她，也怕自己停下来就什么都不想说了，于是语速快的像机关枪一样，不加挑选，口不择言的向余遥发射着子弹，“我每次想到你都会想起来那天晚上，实在太社死了。”

    “说真的，我那晚喝多了再加上跟我爸赌气，才想随便找个好看的睡一下。所以才调戏的你。”

    “虽然但是，我那个严格意义上也不算调戏吧。”江念栀为自己开脱。

    算骚扰。

    余遥默默吐槽，却没有开口。

    “而且这事不能怪我，是你运气不好，你刚好撞我枪口上了。”

    “而且你长得也在我审美点上。”江念栀说完又保证道，“当然，你放心吧，我现在对你是毫无欲望了。”

    又补充解释，“当然也不是说你没有魅力哈。”

    “主要是你的气质，和性格，”江念栀越想越代入，下意识脱口而出，“啧，不太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还挑上了。

    “而且我知道你对我没那个意思了。”新的酒端上来，说了一大堆话，嗓子干到冒烟的江念栀再次一饮而尽，“甚至还有点嫌弃和讨厌。”

    上酒的速度赶不上江念栀喝酒的速度，余遥默默的将自己还没动的那杯推到江念栀面前。

    有点嫌弃和讨厌。

    没想到江念栀看的还挺准的。

    余遥确实有点讨厌她。

    从和江念栀在酒吧外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讨厌她了。

    那天是何雨衫拉着她来酒吧，说是为了庆祝她拿到角色。话里却全是警告。

    “余遥，祝贺你啊！终于熬出头了，接了这部戏，你离成为大明星又近了一步了。”何雨衫一边往她的杯里倒酒一边说，“成名了可别甩开我。毕竟我们可是永远的朋友，你说的。”

    何雨衫说完，便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她。她的嘴角是上扬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余遥解开领口处的衬衫扣子，却还是觉得闷。

    她知道和衬衫无关。和何雨衫待在一起，她总是喘不过气。

    毕竟被她操控的这些年，她的人生都像是被扼住喉咙。

    “我出去抽根烟。”

    怕何雨衫找上来，她特意多走了几步，于是就碰到了江念栀。

    余遥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因为她很像何雨衫。不是长得像，是感觉像。目中无人的感觉。

    余遥看着她摇摇晃晃，马上栽到地上，还是去扶住了她。

    江念栀长得很好看，就这么摔在水泥路上，肯定破了相。

    帮忙归帮忙，余遥对何雨衫这类“大小姐”保持着天然的恐惧，跟一个何雨衫扯上关系就已经让她的人生够辛苦了，于是见江念栀站稳，她便想立刻离开，谁知道，却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纠缠。

    她傲慢的问她价格。

    和何雨衫一模一样。

    窒息感再次弥漫上来，余遥故作镇定，指尖却凉的可怕。但和何雨衫不一样的是，江念栀不是不依不饶的性格，只是叼走了她指尖的烟，顺便留下了口红印离开。

    挺有意思的。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的那抹红色像危险的信号。余遥掏出纸巾毫不犹豫擦掉。

    但像是命运的驱使，她再次见到她。

    这次她知道了她的名字。

    与其说她讨厌江念栀，不如说她讨厌江念栀身上像何雨衫的那部分。

    “你很有观察力，这点很适合用在表演上。”

    余遥知道江念栀是把自己摊开来和她聊天，她也不再去做多余的伪饰。

    因为她觉得江念栀和何雨衫的底色不一样。

    一个人如果绝对自私，不会选择伤害自己。

    江念栀是戳自己伤口的人。而何雨衫是戳别人伤口的人。

    “你不知道怎么演是因为你和角色之间有差距，你无法想象，但你可以找到你们之前的共同点，共同点的地方发挥你本色出演的优势，不同点的地方，通过观察拥有这份特质的人，去看她的行为。”

    “还有就是，可以先看剧本，设想这个场景你如何展现，再观察成熟的演员是如何展现的。”

    余遥就这样给江念栀在酒吧上上了表演课。她毫无保留。直到江念栀觉得自己的脑子超负荷，难以运转，才打断了她。

    “今天就到这吧。”

    余遥肯教她，她应该高兴。但这过于干货的授课，也算是一种折磨。

    “你做什么都认真到这种程度吗？我不给你发工资啊余老师。”江念栀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小时。

    余遥一本正经，“不是发过了吗？20万。”

    这事是翻不了篇了。

    “定金不退，我是真的不会退的。总得让你钱没白花吧。”

    江念栀大为震撼，“你这么缺钱吗？”

    余遥点头，“嗯，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