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心魔

    开业隔一日,顾炎陪着安忆蕊办了住院,按计划一周后手术。

    即使作为朋友,住院即将手术也会去看望,不是吗?郁锦时这么内心解释着,请了半天假去医院。她找到脑肿瘤科,一间间透着玻璃寻找,推开病房门,顾炎坐在一旁。抽血检查的缘故,安忆蕊的脸色惨如白墙,浅笑,虚弱地说,

    “锦时,你来了。”

    说着,把手伸给顾炎,被他完完整整包在掌心里,暗示郁锦时见证他们的爱情宣言。

    “顾炎,手术剃了头发很难看的。”

    “克里斯汀光头很酷,你肯定也是个cool girl…我明天就去剃光头。”顾炎安慰道。

    “不要吧!我不喜欢和光头佬贪恋爱。”安忆蕊耸了耸肩,嘴角微抿。

    郁锦时强装淡定,眼神呆滞看着他们两。

    “锦时,刘医生说情况很正常,我没事,你回去吧。”安忆蕊面向锦时,宽慰朋友的口气。

    “这里有我,放心吧。”顾炎补充道。

    第三者的身份此时此刻,让郁锦时感觉自己多余,转身出了门。

    “安忆蕊,你真的要这样演下去吗?”顾炎突然加重了语气,表情很是严肃。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忆蕊带着哭腔反问。

    “手术只是有可能失明,又不是一定会。”顾炎降低音调,眼含忧愁。

    “不是百分百,我就不会冒险,让她替我承担。”

    意志坚定的忆蕊,让顾炎万般的怜爱,不再多言。

    手术当天,郁锦时在医院里的小公园焦灼等待,她未守在手术室门口,因为放不下是真的,没有身份也是真的。直到天黑,她发了一条信息给顾炎:

    “忆蕊手术怎么样了?”

    “很成功,不过要在ICU先观察。”

    看到顾炎的好消息,锦时心生喜悦,安心离开医院回了家。

    安忆蕊术后在医院静养两周出院回了家,锦时以朋友的身份去看望了几次,带了自己煲的汤,月底她就要飞荷兰了。

    “忆蕊,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嗯。”

    “好朋友生病,经常来看望是可以的,对吗?”

    “可以。”

    “我月底飞荷兰,工作全部交接完,现在在家,每天给你煲汤送过来,可以吗?”

    “可以。”忆蕊不忍拒绝。

    “好朋友是不见外的,你想吃什么菜,喝什么汤,就直接开口,行吗?”

    每一句关心的被谨慎询问,忆蕊心底酸楚一股一股漫延开来。

    “嗯。”

    “你和顾炎提前讲明哈,我怕他误会。”

    “不会。”

    是的,顾炎当然不会误会。智者说看到的只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有人故意隐瞒,拿起剧本,戴上面具,尽情演绎,入戏太深。

    忆蕊就是这样的人!

    “你几号的飞机?我送你吧!”

    “你好好休息,等完全康复了,和顾炎来荷兰旅游,我带你们吃喝玩乐。”

    “好。你到了荷兰,记得给我分享当地的风土人情。”安忆蕊一一应下。

    “好的。”

    “可以再抱抱我吗?”

    安忆蕊犹豫了几分,迟疑几秒张开手臂。

    “抱10秒,10、9、8、7……”

    不能再多,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郁锦时。

    郁锦时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她再也难以克制,抱着消瘦憔悴的安忆蕊,带着满是酸楚、悲伤,重重吻住她的唇,舌尖沿着唇齿的形状描摹而过,探入进去,深深的吮吻,像极了灭世电影里的末日之吻。许久未有的熟悉的气息,锦时几乎不敢再奢望。

    安忆蕊任由她肆虐,变得主动,热情回应,近乎失控,直至口中泛起了淡淡的咸涩的味道才停止。忆蕊从未有过这样,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让锦时心痛的那种哀伤感愈发浓烈。

    松开手,忆蕊从锦时的怀里退出,平静地说: “一会,顾炎就回来了,你回家吧!路上小心”。

    一刀入心,她不再是她的了,而是他的了。

    清晰触碰到彼此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埋下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枯萎。

    起飞的那天,下雪了,天空灰蒙蒙的。

    初雪轻落,如梦如幻。

    雪落了,那故事该翻篇了吗?

    荷兰的冬天,不常下雪,阴冷多风,天空很迷幻,光晕黄到发红,红到发紫。郁锦时像当初约定的那样,给安忆蕊分享Uithuizen的晨曦、结冰的艾瑟尔湖、名宠荷兰猪、雪地里的羊群……

    微信聊天对话框,没有收到安忆蕊的回复。

    半个月,心理充满疑虑和不安的郁锦时给瑜姐发了信息:

    “瑜姐,你和漾漾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在荷兰怎么样?纬度更高,应该很冷吧!”

    “气温3°左右,还好。忆蕊,她还好吗?”

    “她挺好的,顾炎照顾着,他很用心,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有机会来荷兰旅游。”

    “好啊!”

    接着又来一条:“倒是你,在荷兰照顾好自己,放下吧!”

    “我会的。”郁锦时没有照顾好自己,也没有放下,她夜夜失眠,夜夜醉酒。

    三个多月后,郁锦时突然收到顾炎的信息。

    “锦时,忆蕊她去你那了吗?”

    郁锦时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有种非常忐忑的感觉,及时回了语音电话。

    “顾炎,忆蕊她怎么了?告诉我。”

    “她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

    “怎么不见了?都找过吗?”

    “嗯,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电话微信都联系不上。”

    “锦时,我…不该和她一起演戏骗你。”

    ……

    “我是gay,我和忆蕊单纯是好朋友。她怕手术后失明连累你,设计剧本制造误会,让你全身而退。”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 喉间的抽噎揪着郁锦时的心,一下下抽搐到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我怎么都没看出来,我…你们…你…”自责、懊悔、痛苦的情绪倾泻而出,哑着嗓子喊了出来。

    “锦时,你能联系上她吗?”

    挂了语音,郁锦时发狂般一个接一个拨打电话、语音,发送信息,杳无音讯,仿佛人间消失一般。

    顾炎发了两张照片给郁锦时,附言:忆蕊一直没告诉你,肿瘤切除手术有失明的危险性,这是她手术前一天写的信,她害怕失明后再也写不了字。她和我说,手术成功就把信寄给你,假如你原谅她,会去找她。手术成功了,但她反悔了,因为刘医生告之肿瘤复发率5%到10%。她真的很爱你,锦时。信已经找不到了,我偷偷拍了照,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让你知道。

    放大信纸图片,呈现是忆蕊秀气的字迹:

    亲亲郁锦时: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上天眷顾,让我的双眼还可以再见你。

    原谅我骗了你,我真的很害怕。

    你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以前很模糊,现在很确定对你我是一见钟情的。是啊,我们足足浪费了四年的时光。

    你问我去灵隐寺在菩萨面前许了什么愿望?

    我对菩萨说,和我一起跪在你面前的女子,是我爱的人。今天在你面前拜一拜,就算行了结发之礼,从此以后她便是我的妻。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只拥她入怀,疼她入骨,护她周全。

    你静静地跪在那里,令我想吻你。锦时,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是最怕你受伤害的,但我却伤害了你,我纵使万般不舍,但我不愿你承受不该有的苦难,我一个人受着便可以了。因为我爱你!

    你知道,我真的很矛盾,一边推开你,一边又抵挡不住你的诱惑。

    你不得不承认我演技好。

    我不得不承认我离不开你,我没有不要你。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狂喜狂乐,彻痛彻悲…

    与你谱爱,是我三生有幸。

    另:你不要怪顾炎,是我逼迫他的。他让我陪他演戏骗了景川,那天楼下的高大男人。他实属没辙,欠债要还,天经地义。

    落款:最爱你的安忆蕊

    郁锦时、顾炎、王心愉、简舒没人联系上安忆蕊。

    世界真的太大了。大到可以把一个人藏起来。

    郁锦时,保留着与安忆蕊的分享习惯,即使一直没有回应。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时候想死,有时候想她。

    爱的最初是占有。但是到了最后,是让爱自由。

    一天晚上,郁锦时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们在孤独海岛的沙滩上。

    夏季灼热的阳光,洒下一地金黄,温热的沙滩,咸湿的海风,泛着泡沫的海水漫过身体,赤诚相见,不留一丝缝隙地把彼此融入身体的尽头,创造灭顶的欢愉。

    又到春天了,她们在秋天初见,在春天重逢,在冬天失去。

    “安忆蕊,春色悠悠却不及你。”

    “安忆蕊,一月的冬很冷,今年是失去你的第三个一月,这三年我总梦见自己在海里游泳,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往前,试过干脆被汹涌的潮水淹没算了,醒来时,我问自己,如果再回到和你重逢的那个春天,我会不会再走到你身边,如果那一天……我再坚定一点没放开你的手飞走,你会不会就不消失了。有你的那些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时光,这是神在回应我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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