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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翰音的事儿,咱俩之前讨论过的。”封季同这么一说,郁屏便全然明白过来。

    他抬头扫了一眼四下,没看见翰音他人,于是问:“你和他说了吗?什么态度?”

    卫长卿抢言:“才说一句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事儿怕是不大好办。”

    “这样啊!”

    郁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连准备要写什么都忘了,停顿好半天才开口道:“没事儿,晚些我同他去说。”

    郁屏既发了话,这事便是十拿九稳,封季同心宽后一把拢住好兄弟的肩头,下套道:“走,我带你体验一下乡村生活。”

    “什么乡村生活?”

    亏得卫长卿一脸期待,不料只是走了几步便被拉进了灶间,思索间封季同将谜题揭晓:“来来来,我教你烧火。”

    说着就把人往灶口推。

    淼淼窝成一小团在里面生火,封季同一时不察,险些把好兄弟推到了自家弟弟身上,好在卫长卿反应迅速,即时定住了双脚。

    淼淼最不喜欢自己干活时被人插手,于是有些不耐道:“大哥你能不能不捣乱?卫将军是客,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封家人个子都不矮,淼淼这两年拔节身形显得消瘦不禁风,脸上虽还是未脱的稚气,但眉眼流转间却又有几分少年哥儿的烂漫。

    瞪人时表情最是生动,旁人见了不像是在生气,唬不住人便罢,反而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刚被点燃的稻草急不可耐从灶间蹿出,一条长长的火蛇卷着灶壁直冲而上,卫长卿见那火都快咬着淼淼的衣服,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大防,直接把人给拉到身边。

    火蹿出灶台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可卫长卿没进过厨房,只认为火势吓人,危险得很。

    淼淼被他一拽,自是重心不稳,一鼻子撞到了卫长卿肩膀上。

    一旁的封季同都看愣了,若不是打心底清楚好兄弟的为人,怕是要上去给他一拳。

    “好好的你拽他作甚?”

    封季同护犊子似的挤了进去,然后把弟弟从兄弟手里捞过来。

    淼淼捂着鼻子,眼尾泛着泪花,又疼又纳闷,这卫将军好好的把他拉过去干嘛?

    卫长卿见兄弟横眉怒目,又一把将弟弟从自己这里拉走,当下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误解了。

    “不是,你这什么表情,没看见那火都蹿出来一丈高了?”

    灶壁上沿都是烟熏火燎出来的黑渍,但不是刚才才烧出来的,这时火也窝回了灶间,迅速的像是在特意销毁证据。

    淼淼心思一转,刚才冒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经由他一解释突然就没了影儿,卫将军一个外男一个客人,他自然不好造次,所以只能逮着自家大哥来泄愤。

    随即挣脱大哥的臂膀,然后捂着鼻子嚷声道:“这饭还是大哥自己做吧!我再待在这,怕是要被你们丢进灶里给烧了。”

    说完就跑了出去,然后开始向郁屏告状。

    卫长卿眼疾手快将灶间门一关,然后郑重其事的问封季同:“你相信兄弟我的为人吗?

    “刚才我真以为火要烧着淼弟,这才冒犯拉了一把,绝对绝对没有轻薄的意思。”

    封季同配合着把灶门一栓,以确保郁屏他们进不来,对于卫长卿的解释,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去烧火,一会儿淼淼那儿我会跟他解释。”

    卫长卿见好兄弟这样,想来自己嫌疑应该是洗清了,只不过淼淼那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可得好好解释,我一世英名可都在你手里攥着呢!”

    封季同不紧不慢的打开菜柜,挑选着中午要热的荤菜,对于好兄弟的急切,他显然不太放在心上:“他一个小孩子,你管他什么看法。”

    小孩子?

    卫长卿心里有些疑惑,刚才拉那一下,淼淼的脑顶都到他下颚了,寻常的哥儿差不多成年也就那个身高,莫不说他们封家根儿好,各个都人高马大?

    “不小了吧,都那么高了。”

    封季同把昨日宴余端出来,仍旧漫不经心道:“十五岁怎么就不小了。”

    大概是父母眼中你永远是孩子的那种感觉,在封季同眼里,家里这几个弟弟也是永远需要人照看小孩子。

    卫长卿也不再纠结年龄问题,闷着头坐到灶前开始烧火。

    这火都是淼淼打好了底的,里面有细柴,自己只要往里添草就行,虽说活儿简单,可没干过就不会简单。

    火往哪儿烧封季同锅铲就往哪儿撇,一顿饭将将就就的算是做出来了,末了卫长卿还有些不大敢出去,一是畏惧郁屏,二十愧对淼淼。

    所以灶间门一拉开,卫长卿就闷着头往外面冲,一面走一面告知封季同:“我去驿站看看,顺便把午饭解决了,晚点再过来找你。”

    说完人就没影了。

    方才淼淼出来告状,到现在还搂着郁屏撒娇,见卫长卿跑出来,他狠狠的剜了对方一眼,现下鼻子还是红红的,看着有些可怜。

    郁屏一面忙着抄礼单一面哄他,哄半天还是那一脸别扭劲儿,郁屏没了法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

    “相公你赶紧把卫将军给找回来,咱们淼淼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哪儿能说拉就拉说抱就抱,今日高低得让他给个说法。”

    封季同一时不察自家夫郎心意,只顾着替好兄弟澄清:“人也不是故意的,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没到过厨房,见灶间火势大这才拉了一把,又不是存心占便宜,你若揪着别人给说法,倒显得目的不纯了。”

    淼淼满脸涨红:“我……我又没让他给我什么说法,是大哥你非要带他来捣乱的,要不然哪来这一出。”

    “那你还生什么气,赶紧洗把脸过来吃饭。”

    郁屏也是见好就收,揉了揉淼淼的后脑勺,柔声道:“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卫将军是客,不好总拉着脸对人家,咱们淼淼这么懂事,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对不对?”

    “哼……”淼淼低哼一声,“反正都赖大哥。”

    “行,都赖我,一个个的说什么都不爱听,以后让你们屏哥管你们去,我是懒得再多说一句。”

    屡屡在弟弟跟前受挫,封季同难免心中沮丧,郁屏听出他言外之意,便又重申一遍:“翰音的事你也别担心,一会儿我会找他谈。”

    闹哄哄半日,一家人总算安静用过午饭,下午封季同抱着岁岁去了驿站,淼淼带着泱儿去外头玩儿,家中就剩郁屏和翰音。

    翰音闲来无事也会练字读书,这会儿看见郁屏也在,便就着他砚台里的墨书写。

    他时刻防备着,知道最后来劝自己的必然是郁屏,所以郁屏不说话,他也不出声,院子里只有风过声和马儿粗重的呼吸声。

    郁屏几经思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等忙完手里的事情,便取来一张白纸,眼见悬在笔尖的墨汁都要干涸才缓缓落笔。

    等写好了,郁屏将笔收了,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呀,后面的怎么写来着,翰音,你快帮我看看。”

    说着便将纸平铺到翰音面前。

    写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只看一眼,翰音心中便自觉冒出下一句,这是他开蒙时先生教过的,郁屏才学不浅于自己,此番显然不是单纯在讨教。

    字迹未干,墨香扑鼻,郁屏字体俊秀,翰音每每见了都有些羡慕,这一年多在学堂,也曾向着他的字迹书写,却还是不及。

    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后面两句写上——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屏哥,我知道你也是当说客来的,你们为我好我知道……”

    郁屏将话打断,托着腮笑意盈盈:“胡说,我可不是为了你好。”

    翰音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脸疑惑,静待下文。

    “你屏哥我啊,其实也是个心高的,先前你大哥在北境颇有军功,眼看就要青云直上,哪知他瞒着我们装瘸避官,这辈子咱们家想富贵显荣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如今有你,便是又有了指望,日后你若真能登高,那我先前的落空不就能尽数弥补回来。”

    翰音皱着眉,明显是不信,也不愿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屏哥你这是在说反话,我才不上当。”

    “未必是假话,你不为自己考虑,就当为家里人考虑吧,淼淼、泱儿、还有你大侄岁岁,虽然往后不至于落得贫困,但若是你出人头地了,于他们而言便是锦上添花。

    “难道你不愿让他们沾你的风光,让以后日子更好吗?”

    “自然不是。”翰音低头否决,“你们对我抱的期望太大了,我承受不住。”

    见翰音的反应在自己预料之中,郁屏这才直切正题:“我上面说的几乎都与你无关,可你还是在意,这足以说明在这件事上你几乎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前些年你大哥不在家,我与你们还不齐心,你为了照顾好弟弟,小小年纪便要肩挑大人才能挑起的担子,这份责任在肩头扛久了,要想拿下来确实不易。”

    最后这句才是直戳翰音心窝的话。

    因前世遭际,郁屏心思敏感,同时也深谙人心,在他面前,翰音的伪装显得单薄又易碎。

    见他已经有所松动,郁屏继续说道:“莫不说你心里仍旧对我存疑,如先前一样防备着,这才不愿远走他乡?”

    翰音连忙否决:“哪儿有的事,你比大哥靠谱多了,要你不在,我反而不安心。”因急于想要表达心中的看法,说完又补充道:“怎么说呢,反正你前后变化挺大的,见多了现在的你,之前的你我反而都忘了。”

    话说到这里,郁屏开始乘胜追击:“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这人间路上包袱再多,也只是想让你走慢一些,但不是让你驻足不前。”

    言毕又指了指院角那颗槐树:“等明年春时你上都城那会儿,这槐花也该开了,我想着你爱吃这个,到时候晾干了也能多带些过去。”

    翰音顺着郁屏所指方向看去,冬日艳阳高照,冷风中却还夹着和煦的暖意,在郁屏的劝说下,那些已然不存在的包袱一件件被卸下。

    他开始期待自己的今后的路,不再束缚手脚的他,究竟能飞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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