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红再到江城,也给罗招娣和袁大勇,烧了纸钱上了柱香。
只是给罗德子上的是线香更贵些,一金功德,大抵也是心疼她的苦吧。
两地灵境同源,罗招娣本怨几乎没有,江城这边的灵境自然消散得快些。
祁红通过阴司令,将此次罗德子一部分功德分给自己地府被判油锅刑的哥哥减刑。
双生诡异功德数多,即使被江城特调办分去一些,也是相当丰厚。这也是为什么她即使是要请律主帮忙也想要拿下。
诡律新任律主,褚臧。
他就任第一天,以诡律灵印传信,加以阴司令为号,许给了诡律每一个队长诡律师,一次求助机会。
而在此之前,祁红还见过他一次。
祁红第一次见褚臧,是五年前。
诡律大管家乌宓以诡律符印为号,在诡律阴网召集他们所有八位诡律检和三十四个队长诡律师。
在里鲁沙山和大雪山交汇出的山脚会见。
大管家乌宓先到,好像又多生了些白发。
而褚臧,他出现的悄无声息,祁红觉得她刚刚还远远地看到一道黑影,再晃眼,就到眼前不远处的高台上了。
诡律制式的紧身道士褂衣,上面应该是绣了一串腊梅,下身是有型的黑裤,配的短筒金属扣登山靴。
一米九多的身量把这一身穿得更显挺拔。
乌宓:“这是我们的下一任当家人,上任家主褚纵和上任大管家赵现月之子,褚臧。”
高台下,人声簌簌。
大律检也像是刚刚知道,一直说:“像啊,真像啊。”
这五年,内斗不止,诡律里人心各异,他的出现,更像是要给大家一颗定心丸,诡律,后继有人。
他向前走了一些,扫过高台下每一个人,很明显,他的灵力远高于她,隔她得近了,她也丝毫看不出他的道术修为。
有褚纵和赵现月的外貌优点,褚臧出离的英俊。
祁红看他,应是和自己相差不多,看上去至多二十三四的年纪,但他的眼睛,除清明澈亮外,有种深沉的锐利,非时间阅历不可得。
褚臧:“刚才,我已经给大家下了妄言咒,不是信不过自己人,只是今日大家在这里听到的任何消息,不能外传。”
“包括我们诡律小队里其他的自己人。”
“我出关是因为收到了母亲自地府明律司的传讯,她已经通过了地府的编制考核,正式作为殿主接任明律司。”
“父亲在十年前,濒死之际被赵门和诡律叛徒合谋陷害诡化,后被作诡灭,人魂被缚入地府,幸得楚江阎罗赏识,进谏给南方鬼帝,现建设地府阴网有功,入辅六案功曹主。”
第一次听他说话,祁红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是沾了这大雪山的风雪,偏冷。
只有落在他黑发上的几点白雪,给他增加了一些人味。
祁红想,如果李松山来听到他这一段话,大概会很俏皮的说:
“别人是上头有人,我们诡律现在这叫地下有人,这才是真的可以在天师界横着走了。”
乌宓:“上任家主褚纵和上任大管家赵现月之子,褚臧将于大后年,阴历阴时,七月十五,继任诡律,成为第三代当家人,诸位谁有异议。”
“无异议。”
“谨遵明律司殿主阴旨,领大管家律令。”
大律检和二律检都已经开口,剩下的人也跟着,手握诡律雀翎,异口同声:
“吾等诡律师愿尊褚臧为诡律新任当家人。”
当时祁红以为,这是大管家乌宓和褚臧的阳谋,把自己曝露出来,借阴历阴时的名头,给诡律有异心的人两年来干掉他的时间。
也是对诡律还有的异心之人的清洗时间。
这,是对自己道术修为的自信。
所以祁红对褚臧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很冷、高大而且强大的人。
二十多岁的年纪,只扫一眼,就可以隔空给早就是八品天师实力的大律检都下妄言咒,这是怎样的灵力天赋和道术修为?
直到后来多年后,他们同被卷入一方灵空,她和褚臧真正地熟悉了起来,她才知道原来,虽有苍蝇滋扰,但那家伙那两年,其实只是抽时间,去成了那个,早定了的阴亲。
祁红再见他,就是两年后的诡律当家人,继任仪式。
全套的黑绸缎金线腊梅环月扣道士褂,他穿着挺拔如松柏。外套一件雪白狐裘,以诡律雀翎为系带,狐裘扣紧,隔风又更显庄重。
蛇年七月十五,蛇时蛇刻,在西川雪山顶,诡律总坛,无数诡幡随风动。
大管家乌宓传递诡律当家人印符给褚臧。
八名大律检站在最前。
三十四名队长诡律师在后五列。
其他所有共一百零二名诡律师列后。
诡律门下全员,当家人、律检、队长、队员,共一百四十六名诡律师,见证乌宓给褚臧的右耳垂戴扣上当家人银鉴印符。
礼成。
灵力停风。
诡幡停。
褚臧的灵力由银鉴印符起,牵动每一个诡律师右耳上的银制印符,清脆波动连成一致的响声。
诡律新任当家人定。
褚臧起灵风,灵气和诡气交缠,割出一个只包含了大管家乌宓、八大律检和三十四个队长诡律师的灵空。
祁红觉知到毛刺穿过左耳的感觉,原来是褚臧的灵力化为小针,刺穿他们四十三人的左耳,取出一滴血。
精准滴入,不知何时出现在在他们手上的,一块圆形桃木半槐木半的八卦底令字牌。
“阴司令已与你们血脉相连,此后你们可借此登入阴网,诡律阴网已与地府阴网相连统。”
“所遇诡情,先传至律检和大管家核准,可入阴网直诉至明律司,获准后,在人间可代行阴刑。”
“吾接任诡律印令,为新任当家人,特许你们一次无功德的襄助,凡所遇有难,可得求一次。”
他的声音,声声入耳。
祁红明白,这不仅是阴司令的发放,灵力无声,快速取血,精准而强势,显然这也是一次直白的实力威慑。
看来这两年就换了两个律检和五个队长,大管家乌宓和新人律主褚臧,都认为目前对诡律的清洗算是足够了。
仪式结束已经入夜,雪山上的天格外的冷些,祁红和历阳、李松山、荣沛一起下山,直入山脚下的羊肉涮锅店。
羊肉的腥膻气和汤水蒸腾的热气搅合在一起。
是热腾的人世。
汤锅刚端上来,等不及的荣沛甚至偷用了一些灵力助热,汤水刚刚滚,马上就下了肉,肉刚变色,就夹了几片,蘸料都没弄,肉直入嘴里。
“哈,好吃,就是这一口,绝了。你们快吃呀,好吃着呢。”
看历阳表情不对,荣沛有刻意活跃气氛的意思。
李松山虽然是木刻一派的传人,但年纪小,到底想得少,打了两勺汤进蘸碟,马上跟他一起,吃得欢实。
历阳却没心情涮肉,隔着汤锅的蒸汽,他看向祁红。
“队长,你之前就知道吗?”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的新任当家人。”
“不算知道吧,两年多以前在大雪山那边见过一次。”
“那凭什么是他?”
祁红长喂叹,“我知道三律检对你有知遇之恩,但如果你八年前见过我们上任的家主褚纵,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了。”
“我也只知道他是上任家主褚纵和上任大管家赵现月之子,名褚臧。”
历阳:“怎么可能?上任家主褚纵成婚时,上任大管家已经年过四十,从未听说有过一个儿子啊。”
“他的脸,还有大管家乌宓的佐证,又是从八年前上任大管家赵现月闭关之地现身,他的身份,没有人质疑。”
历阳:“可是如果早有一个儿子,上任大管家她自己亲口说过,诡律无主,能者居之,难道也是一句空话吗?”
祁红喝完了一碗汤,她锐利的眼神,直直的注视着历阳:“别想那么多了。”
“上任大管家说完那句话之后,诡律五年的动荡你不是没有经历过,难道还不懂其中苦楚吗?”
“何况那个人,他给了时间的,诡律里面我们这些有点权力和人脉的,两年多前就在里鲁沙山那里见了他。”
“这两年多,五律检和七律检不再见踪迹,被肃甘、南海两个队长诡律师替代,此外五个小队换了队长,这难道还不够体现他的能力吗?”
祁红语重心长:“那个人,褚臧。历阳,如果你有机会见过他用灵力的话,你不会想要挑战他的。”
诡律中犯他者直接斩杀,换了两个律检、五个小队长,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和褚臧在仪式上的那一手,直接割出灵空来,灵力化针,刺血入令。
一切所彰显出来的心性和道术造诣,可以让诡律中最是蠢蠢欲动的人,也安静一阵子了。
祁红再次得请见褚臧,就是拿着双生诡异的诡情,去和分管他们这个区域的大管家乌宓,合计行事。
再得师傅指教,商定了如何给诡异的合约,和明律司的诉情文如何拟定的时候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月白色的道褂。
刚修剪过的短发干净清爽,只留一缕乌发长垂至腰。或许是在自家院子里,多了一些温情,让他刚毅英俊的面庞,多显了一些如他母亲南方女性的精致温婉,是一种柔和的俊美。
右耳上是当家人的银鉴印符,左耳的碧绿水滴翡翠耳坠显然更和他相称。
衣领上的诡律雀翎,也衬得他的肤色如雪白皙,瞳如琥珀。
大概貌似潘安也不过如此罢。
他的面色是温和的,但走近了,祁红还是觉得他一米九多的身量,太过压迫了。
“西南昂州诡律师队长祁红拜见家主,于江城罗家村发现一双生诡异,特请当家不吝襄助。”
“你本有一次吾的相助机会,只是你确定要用于此处吗?吾观你已近是五品天师,只是一处双生诡异而已,应足矣。”
“江城特调办有赵门前十的赵越生,他几年前就已经是四品天师,近年也多听说除了很多大诡,祁红不敢托大和他抢人。”
“抢人?不是抢诡吗?”
“祁红已得大管家指点,打算劝改诡求,杀三其最深之人以止怨,本不愿横生枝节,但双生诡异成时引动了另一个诡异同成,现特调办已经介入,祁红确无把握在其手下抢到人。”
“有点意思,那我们就合他们的意,不抢人。”
“祁红不懂,还请当家明示。”
“既是阴刑,我们就抢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