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在梦里回忆小时候。
陈风意梦见在城南的别墅里,她在琴房练琴,透过窗户,看见母亲和姨妈在花园品茶,妹妹躺在草地上看书,于是心满意足地按下一个黑色琴键。
琴键突然崩开,然后整架钢琴都散架了,露出黑色的框架,摇摇晃晃地膨胀……最后一口把她吞掉。
惊吓醒来时,顾宴辞握住了她搁在被面上的手。
“做噩梦了?”他轻声询问。
“嗯。”陈风意仍心有余悸,“梦见自己被钢琴吃掉了,在以前住的那栋别墅离。”
“我在呢,谁敢吃你?”他长手一捞,将她翻个面转向自己,然后揽入怀中。
被人紧紧抱住,她感觉安心不少。
顾宴辞想到一件事,跟她商量:“现在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打算劝一下爸妈,让他们住回以前的别墅去?”
以前他们有好几处房产,但城南的那栋别墅最大,也住得最久,虽然没有后来新购置的别墅气派,但花园里的花都是母亲亲自打理的,还有父亲小时候给他们做的木秋千……
许是住惯了,也可能是住出感情了,他们就一直没有搬出去过,直到君恒集团破产。
顾宴辞在替他们还完债务时,就一并将这套法拍别墅给买下来了,原本被清空的家具也陆陆续续填充到位,就等父母住进去。
可父母说什么都不愿意,便一直拖着没搬。
她之前也觉得不合适,毕竟在这个交易中,他付出的更多,自己好像是受惠的那方,不能再占更多便宜了。
而现在……
她反手搂住男人脖子,一口应下:“好。”
陈风意从来不跟自己人客气。
顾宴辞眸中闪过细碎的光,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两人相拥而眠,她后半夜再也没有做噩梦,他也头一次睡到闹钟响才睁眼。
近来她也不推辞让他来回接送了,顾宴辞开车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陈风意看得眉头一紧:公司股权都要转让了,他怎么还这么开心,这种精神状态总感觉有点怪。
等到了公司车库,下车前补完妆,他还要亲一下。
说是想尝尝今天的口红。
哪怕她告诉他,最近一周自己用的都是同一款。
他会在吻过后,一本正经地分析:“不一样,今天比昨天的质地厚一些。”
陈风意扯了扯嘴角:“不涂厚点,现在恐怕已经被你吃没了吧…”
她无语地睇了眼包里的口红,才用短短一周,就只剩半管了。
自打他每天索吻后,她以前的口红都弃用了,换了成分更安全的植物精粹类,价格贵、分量少,还沾杯。
这不,男人上扬的嘴角上就红了一道。
她伸出指腹,轻轻为他拭去:“怎么跟贾宝玉似的。”
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却当真了,反手篡住她的手指:“我可不是,我周围都是男人,就算有女人,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我眼里心里只有你。”
“好好好,知道了,你再不让我走,我要迟到了。”
他这才恋恋不舍松开:“去吧。”
只是陈风意刚到工位,就察觉周围氛围不对,就连一向话多的小胖都盯着屏幕,连招呼都没跟她打。
“早~”她主动招手。
小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右侧办公室方向使了个眼色,又用下巴朝屏幕方向点了点。
陈风意坐下,打开电脑,收到一长串消息。
小胖:【冯主管一早就来找你了,你还没到,我也不好说你总是踩点打卡,就说你今天可能路上堵车。】
小胖:【她发了好大一通火,说完全搞不清楚你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还让我们所有人都暂时不要跟你说话,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打开邮箱,截了一张图发给小胖。
Sheryl意:【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昨天答辩通过后,她就提交了辞职信,当时冯悦应该没有查阅邮箱,所以今早来处理冗杂的邮件时,气炸了。
Sheryl意:【至于不让你们跟我说话,多半是觉得我思想不正,工作态度不好,怕你们被我带歪了。】
小胖:【你夜闯KTV搭救女同事的英勇事迹,可是在公司都传开了哈,这叫思想不正?还有,你试用期就能一个人就能完成正式工才能完成的工作,被她狂加任务还高效处理完,这叫工作态度不好?】
陈风意哑然失笑。
她喝了口水润润嗓,然后径直去了主管办公室。
“坐。”冯悦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陈风意拉开椅子,抬起头,直视冯悦的眼睛: “我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我。”
“不适合?”冯悦嗤笑一声,身子往后靠,双手交叉在胸前,“那你觉得什么适合?升职?加薪?还是换个部门?”
陈风意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只是想离开。”
冯悦皱了下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她不喜欢陈风意那种平静得近乎冷漠的态度。她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下属对她的敬畏和顺从,而陈风意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安。
“你要知道,我们公司是500强,离开这里想找到另一份前景与之相当的工作科不简单。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又得实习三个月才能转正,何必重头再来呢?”冯悦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那也是我的事情。”她毫不动摇。
冯悦发现每次跟她聊天,都有种莫名的压力,哪怕自己职级高于对方,也丝毫不占上风。
她并不是多想把陈风意留在自己组内,只是怕上面有领导来找茬,毕竟陈风意跟那个祝总的关系不一般。
冯悦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觉得岗位不合适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调到其他部门,你是不是对市场部的工作不感兴趣?”
“我是对工作不感兴趣。”陈风意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疲倦。
简而言之,她就是不想打工了。
.
下班后。
陈风意去了一家自己很早就想去的蛋糕店,这家店开在公司楼下,每每开车路过,她都会被店面的装潢吸引。
刚到门口,余光瞥见马路边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她不觉侧过身,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
再回首,那人已经不见了。
也对,蒋怀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只身出现在大街上,总得带一个助理或者保镖吧。
摇摇头,她推开玻璃门,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暖光的灯光洒在木质柜台上,空气中弥漫着奶油和糖霜的香甜,闻着便让人想要品尝。
她俯下身,每一款小蛋糕都精致得仿若艺术品,奶油裱花栩栩如生。
手指划过玻璃柜面,她犹豫着该选择哪一个。草莓慕斯和巧克力熔岩,这两种口味她都喜欢,正想着,忽然听到店员略带惊喜的声音:“徐小姐?”
陈风意微愣抬起头,发现对方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
“啊!真是徐雪!!!”就这么面对面,店员反而更激动了,忍不住小声尖叫起来。
好在店内只有他们两人。
陈风意皱了下眉,取下墨镜:“你认错了,我不是她。”
店员尴尬得脸都红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徐雪是我偶像,您跟她身材还有脸型都挺像的,一时看错了,抱歉!”
“没关系。”她摇摇头,然后指着黑色的巧克力蛋糕,“这款麻烦帮我打包。”
“好的,好的。”
拎着蛋糕回到车上,陈风意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她跟徐雪很像吗?
对上车内镜,她遮住自己的眉眼,只露出下颌。脸型,好像是有那么几分相像,可一旦露出眼睛,分明就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搁在中控台的手机就是这时候响的。
扫了眼联系人,她拿起手机:“妈,什么事?”
对方说了一长串,陈风意表情逐渐严肃起来,随后揉了揉太阳穴,略带无奈:“非去不可吗?”
又停了一会,才点头:“好吧,我会带他一起的。”
拎着蛋糕回家,陈风意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如薄纱般洒落,空气中浮动着与往日不同的菜香。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视线随之移过去,才发现做菜的不是阿姨,而是顾宴辞。
她放轻脚步,倚在门边,隔着玻璃看他。
男人身上穿着深灰色围裙,衬得肩背线条愈发挺拔。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的动作很缓,像美食节目里的慢镜头,看得出来并不熟练,但从容而优雅。
清冷的侧脸在蒸汽中若隐若现,也被衬得柔和起来。他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眉眼间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静。
陈风意看得有些出神,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父亲下厨的时候,母亲就喜欢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杂志,却时不时偷瞄他。
原来,不是怕父亲把厨房炸了,而是在欣赏。
当昔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峻如霜的男人,切换场景站在烟火气十足的厨房里,洗手作羹汤,确实自带吸引力。
她忍不住走近,轻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顾宴辞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回来了?”
“嗯。”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顾宴辞放下手中的勺子,转过身来,低头看她。
锅里的汤正在沸腾,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从容。
“阿姨又请假了?”陈风意抬头问。
“没有,是我让她这段时间先别过来了,学一下做饭。”
“那让阿姨过来教你不是更快?”
顾宴辞干咳一声:“我想学做饭就是因为不想这个家里有其他人在,我想时时刻刻,跟你单独相处。”
他的眼神温柔而深邃,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她弯了弯唇,也用手指回礼,顺着他的腰线一直游离到下颌线,感叹他比食物更加“秀色可餐”。
顾宴辞眸色渐暗,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随后缓缓靠近,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气息清冽而灼热,带着一丝淡淡的薄荷香,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沦,柔嫩的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生涩地回应着。
厨房里,汤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