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陈风意觉得双腿有点站不稳了,于是双手扯着他的领口,含糊不清道:“先去吃饭,不然汤要煮干了。”
顾宴辞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没事,煮干了我再重新煮一锅。”
说完,清冽的气息又逼近。
她连忙用手拦住:“我现在就想喝。”
顾宴辞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好,听你的。”
厨房里氤氲着浓郁的香气,顾宴辞将最后一点汤倒入青瓷碗中,汤汁在碗底漾开一圈涟漪。他转身去盛饭,修长的手指悬在电饭煲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陈风意倚在门框边,看着他难得露出这般神色,唇角不自觉扬起。
顾宴辞收回手,声音很轻:"忘记按煮饭键了。"
某人更是纳闷地凑上来:“煮饭还要按键吗?不是插上电源就行?”
顾宴辞:“……”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作“十指不沾阳春水”。
“好吧,看来不是。”陈风意皱了皱鼻子,“我对厨房里的电器都不是很熟悉。”
顾宴辞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梁:“不用熟,我把你娶回来又不是为了找个小厨娘。”
“那你当时跟我领证,是图什么?”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
他沉默片刻:“就当是……图你美色。”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从小到大,她都是美而自知的,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顾宴辞有些为难地看着电饭煲里的生米,想着要不要出去吃算了。
回头一看,两碗汤已经被端上了餐桌,半只胳膊倚在餐桌上的人粲然一笑:“过来坐呀。”
他走过去:“要不我再煎两个荷包蛋吧,这些不够。”
“不用。”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素白的蛋糕盒,上面系着半透明的金色蝴蝶结,“刚好今天买了个蛋糕。”
忽然想起什么。
陈风意把蛋糕递给他拆,并问:“你觉得,我跟徐雪长得像吗?”
他动作一顿:“怎么这么问?”
“今天有人把我认成了徐雪。”
他唇角浮现一抹嘲色:“盲人么?她除了性别哪点跟你像?”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勺一勺挖着蛋糕,心不在焉:“顾宴辞,可以跟我讲讲你跟徐雪的故事吗?”
他神色自若:“我跟她没什么故事。”
陈风意:“你们不是旧友吗?怎么认识的?”
顾宴辞语气淡淡:“算不上朋友。”
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烦躁,她猜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算好,就像之前,他还说她的新歌不好听。与其说是朋友,倒更像是……黑粉。
窗外夜色渐深,吊顶的灯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顾宴辞看着陈风意小口吃着蛋糕,慢条斯理,一点儿奶油都不会沾到嘴角,觉得像某种小动物。
他起身,绕到她身旁坐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束彩虹。
她仰头看他,灯光洒在他的眉眼间,衬得他的轮廓愈发深邃。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宠溺的笑意。这样的他,褪去了最初的冷感和锋芒,只剩下让人心动的温柔。
放下叉子,陈风意主动张开双手,想要一个拥抱。
对方却回错了意,一双温热的大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轻轻一提,随即垂落在他腿上。她就这么侧坐在了他怀里,转过头的瞬间,他们的距离骤然拉近。
他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鼻尖若有似无地相触,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只是紧紧搂着她。
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安静了很久,直到——
“顾宴辞。”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今天我接到我妈电话了,她说舅舅要给外婆办寿宴,要我参加。”
“那你想去吗?”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
“不想。”她扯了扯唇,“但是,我会去,我怕他们欺负我爸妈。”
他低低“嗯”了声:“我陪你去。”
“你也去?”她皱着眉,“我忘了跟你说,我舅舅舅妈那家人是典型的势利眼,你……”
他抢答:“我正在转让公司,他们免不了对我奚落打击,是吗?”
“放心。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没什么打击受不住。”他牵过她的手,目光闪烁,“还是,你觉得我见得不得人?不想带我出去?”
她心跳一顿。
站在面前身段修长,面如冠玉的人,怎么可能见不得人?
红唇微抿,她手指抚上他的唇角:“倒不如说是,怕带出去被人惦记上。”
“谁敢。”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像是盛满了整个夜晚的星光,顾宴辞的目光从她的眉眼,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又掠过她泛红的脸颊,最后停在她轻抿的唇间。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像是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香,无声无息地将两人包围。顾宴辞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陈风意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仿佛要冲破胸腔。她想要移开视线,却被他眼中的温柔牢牢锁住。那目光里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安静得仿佛时光都停滞。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两人之间织就一片朦胧的光晕。顾宴辞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耳际,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声音微哑,带着一丝蛊惑:“我只属于你。”
-
转眼间,就到了外婆的七十大寿。
顾宴辞每天还是会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陈风意辞职后则一直都很悠闲,所以外婆生日那天,她去上次的蛋糕店取了定制的蛋糕后,就先过去了。
往年,外婆生日都是由她们家一手操办的,去年母亲还说,等外婆七十大寿,更要大办一场。
谁能想到,昔日陈氏会突然倒台,当初的设想也无法实现了。
如今,这场寿宴只能由舅舅林健操办了。
场地选在淮市郊野的五星级生态酒店,是苏州园林风的建筑,有山有水,木制楼梯架在碧波之上,古色古香,别具一格。顺着楼梯进入酒店大堂,便看见硕大的展示牌,上面挂着外婆的照片,写着贺寿的红字,醒目异常。
看来,林健还是想大办一场的。
尽管陈风意并不喜欢舅舅一家,但看在母亲和外婆的份上,她还是吸了口气,决定暂时屏蔽掉自己对他们的“讨厌”情绪。
只是刚顺着路牌进入大厅,便听见几个舅妈和几个女人在聊天,说话声音不大,但一句一句往她耳朵里钻。
“要我说啊,你那外甥女命真好,家里刚破产,就找了个小开。”
“我们之前还不知道她结婚了呢,连婚礼都没办,也不知道领证没,无名无分的。只是前些天听聚力的八卦,才知道她竟然嫁给了乐先传媒的顾总。”
“没办婚礼啊,啧啧啧……看来人家也不重视她吧。”
“哎,要不我说我外甥女可怜呐,之前还传徐雪和顾总的绯闻呢,可能人家就是找她气徐雪的。”
陈风意缓步上前,脸上挂着微笑:“哦?那当初我舅舅娶您,也是为了气周晴吗?”
林健年轻时谈过一个十三线歌星,名叫周晴,当初周晴还怀了孕,但最后不知怎的,孩子打掉了,林健转头就跟现在的老婆易莲在一起了。
这事当时也传得沸沸扬扬的,淮市贵族圈里无人不知。
易莲回头看见她,脸色都变了,又不得不挂着面子上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没大没小,乱开什么玩笑呢?”
“开开玩笑总比造谣好,是吧?”她用笑容回击。
易莲赶紧岔开话题:“意意,你来得真早,来,我带你过去见外婆。”
她一边说,一边去挽陈风意的胳膊。
“不急。刚刚听你们在吃瓜,我本人就在这呢,你们有什么不清楚的直接问我呗。”陈风意毫无痕迹地躲开,反而往椅子上一坐,“不办婚礼,不是他不愿意办,是我不想。至于名分,我当然给他名分了,不信可以给你们看结婚证。”
周围人都讪笑着不做声。
她凝视一圈,才慢慢起身:“既然各位阿姨没什么想问的,那我就走了。”
优雅起身,也不要易莲带领,自己便顺着红毯往里面走去。
清脆的高跟鞋声紧跟而来,易莲追上:“意意,你别生气,她们就是嘴碎,喜欢聊些道听途说的八卦。”
陈风意顿住:“舅妈,我不生气,只是觉得可笑。但是我不知道我老公会不会生气,所以请您转告她们,如果真想八卦,蛐蛐我没问题,请不要在背后议论我老公,我不想让他听到这些不开心的话。”
那一整晚,他确实也没有听见任何不开心的话。不是因为她们收敛了,而是因为他没来。
她一个人在台下坐了很久。
看着外祖母穿着大红的旗袍,在儿女簇拥下切下了第一刀,半人高的蛋糕在一片掌声中被推下舞台。紧接着,戴着高定珠宝的表妹华丽登场,手牵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舅舅林健喜笑颜开,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宣布了女儿与绿濠卫浴二公子的联姻,底下掌声更胜之前。
绿濠卫浴是老品牌了,今年更是做到了全国类目第二,甚至还打入了港圈。入港圈,就等于一条腿已经跨入了世界舞台,之后以香港为基地,做出口生意,前途不可限量。
等到开席,底下人声鼎沸,淮市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主动端酒庆贺林健。
表妹的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没下来过。
陈风意不甚在意,她只是多次拨打最近通话,可一直提醒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直到,晚上9点她看见火速登顶的今日头条。
港企要闻:顾氏董事长病危,急召子女回港疑似交代遗言!
配图是面黄肌瘦的顾忠帆躺在病床上,周围环绕着一圈人,而其中一人的背影,竟让她瞬间想到顾宴辞。
她摇摇头,放大新闻配图,仔细观察。
这个人的上衣、裤子以及皮鞋,都跟顾宴辞今天早上穿的一模一样,甚至,就连露出来的一截领口金边,也如出一辙。
而那人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她保存了图片,发给对方,只打了两个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