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愣了会儿,拍打了一下脑袋,又问道:“谁?”
伊冉:“方叶……就跟你眼睛很像,名字也很像,算了,别拍了,妖鬼拍脑门也不好使吧。”
柳叶哈哈笑道:“也是哦,走,我带你去见她们,换个人哦不鬼说不定就知道了。”
伊冉本有此意,跟在她身后走:“带陌生鬼回去,她们乐意吗?”
柳叶道:“不知道,先带回去呗,反正你也不是男的。”
伊冉成功被她带歪:“也是哦。”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显然,这些妖鬼都是这么认为的。伊冉同她们面面相觑,直到其中一个看起来苦大仇深的女人说道:
“坐下来谈。”
伊冉坐下了。
一下子跟这么多妖鬼聚首,虽然说自己现在也是,但明面上来往还真是头一回,有局促,但不多。
这姐们开口就说了自己的死法,她本来是弟子中管纪律的,管这回事本来就容易招人恨,男弟子没有女弟子心胸宽广,合伙给她下套,让她犯门规,连夜下山时遭暗算,最后尸体被扔山里。
伊冉听到这里记起来了:“安方正,算失踪,最后不了了之了。”
安方正高看她一眼:“记得多少?”
伊冉道:“也说不上来,模模糊糊吧。”有一茬没一茬,就跟什么指令一样,接触到了想到了就有。
安方正看她亲切了不少:“没事,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姐……”你好感度挺好刷啊。
安方正道:“本来就是普通人。”
伊冉听起来是有点惊讶的,自从她用了神女的壳子,没人觉得她普通,强调道:“我可是神女,坐台子上吹风那位。”
安方正想了想:“那你还怪厉害。”
其他妖鬼听起来云里雾里,倒是柳叶对上了信号,解释道:“大冷天天天坐石头上……”
伊冉:“嗯?”
“不宫寒啊?”
倒是有这么个隐患。
其他妖鬼纷纷附和,甚至有人好奇问伊冉怎么不偷偷围个棉被什么的,反正从下往上看云雾茫茫的,一星点儿的白,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伊冉道:“好有道理,下次试试。”
安方正道:“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下次就不要去了。”
她见伊冉不说话,以为她还未看开,接着道:“捧你上高台,其实跟给你个牌坊没差别,什么好处也没落到,就得了个虚名……”
底下的女弟子看着上头的青衣道长和神女,更加埋头往上爬,上头的两位女子却是高处不胜寒,除了名头外什么也没有,还被不少男人拉扯着要她们滚到泥泞中去。
很不划算。
女人们在竞争男人指缝里漏掉的一点饵食,却没发现她们被困在死水之中。
男人们作壁上观。
伊冉笑了,眼睛亮晶晶:“我正是因此而来,还有多少妖鬼大仇未报?”
这一次,她们不要什么牌坊,她们只要自己征伐而来的战利品。
“域已经开始形成,也就是往外显现,我们要巩固,就需要妖鬼觉醒,再者,敢不敢教这天地换一番境况?”
柳叶眨巴着眼睛:“东西要吃,换天地怎么个换法?”
伊冉笑了笑:“我们出去,他们滚。”
一众妖鬼的眼睛亮了,绿得发光。
伊冉在幽蓝的微光之中,取下银簪,指腹摩擦着桂花纹路,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将银簪插在发间。
这一次,她和青衣都无法确定最后的结果,还是不要将她们牵扯其中。
掌门人道:“真的看见她的尸体了?”
林漠看了他一眼,便又重复了一遍:“看见了。”
在场的长老们面面相觑,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可就算如此,掌门人对神女怎会如此忌惮?
掌门人已无心与他们解释,又问青衣:“她落下去的地方,处理干净了吗?”
他已经默认神女死在那个地方就有问题了。青衣眨眨眼睛,看来神女这一次赌对了:“我去看了下,看不出什么问题,掌门要是不放心,可亲自……”
掌门人挥挥手,示意不必多说:“后续多观察,一旦有异样立即禀报。”
青衣行礼:“是。”
其他长老们按捺不住。
“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神女死了就会有新神女,我们等待下一个就是……”
林漠微微睁大了眼睛,长老们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时,掌门人竟抽空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眉善目,温声道:“林漠,这摊子你早晚要接手,我们就不避你了。”
他又接着对长老们道:“妖鬼并未消失。”
这时,在场的人几乎都想到了神女最后的遗言就是妖鬼会再回来的。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这……”
“此事本只有我一人知晓,但神女之死,太过蹊跷,说出来也是为了警示大家……”
林漠看了眼一脸淡然的青衣,开口问道:“那些……镇在哪里?”册子上女弟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既然都转化成了妖鬼,那镇压之地就显得格外重要。
掌门人闻言咬牙切齿道:“就在神女坠毁之地。”
“这……”
这下长老们都知道利害了,神女坠毁在镇压之地,又留下若干遗言用脚指头想也是为了破阵。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青衣手中册子上有多少女人名字,他们不清楚,但整个山门中寥寥可数的女人他们还是有目共睹的。悄无声息不见的女人们,一瞬之间就变成了危险的妖鬼们,长老们肉眼变得焦虑害怕起来。
焦虑需要出口,有人灵光一闪,开始问责青衣。
“那个册子你给她看了?”
青衣:“自然。”
她虽然肯干实事,但不喜背锅,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锅:“之前她在这个地方说的,需要培养继位人。”
质问的人被噎住了。
还能说什么,说掌门人糊涂吗?
掌门人又对青衣道:“算了,少说几句。”
他又对殿上的人道:“今日大家相聚在此,不是为了……”
青衣面无表情任由那些话语左耳进右耳出,心里在盘算伊冉到底到了哪一步,淡淡问道:“倘若她已经开始了,要如何阻止?”
掌门人安抚性的话语停了下来,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望着众人:“弟子死得越多,风险越大。”
林漠问道:“有没有临界点?”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窒息,但长老们此时并没有打断,而是等待掌门人的回答,毕竟对于什么阵法,他最为清楚。
掌门人道:“没有,妖鬼是无法观测的。”
妖鬼是无法观测的,这本来是清风所说,话一出口,便引起一番风波,被上一任掌门人勒令不许再谈。到后来,掌门人继位,就连妖鬼也不许再提。
青衣头回露出些动容模样:“无法观测,无法断言善恶,没有任何方法。”
林漠不解:“可我们学会如何驱散妖鬼……”不能观测的话,他驱过的妖鬼,用过的符篆又算什么?
青衣问他:“什么是妖鬼?”
“人死后,有怨气就会变成妖鬼。”这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常识一出口,林漠就有点茫然,因为他看到了青衣脸上的不认可。
青衣摇摇头:“人死后,会成鬼,又怎么会加一个妖字?”
会变成妖鬼的不只是人。
林漠后知后觉,回想自己所学,难成体系,最多就是应对各种妖鬼状况,甚至还有些无解的情况……
身份成谜的沈确甚至知道他不知道的。
他所学的只是前人能够应对妖鬼的经验,不论是应对的理论还是身法,都只是经验罢了。
青衣道:“一个长期存在的群体……现存的神女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东西,消失后又会出现新的神女,用尽所有方法你也难以窥见她们的过去与未来……”
“甚至就算你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自设了神女一职,找了相应的女人担任,起码这个女人是你挑选而出,可在某一天,你发现她变了,什么东西占据了她的身体……”
“你会称她为什么?”
林漠回想神女身上的变化,从不良于行到能走能跳,以及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勇气。
他很难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即使知道,她就是他们所定义的妖鬼。
没有过去与未来的神女们,源源不断,她们的智慧与勇气,看不见的传承,都是令人胆寒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才是妖鬼。
他悲哀地想,即使是前几日死去的男弟子,死状凄惨,可有化为妖鬼吗,连鬼也没有。
那么对方叶的怀疑算什么?
如果妖鬼真是难以观测的,那么又谈何善恶,抛去这些不谈,神女善恶如何?
显而易见,他们并没有宣讲的那般伟大。对妖鬼的围剿,到底是因为畏惧,还是私心,心里明白得紧。
青衣望着一脸恍惚的青年:“想太多徒增烦忧,如今当务之急,该弄清楚如何消解?”
她又问掌门人:“还有什么忘说的吗?”
她的态度不算好,一旁的长老们脸色更差,纷纷看向掌门人。毕竟这是关系自己的大事,谁也不想糊里糊涂就没了。
掌门人道:“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