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梦乡

    久病之人总会梦到曾经的灿烂年华,直至对其麻木。

    这一晚,伊索梦见了古都。这片土壤的旧王因自己的简朴虔诚得到神祇的馈赠,伸手所及之处皆会变成黄金,而这等福报逐渐变成诅咒,让其无法饮食休息——一旦唇齿触碰食物,或背脊亲吻床榻,黄金便像藤蔓般滋长,直至裹挟旧王。日复一日,旧王因无法进食休息日渐消瘦,退化成蝴蝶般的大小,黄金藤蔓仿佛一个金灿灿的蚕蛹,将旧王挂上枝头。这便是旧王的坟墓,一口璀璨的、坚硬却渺小的悬棺。

    生命的作茧自缚是为了蜕变,它自甘孤独的内心生长出最坚韧的外壳。在雨水强风中铤而走险九十九年的旧王之蛹,迎来了它的新生。伊索就是从这口棺材中醒来,睁眼的时候,他在棺材裂开变成的小船里漂泊,和他一起从枝头落下的,还有一片枯黄的败叶。

    夜风从没有合紧的窗户缝隙里唤醒了睡眠浅淡的伊索。伊索感到很恍惚,仍然在回味那个梦,他甚至感到恼怒,厌恶夜风扰他回溯那不确定的从前。只可惜,当他起身关上窗,再次躺下想要找寻记忆或者幻想的锚点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坐标了。他近来反复做着不一样的梦,他把这些称之为“创生故事”——它们风谲云诡,讲述不同大陆的开端。相同的是,故事的最后都以“他醒来,身边一片枯败落叶”为尾声。似乎在他诞生之际,或者之前,有谁拥抱过他,轻柔的,带有晨曦薄雾的新鲜,又混杂湿气浓重的木栅味道,就像那片落叶,想要展示某种新生的能量,却周身满是腐朽的气质。

    “我在秋风中呱呱坠地,又在夏天……目前病怏怏的,为什么。”伊索把这句话写在一本姓名签着“肃穆白”的病例本上,主治医师叮嘱他想到什么就可以写下来解解闷儿。至于“肃穆白”,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名字,这片土壤不知从何时开始将“颜色”奉为圭臬,诞下形形色色的“颜料罐罐”——实则是人们热衷于为自己取些五颜六色的名字,或者为他人取些五颜六色的名字。人们骄傲地认为自己的世界是神的调色盘。

    “你这孤独的人儿,淡漠的人儿,和尸体交朋友的人儿,看看你背后洁白的墓园,肃穆白,我们叫你肃穆白好吗。”这分明是个以句号结尾的问句,在墓碑前醒来、被捡走的伊索就这样拥有了新的被世人接纳的名字。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好久好久没有回到那座墓园,他经常想回去,但是每当他的双脚离开烟火疗养院,心脏就会感到麻痹,一阵眩晕后再次清醒在病床上,仿佛冥冥之中,有人不允许他再度前往那里。直觉告诉肃穆白,墓园藏着关于他的秘密,他想起来,自己的生命似乎就是在墓园被切成两半,踏入墓园前的记忆全部被抹去,离开墓园后的视野构成了他的全部世界。

    直到最近各种各样的金色梦乡频繁出现,他才“觉得”自己应该叫伊索,而非肃穆白——这也使他感到纳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世界的人们都变成了“颜色”?明明在他的梦里,热闹的集市上祖先都互相亲昵爽朗地唤着对方的名字,悦耳好听,像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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