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画皮妖

    千绝派依灵山而建,其演武场建在山腰,气势颇为恢弘。

    晨光刺破云海时,墨色玄岩铺就的演武台正吞吐着淡金色雾气。今朝刚落了一场大雨,在偌大的场上顺着砖缝或聚拢或汇集,此刻被初阳一照,竟似万千碎钻嵌进了墨玉棋盘。

    边上立有十二根盘龙柱,其投下的影子恰好落在八卦方位,青铜浇铸的龙爪虚扣地面,每片鳞甲都刻泛着晃眼的曦光。

    场边北方的玄武岩照壁上,刻有铁画银钩四个大字——“以武止戈”。

    字迹周围,则全是剑气劈出的沟壑,叫人眼花缭乱的纵横交错的剑痕宛如黝黑石面上沉默的疤痕,宣召着这演武场的本职。

    光见这势头,宁桑便有些着了迷,他捏着自己的报名帖子,沿着场周泛着些许寒意的青阶,在等候的地方挑了一个位置坐下,目光看完西边看东边,简直瞧不过来了。

    演武场外沿是一圈一圈的高台,大都垂着帷帘,间或有人挑起,也是负责洒扫的仆从,想来是如今时辰尚早,好戏尚未登台,都是一些散修的小打小闹,大人物们便尚未到演武场来。

    唯有南边最高的一处高台,台前浮着金色的大字——“督武台”,高台的帘子被人高高束起,里头一个人影都没有。

    昨日同他一起喝酒的刀客今日竟也起了个大早,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日子就不由咧嘴笑,道:“那儿是千绝次席洛央督战的地方,待会儿开场你便能瞧见了,可别说——”

    这刀客脸上忽然涨起不伦不类的红晕,有些扭捏道:“那位洛姑娘,不仅武艺高超,道行高深,还是个大美人呢......若是我们修士也学那凡人排个红颜美人榜,我势必要投洛姑娘一票的。”

    宁桑有些无语凝噎,只胡乱应了,视线一转,脸色就是一变。

    半张脸美少年,半张脸青面恶鬼的聂柳正站在报名处,恰恰好同他对上视线,不怀好意地咧嘴冲他一笑。

    下一刻,那头负责报名的人似乎听聂柳说了什么,便派了个人往宁桑这处走来,问道:“公子,与您对阵的聂公子说,他还赶时间,想要将你们之间的比试提前到第一场,您看,行也不行?”

    宁桑:“......”

    感情昨日这画皮妖说的擂台一开就要扒了自己的皮,竟是来真的。

    已经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境地,事到如今宁桑也不想露了怯,便在刀客同情的目光下点了头,木着身子往擂台上来。

    周围观战的人还并不多,想来待会儿也不会丢个太大的脸。

    宁桑一边反复安慰自己,一边腿脚打战地站到了擂台一侧,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宣告今日第一场比试即将开始,顶着日光看去,那督武台的高台上也多了一个人影,可还没待他看清,耳畔就是锣鼓一响,眼前扑面就飞来一道黑色妖风。

    宁桑侧身闪过,可一回头,却才瞧见不好,这妖风不仅内里带刃,甚至还能自动分散驱合,闪过一道还有一道,霎时从四面八方向他拢过来。

    见横竖躲不掉,宁桑心一横,马步一扎,体内的灵力已是自发的调动起来,骤地炸开,在周身笼出一个罩子,自发抵御那愈加浓密的妖气。

    此时他才方有机会,细瞧那鬼气森森的黑色妖风,才发觉哪是什么妖风带白刃,那分明是一张张惨白的人脸,神情各异,却都诡森森的吓人,像蛆虫一般扭曲地贴在灵气罩面上,大口大口地吸着里头的灵气。

    若是灵气不够充裕,修为差的人,不消几刻就应当撑不住护体的罩子,被外头的人脸把自己一身皮生生撕下来了。

    这便是画皮妖的独门绝技,名为“人锁”,他们生来好人之面皮,常以丹青绘制自己心中所念人皮,画得越多,这招便是越厉害。

    面对聂柳这般境界的画皮妖,寻常修士当在人锁扑过来的时候就将其斩成齑粉,不让其近身,而如宁桑这种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的小修士,几乎只有被生生耗死一条路走。

    台下的刀客大惜,只道宁桑不需片刻就要败下阵来——给这“人锁”咬上一番,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想必也是如千刀万剐般疼痛。

    谁知台上的宁桑眉眼一沉,似是被那些扭曲的人脸怄的慌,当下再从体内分出一支灵力,稍一凝气,便成了一道通体流光的箭形,带着一些不计死活的锐气,生生撕开那层层叠叠的人锁,直冲演武场另一头的聂柳。

    人脸迅速地沿着裂口涌到他身旁,可惜还没来得及咬上两口,就听聂柳一声惨叫,整个人锁霎时烟消云散。

    演武场周围静了一刻,响起一两声叫好。

    聂柳捂着自己又被削掉表皮的一张脸在地上哀嚎,听着台下人的言语,眼睛红得几近滴血。

    宁桑喘了口气,还没回神,就见那画皮妖忽地看过来,颤颤歪歪地抬起一只手,鲜血流落在台上,就要拧成一个扭曲的人形。

    宁桑的灵力已经几乎耗尽,他手颤了一下,直觉不能让这恶心玩意成形,又勉强支起一丝精神,用自己灵力迎面冲那鲜血穿刺而去,将那血人轰地炸散。

    聂柳喷出一口血,却是有些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他一层人皮迅速地冲他身上剥落,扭曲成一坨叫人作呕的肉泥,数不清的鲜血喷出迅速地扭在一块,扭曲成一张巨大的血色人皮。

    周遭顿时一片哗然。

    “那是杀招万像么?!”

    “姓聂的想赢想疯了!!杀了人,阁主也保不住他!!”

    “那画皮妖发狂了!”

    “洛仙长呢!怎么还不动手!”

    ..........

    一派混乱中,宁桑只见眼前巨大的血色人皮中又化形成无数的人脸,嘶嘶如蛇鸣的声响搅得宁桑头皮发麻,他想动用灵力,可却又听得冥冥中似乎有人凄凄切切地,颠来倒去地在他耳边说——

    .......撕了你......把皮给我......撕拦......吃了......给我......给我!!!

    不知何处横空破来一道剑气,掀起满场的肃杀之气,不容分说地将那巨大的血色人皮一裹,接着骤然一凛,随着几丝寒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万像人形绞杀成满场的血丝,然后又呼啸着碎成了齑粉。

    宁桑瞳孔一缩,只见侧身前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女子不知何时从高台跃下,正单手持剑横于身前,将宁桑拦在身后。

    耳畔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血色妖风四起,围着擂台一边刮一边滴着血水,如此这般了,聂柳却依旧带着冷森森的惨然在他们耳畔尖声笑着,刮剐着所有人的耳膜:“洛央!你不若杀了我!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虚伪道士!你也是,你那狐假虎威的师弟也是!既本就是将我们妖修之命视若草芥,又何须道貌岸然地摆出天下共试的架子——你们登无情大道之人啊,不过是——”

    他没再是下去了,洛央不知何时看破妖风,飞起一脚,将那宁桑瞧都瞧不清的血气踹飞到了那十二道盘龙柱之一上,将那聂柳踹得魂飞魄散,再起不能。

    宁桑循声看去,只见一滩不见人形的青色肉泥从柱上滑落,他一时冷汗涔涔,瞧着那洛姑娘八风不动的样子,下意识一阵反胃。

    “干犯规仪,依例判负;蓄意行凶,褫夺资格。”

    洛央收剑回鞘,冷淡开口,随后一眼未看宁桑,只是微微侧过脸,挥手冲台下一方示意——其身形清隽,眉眼英气,一双清凌凌的凤眼居高临下地瞧下去,端的是神清骨秀,顾盼烨然,宛如无悲无喜的神佛。

    “天灯阁,将你们的人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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