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个月过去,最近的康小甜烦躁非常。
原因很简单,香港的八卦媒体拍到了一组很有意思的照片。内地某选秀小鲜肉约会业内顶级公关传媒女高管。而这个女高管正是康小甜的妈妈康艳玲。这段相差二十多岁的姐弟恋从香港迅速烧到大陆,成了近期娱乐圈的一枚重磅炸弹。
“找我来做什么?”康小甜学着孟期倚在河边的围栏上,只是更疲倦瘫软,没什么形状。
“阿姨的事,现在好像闹得挺大,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康小甜笑声刺耳,“我怎么想的还重要吗?连你这种娱乐八卦绝缘体都知道了。”
在孟期的印象中,康小甜哭过笑过也不讲理的横过,可都不像今天这样尖刻,愤懑和无望。
康小甜捂住脸,“我只是,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一直很为我妈骄傲,她不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她聪明坚毅,在我有记忆的这二十年,她就没出过一个大岔子,不然也不会在异地他乡有今天的成就,怎么岁数大了,倒犯了傻!她真的相信那个姓段的小白脸喜欢她,爱她?孟期,从你一个男人的角度告诉我,这有可能吗?”
孟期谨慎道,“我只能说,一切都有可能。”
康小甜只当没有听到,喋喋不休的将他当成个宣泄的对象,“我其实也不是说她不能再找一个,这方面我挺开明的,找个年纪小的也没事。就当看电影,做SPA一样,当个消遣完全可以。可现在闹得那么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怕她努力了一辈子,结果晚节不保。VIVI大中华区总裁这个位子本来三个月之前就要有结果了,可谁知道正式宣布之前,总部截住了任命,让这个位子空悬,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说明总部对她也并不绝对信任。Leo和周泽美虽然堵住了公款的亏空,可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总部高层肯定知道一些什么,所以这半年才一直打压Leo,哪怕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让她上位,她不好好想想其中的关节,而是去和小鲜肉谈恋爱,我真不敢相信,这还是我妈吗?”
孟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
康小甜这才意识到,孟期是并不知道公司的这些暗潮的,“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抱怨这些。”
孟期轻笑,“没关系,正是因为我听不全懂,你才更好发泄。不过,我印象中的康阿姨,是位有智慧,很成熟的女性,你可以开诚布公的和她聊聊,包括那位,呃,怎么说合适呢,男朋友?”
康小甜烦乱的摇头,“我不知道,总觉得这事不对劲。我妈现在跟中了邪一样。她说她们是真心相爱。她怎么不想想,她年纪都可以生姓段的了。真爱?现在这世道还有谁他妈真的相信真爱。”
“你不信吗?”
孟期的一句话问的康小甜无言以对,也让她从暴躁中缓和下来。
孟期望着平静的湖面,“或许就是因为太稀少了,所以觉得遇到了,就特别当真。”
康小甜心念一动,“你和钱穗过的怎么样?”
“我们?很好啊。”
孟期这段时间有些变了,也说不上大破大立,总归是平和了些。但是平和下,掩藏的东西似乎更多了。比如他说他们很好,这话倒并非说谎,只是总觉得这还好,并没有预想中的酣畅。康小甜没有再问,眼神飘向湖面。
一只落了单的鸳鸯在湖面左右顾盼,不时发出几声嘶叫。不知在哪里看到过,所有的动物之间都有共情情绪,有的科学家说这真的是种奇妙的联系感知,不过也有人说这只是更高级的生物臆想出来的,不管事实如何,康小甜都从这叫声中听出了惊恐。就在这时,从湖心岛方向破空传来一声长鸣,另一只鸳鸯笔直的滑过水面,向这边游来。一对眷侣交颈厮磨,像是情人间的低语,缱绻的去向远处,徒留余波。
孟期还是将就要破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他和钱穗不能说过的不幸福,只是在一起时间久了,关系越亲密,越容易发现些细微处的不对劲。搁着他以前的性情,他或许会问问康小甜,同是女孩儿,康小甜或许能明白钱穗一些让人纳闷的行为举止的源头出处,可理智又告诉他,让康小甜过多的介入他和钱穗的生活,对所有人都不是件好事,于是他忍了回去。
不能找外援,那就只能自己琢磨。孟期和钱穗的同居生活开始的突兀了些,从极不稳定的暧昧期一下子按了快进键,跳过了热恋,直接就进入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孟期觉得这也挺好,他早就过倦了漂泊浪荡的日子,下了班后,从泡酒吧到逛菜场,别有一番趣味。
可怪就怪在明明该是烟火气十足的小日子,却被他们两人过的连个火星子都不冒。钱穗不善做饭,也不喜和锅碗瓢盆打交道。说她完全是个烹饪白痴,那也不至于,做熟是行的,只是钱穗习惯了清淡,做什么都是索然无味,比单啃发面饼还难以下咽。开始的时候,两人一合计,点点外卖就糊弄过去了。可日子久了,孟期总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就想着总是要学的,赶晚不如趁早。
钱穗听得面有难色,“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学习做菜上,我也不喜欢闻油烟味儿。”
孟期一拍胸脯,“没关系,咱俩有一个会就行了,我来学啊。”
钱穗更不愿了,“不要,君子远庖厨,我不喜欢你去做饭。”
孟期一下就晕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喜欢做饭,也不让自己学,这是要一辈子和外卖app绑定了吗?
“可是从长远看….”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我们把当下过好就好了,不是吗?节约下来的时间,我可以看看书,你也可以玩游戏啊。”
“是…也是。”最后,孟期被说服了,也慢慢淡了这个念头。
说到游戏,钱穗也从不管制他,不管他玩游戏或是看球赛到几点,钱穗未曾因为这个和他红过脸。她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边,或是申请个账号让孟期教她。刚开始的时候,孟期还觉得她的陪伴就是一种无声的提示和谴责,可钱穗不是,她是真的不想约束他。“孟期,你有自己的爱好很好,什么都不必为我改,真的。”
在钱穗教科书般的善解人意下,孟期自己倒觉得让钱穗和自己熬着实在过意不去,作息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扳了回来,渐渐的,连烟酒也很少沾了。更甚者,钱穗一向饮食清淡,喜欢清粥小菜,时候久了,孟期也变得厌油厌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就在潜移默化之间,生活习惯的置换往往是生命交融的钥匙和起点。
以前老孟总说他吃喝嫖赌抽,是个五毒俱全不长进的下流坯子,这话刺耳,可孟期辩无可辩,难道让他和老孟说,我抽烟,我喝酒,我私生活不干净,但我是个好人吗,可笑之极。
可现在一切不同了,有了钱穗,他仿佛解锁了另一个自己。有天晚上,他看着在身侧看书的钱穗,昏暗的光映着她细腻粉白的侧脸,那是一种不用刀枪棍棒,如同一阵柔和的风拂过,就能占据人心的美丽,“钱穗…”
“嗯?”钱穗没有抬头,继续投入的看着书。
“我们结婚吧。”
“嗯…嗯?你说什么?”钱穗像是受了惊吓,双目微阔,手指无措的撵着外披的针织衣多出的线头。
孟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这怎么也不能解读成开心或者情愿。他心里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婚求的也是太随意了,没有花,没有戒指,触手可及唯一一个像样的东西,就是床头柜上从日本带回来的忍者神龟手办,总不能拿这个求婚吧,绿绿的,多不吉利。于是,他改了口,“我是说,我们结婚早晚的事,也不用太着急,不过,可以趁这段时间不忙,看看房子。”
钱穗貌似更不安了,“你想买房子?”
“嗯,我一个人,住狗窝都没事,反正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可是我不想委屈你。怎么,你不想要个房子吗?”
“不是不想,是没必要。房子是资产,也是负累。我不要你那么辛苦。”
钱穗命途多舛,母亲早丧,父亲再婚之后也不怎么理她,虽说有姥姥和姨妈照顾,可她自有记忆开始,便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按理说,这样支离破碎的环境中成长的人更需要归属感和安全感,孟期真的不明白,他轻声道,“我有点害怕。钱穗,你什么都不要,也就是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不知道是男人本贱还是只有他才这样,当有束缚的时候,总想着海阔天空竞自由,可一旦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又恨不得给自己绑上两条枷锁,把链子递到一个人手里才好。
钱穗敏锐的觉察到了孟期的迷惑和感伤,她搂着孟期,靠在他的臂弯里,“谁说的。我不要房子,却很想要一个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你已经给了我最想要的了。”
“是吗?”孟期仍不确定。
“孟期,你喜欢我吗?”
“喜欢…”
“我也是。”钱穗仰起头,将唇滑过孟期的嘴角。
孟期心里痒痒的,那些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啪”的一声,他关了台灯,房间顿时一片漆黑。
“钱穗,”孟期哑着嗓子,“我们要个孩子吧。我想要个孩子。”
黑暗中,孟期没有看到钱穗眼中的复杂和痛苦,只听到了她温柔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