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人

    第二天,宫里却来了人,是一个宣旨的太监和一个教习嬷嬷。贾母等忙打开正门把人迎进正厅,公公道:“不必进去了,咱家就在这院里宣旨吧!”

    贾母忙帅众人跪下听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德容言功,乃闺闱之淑范;礼教风仪,实邦国之令仪。兹闻荣国府贾氏、林氏、薛氏女,毓秀名门,性秉贞静,德蕴柔嘉。特敕内廷教养嬷嬷一人,赴府教习宫廷礼仪,俾习进退之度、娴应对之节。尔贾府当虔肃以承,慎择静室为讲习之所,毋怠毋忽。钦此!”

    公公读罢,贾母忙接过,示意赖管家给了公公二十两银子,公公满意而去,教习嬷嬷便留了下来。

    这教习嬷嬷也是大有来头的。她是马娘娘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之所以到贾府是因为皇太孙朱允炆的请求。

    允炆自和黛玉分手后,一刻不忘,怎耐太子病重,他是个至诚至孝的人,一年来昼夜伺候在太子的病榻前,端茶送水,亲自服侍,无奈太子病体沉重,还是撒手西去。他悲痛欲绝,守孝一年,一年里除了处理公务,从不出门。九月封皇太孙后,洪武帝为了让他早日熟悉政务,给了他监国的权利,他更是繁忙。

    今年他已十五岁,马娘娘和洪武帝商讨着要给他选妃,他便把和黛玉相处的事情告诉了马娘娘。马娘娘是个极开明善解人意的人,她看出了允炆的心思,就借着教习礼仪之名,让自己的心腹李嬷嬷亲自去看看黛玉的容貌品行,因此李嬷嬷才来到贾府。

    这李嬷嬷四十不到年纪,梳着光洁的圆髻,插一支素银扁方。面容白净,眉目舒展,唇角常含三分笑意。身着靛蓝缎面夹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中衣,衣襟上别着个精巧的鎏金牙签套,通身透着宫中历练出的利落劲儿。

    李嬷嬷见过一干夫人后对众人道:“麻烦老太君给安排一间宽敞的屋子方便教习,现在先请各位小姐出来见一见吧。”

    贾母立刻吩咐丫鬟们去请各屋的姑娘到前院来见李嬷嬷。

    姑娘们陆续到来,李嬷嬷按照名册上年龄顺序依次报名:“薛宝钗、贾迎春、林黛玉、贾探春、贾惜春。”每报一个姓名,随后那个姑娘便上前一步,待李嬷嬷叫到黛玉时呆了一下,心中赞叹:不愧是皇太孙看中的女子,果然绝色倾城,与众不同。

    今日的姑娘们基本都作了盛装打扮。李嬷嬷依此打量:

    宝钗十五岁年纪,肌肤莹润如新雪,杏眼含春却不露,唇不点而朱。今日梳着端庄的牡丹髻,戴着赤金点翠的蝴蝶簪,耳畔一对明珠坠子衬得她愈发贵气逼人。大红缕紧袄裹着初现的曲线,杏红绫裙下隐约可见绣鞋上缀着的珍珠,行动时环佩轻响,自有一派大家风范。

    迎春与宝钗同岁,生得肌肤微丰,温柔可亲。秀眉杏眼间总带着几分怯意,今日梳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一支银鎏金的梅花簪。浅丁香色褙子衬得她肤若凝脂,腰间豆绿汗巾松松系着,倒像是画中走出的仕女,温婉可人。

    十二岁的黛玉穿着最是素净,却掩不住绝代风华。削肩细腰,一身天水碧纱衣更显得她婀娜多姿。不施粉黛的小脸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尤其一双含情目,似喜非喜,顾盼间自有一段风流。鬓角随意簪着的荼蘼花,倒比旁人满头珠翠更显灵动。

    探春虽才十一岁,却已显出飒爽英姿。眉目如画,尤其一双凤眼炯炯有神。今日将乌发高高挽起,戴着金累丝凤钗,石榴红比甲衬得她肤白似玉。腰间五彩丝绦随着她利落的步伐飞扬,活脱脱一个神采飞扬的将门之女。

    十岁的惜春已初现清冷之态。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总是淡淡的,今日穿着月白杭罗衫,更显得人如冰雪。连耳畔的素银莲蓬坠都透着冷清。站在姐妹中间,像一尊白玉雕的小观音,不食人间烟火。

    暖风拂过,吹起满园衣香鬓影。宝钗端庄,迎春温婉,探春英气,惜春清冷,而黛玉虽衣着简素,却似一株空谷幽兰,不经意间便夺了满园春色。

    李嬷嬷看到众女各有千秋不由点头赞道:“不愧是老太君教导出来的儿女,果然个个出类拔萃,非别家可比。”

    这话无非是对贾母最高的评价,贾母听了开心笑道:“李嬷嬷说笑了,李嬷嬷见多识广,对我们孙辈如此评价真是折煞老身了。往后有了嬷嬷的教导,她们非别家可比也就未可知了啊!”

    一番客套说得主客皆大欢喜。

    李嬷嬷又对众女说道:“未教习前,各位小姐要先准备四套衣服和四套头面,好依据衣服的不同教习行礼方式。明天你们就先去准备,后天正式开始教习礼仪。”

    众女听了,都十分高兴,贾府素来府规森严,姑娘们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都是青春少女,谁不想出府游玩,想到明天可以借此出去逛街,姑娘们互相看看,露出了笑容。

    随后贾母吩咐凤姐赶紧收拾出一处屋子供李嬷嬷教习之用,另收拾一间敞亮房间供李嬷嬷暂住。

    谁知府中有一人是一百个不开心,那人就是宝玉。

    这宝玉的性格的确和别人家的公子少爷不同,别人家的公子少爷不是追求功名利禄,就是追求金钱富贵。只有他整天混迹于脂粉堆中不求上进,把追求功名的骂成是禄蠹,追求金钱的骂为铜臭。本来每天放学后和姐妹们玩得何其快乐,谁知姐妹们竟然要去宫中参选,如果选上了,他岂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他特别舍不得的当然是黛玉,那天他知道后觉得天多要塌了,扭着贾母一个劲地哀求:“老祖宗,不要让姐妹们去宫里,实在不行林妹妹就不要去了,她只是寄住在我家的亲戚,大可不必去的。”贾母也舍不得黛玉,但是圣旨上有黛玉的名字,如果不去就是抗旨,贾母也没有办法,只好安慰宝玉道:“这是皇上定了的,谁不去就是抗旨,你林妹妹如果不去,那是要被杀头的,你忍心看着你妹妹被杀头?再说你林妹妹也不想去,或许她选不上也未可知呢!还有宝玉啊,老祖宗也要劝你,一个男子不追求功名经济的,等我们都老了,你靠谁去?你看看你林妹妹,她手有多巧,就算将来我们老了,她也可以靠自己双手过活,而你呢,你有什么本事养活你自己和你将来的娘子呢!”

    贾母深知宝玉对黛玉的心意,就适时点醒他。

    贾母的一席话说得宝玉陷入了沉思,过去贾家所有人把他当作宝贝,随便他胡闹也没人敢说他,就是贾政说他也有老祖宗撑着,今天他竟然听到老祖宗也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觉思考起来。

    他天资聪颖,受了黛玉的影响也看了一些文章经济的书,而且黛玉也经常说:一个男子就该有抱负,有责任心,是一个家庭的依靠。他本来觉得这些话很刺耳,但看到姐妹们因为黛玉的能干都围在黛玉周围,他也就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见解是否有问题,慢慢的他觉得一个男子就算不追求功名利禄,也该有一项生活技能。今天贾母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一下浇醒了他,对啊!如果他有了本事,说不定林妹妹就会高看他一眼了,他们之间也许就有可能了,今年他已经十三岁了,自己除了调脂弄粉,能写几首诗外,还真没有什么本事了,以后独立开去,拿什么养活家人呢?宝玉想着想着,心思发生了改变,从此便开始用功读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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