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黛玉说的两个老师究竟是谁,他们便是吏部尚书温砚修的二小姐温令仪和兵部侍郎陆清宴的长子陆悠之。
在“蓝玉案”中,六部官员开始都因为“知情不报”几乎悉数被抓入狱,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当然首当其冲,温尚书被抓后拒不认罪,大骂洪武帝滥杀无辜,被洪武帝割舌凌迟,他的家眷本应一起处死,因了凡大师的星象说和黛玉布下的蚂蚁、蜜蜂、小鸟的警示,还有马娘娘的劝解,最终家眷被发卖。
那日,木栅囚车碾过青石板,吱呀一声停在朱雀街口。几个戴红缨帽的衙役抡起水火棍,将人犯赶鸭子似的撵上三尺高的展台。
最前头的老妇人跌了一跤,膝头磨破的杭绸裙裾里露出血痂——料子是上用的,三日前还熏着檀香。她身后的小少爷赤着左脚,另一只鞋不知被谁踩了去,团花云纹的鞋面陷在泥里,转眼叫闲汉拾了揣进怀中。
“都抬头!”班头甩着皮鞭抽裂空气。人群嗡地骚动起来——后排那个穿月白中衣的少女被扯散了鬓发,杏眼低垂,颈间却挺得笔直,像支不肯折的玉簪花。她身侧跪着的妇人突然搂紧怀中幼童,那孩子懵懂咬着指头,尚不知自己襁褓上金线绣的麒麟,已成了招祸的罪证。
穿酱色茧绸的牙婆早盯准了猎物,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戳向台角:“那个姐儿,老身预定了!”几个纨绔模样的男子却哄笑着挤到前排,朝另一对姊妹花指指点点——姐姐的素罗衫子裂了道缝,露出半截莹白腕子,腕上还套着绞断的翡翠镯。
忽有碎雪飘落,看客们纷纷缩脖避寒。唯台上一声呜咽刺破风雪:“娘!我冷……”话音未断,即被衙役的呵斥吞没。檐角铁马叮当,恍若旧日闺阁前的风铃。
陆陆续续卖了几个男仆和几个秀丽的姑娘。
又一串囚车咕噜咕噜驶来,衙役人押下车,人群一阵议论:“那不是吏部侍郎家的吗?”
“对对对!那个是侍郎家的管家,前几天还看到他出来买人呢,没想到才过没多久自己也被卖了!”
这时衙役把两个纤细身影推到台前。粗麻绳勒进腕骨,将一对玉手捆得发紫。
“嘶——”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左边少女鬓发散乱,半张脸沾着泥污,可那琼鼻樱唇的轮廓,分明是曾在琼林宴上献过《霓裳》的温家大小姐——令媛。右边那个小的更是风华绝代,她死死咬着唇,杏眼里汪着泪,却硬是不肯落下。虽穿着粗布囚衣,可脖颈那段雪似的肌肤,仍让人想起吏部侍郎府上千金温令仪“玉人”的雅号。
老鸨吴妈妈的金牙在阳光下闪了闪,枯手直接掐住令仪下巴:“瞧瞧这花容月貌!妈妈我出三百两!”
人群里突然挤出个戴帷帽的男子,哑声道:“五百两,两个我都要。”
“一千两,我只要那个小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俊秀绝伦的年轻人开口言道。
众人一片议论:“出手真阔绰!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这公子好品貌,和这个漂亮姑娘到是天生的一对。”
温令仪猛地抬头,瞳孔骤缩——那声音她认得,正是当年救她的女扮男装的黛玉,她的泪再也忍不住嗖嗖落下。
衙役听了眼睛都笑没了缝,“公子带走吧,这个姑娘是您的了!”
黛玉早得到了消息,便让轻红等在菜市口,看到囚车里的令仪,急忙让小红鸟给黛玉送了信,黛玉赶来买下了令仪把她安置在《锦麟侯第》里。
再说陆悠之,他爹兵部侍郎陆清宴掌握着京畿的兵权,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被判和蓝玉勾结谋反,也被处斩,本来作为他长子的陆悠之也在被斩名单里,因为那天他真好不在家,逃过一劫。
官府发出了通缉告示,四处查找漏网的犯人。
一天深夜,陆悠之被五名大汉追杀,锋利的刀锋已经卷刃,青石板上拖出一道蜿蜒血痕。身后五名黑衣大汉如附骨之疽,钢刀映着残阳,将他逼入死巷。
“陆公子,黄泉路慢走!”为首者狞笑着劈下。
陆悠之侧身避过要害,肩头仍被削去一片皮肉。他闷哼一声,反手将断刀捅进对方腹部,温热血浆喷了满脸。另外四人见状暴怒,两柄钢刀同时贯入他肋下——
“呃啊!”
剧痛反而激出凶性。他竟迎着刀刃扑上前,染血的手指生生抠进一人眼窝。惨叫声中,他夺过钢刀横扫,又一人喉头绽开血花。
剩余两名杀手被这疯劲骇住,正要后退,忽见陆悠之身形晃了晃——失血过多的身躯终于跪倒在血泊里。
“结束了。”杀手举起刀。
“铮!”
一道软鞭破空而来,缠住刀刃猛地绞碎。黑影自屋檐翻落,蒙面人袖中寒芒连闪,最后两名杀手喉间同时浮现红线。
“你…… ”陆悠之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对方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下巴,以及蒙面巾上绣着的……半只血色蝴蝶。
意识消散前,他感觉自己被抛上马背。夜风里飘来一缕熟悉的馨香,像极了多年前,那个云山寺树林里的......
那蒙面人正是黛玉,她得知陆悠之侥幸逃脱,每天夜里让皮皮派出蛇虫鼠蚁出来寻找,今天得知小巷有争斗之声,皮皮急忙来报黛玉,黛玉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巾赶来,正好救了悠之。
黛玉把悠之带到《锦麟侯第》,看到浑身是血的陆悠之,温令仪吓了一跳,但看到黛玉镇定自若的样子也就不怕了,黛玉命令仪烧热水过来,自己则把悠之放在床上,用银针封住穴道止血,用剪刀剪开衣服,见悠之身上大大小小七八个伤口,肋下的最为严重,伤可见骨。黛玉取出营养针剂注入悠之身体,否则她处理伤口时怕悠之太虚弱,性命不保。
黛玉先用盐水给伤口消毒,肋下的伤口太深,必须缝合,她取出银针细细把伤口缝好,再把其他伤口包扎好,一切处理停当,令仪的水也烧好了,她过来看到黛玉已经把所有伤口处理好了,不由佩服道:“妹妹你是怎么做到的?”黛玉微笑道:“熟能生巧而已。”令仪道:“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你一个闺阁小姐,看似娇弱,却是能文能武,你这身本事究竟是哪里来的?”黛玉道:“姐姐不必多问,你日后便知。”
黛玉看到悠之安详睡去,便对令仪道:“陆哥哥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和你一样,亲人尽失,你要好好照顾他,今日之事也要守口如瓶。”令仪点头。
黛玉第二天晚上又来看悠之,见他没有发烧便放了心。
悠之醒来,看见救他之人真是黛玉,不觉又惊又喜。
黛玉问悠之今后的打算,悠之想到自己的遭遇长叹一声:“家已没,身不知归向何处。”黛玉安慰他道:“只要哥哥在,家以后还会有的,哥哥听妹妹一句,暂时在这里住下,我这里还是安全的,以后的事我们慢慢来。”
从此悠之和令仪就在《锦麟侯第》住下,两人互相照顾,到也过得安逸。
黛玉亲自带着贾环来到《锦麟侯第》,向令仪和悠之说了贾环的处境,让贾环拜见了两位先生,令仪连忙扶起。
黛玉道:“环儿,从今后温小姐和陆公子就是你的老师了,你要尊敬他们,听从他们的教诲,好好学习。”
贾环应诺。
从此跟着令仪学文,跟着悠之学武,后来成为一员武将,把自己母亲接出荣国府,母子从此过上了安乐的生活。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