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玖卿往浴桶里撒了些白色药粉:“这是瞌睡散,虽然一般加入饮食中效果会更好些,但是栾素说外敷也有点用,让王爷试试,那么多中药材一起,我就不信他能闻得出来,而且药浴助眠,也是正常的,哪怕他浴后睡得沉些,也不会起疑。”
洛玖卿给了夭英一个得意的眼神,等她夸她。
夭英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有些危险。”
“什么危险?”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怪怪的。”
洛玖卿决定忽略夭英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的意见,等着王爷回来。
等王爷回来后,洛玖卿才惊觉,让王爷药浴究竟有多可怕。
“我们一起。”褚青晏一边脱衣服一边朝她伸出手。
洛玖卿往后连退好几步:“不、不好吧……”
完了完了,万一王爷把她也拉进去药浴,她一会儿睡着醒不来怎么办?她忘了,因着药浴本就是为了调理身体,不算毒,阁里的万用解药对瞌睡散无效!
“为何不好?不是说这药浴助眠安神,强身健体么?”
“我、我的意思是我与王爷共浴不太好……”洛玖卿不能表现得太抗拒,搞得这药浴跟毒浴似的,“我等王爷沐浴完,再泡。”
“那怎么行,你先泡。”褚青晏将她拉回桶边,“你我是夫妻,王妃难不成还害羞么。”
他低头用笑眼看她:“再说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仔细看过一遍,看得洛玖卿脸颊发烫。
她伸手拍了一下王爷的胸膛:“你……那是王爷趁我醉酒,占我便宜!”
褚青晏托着她的腰身,将人直接放入浴桶。
“欸!我衣服还没脱……”
最近天热了起来,因着准备沐浴睡觉,她身上本就只着中衣,褚青晏褪去外衣后,也着中衣入了浴桶。
“药浴,穿一点儿衣裳更好,以免药性过于激烈地侵入肌肤。”
“哦……”洛玖卿红着脸低下头。
药汤色泽浓郁,二人身上单薄的中衣虽然都浸湿了,却不至于坦诚相待,但浴桶毕竟空间狭小,两个人泡在其中难免互相碰触。
一刻钟后,药性发散,洛玖卿感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头一歪差点磕在浴桶边缘,被褚青晏伸手托住。
褚青晏转身挪了个位置,从与她面对面,变成坐在她身侧,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又过了一刻钟,他也泡得有些乏力,扶着浴桶出来,双臂从洛玖卿身侧穿过,将人捞了出来,褪去她身上的衣裳,将赤条条白玉一般的王妃,抱进旁边的清水浴桶里,洗净她身上的药汤。
洛玖卿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摆弄自己的身体,依稀还听见水声哗哗,她有些不满地嘟哝了几句,吵死了,困……
褚青晏只好将手放轻,尽量不发出声音,洗得格外慢,对他而言,也是漫长的折磨。
好不容易替她清洗完,他自己也潦草洗了洗,替她擦干水渍,换上干净的中衣,将人抱回床榻。
洛玖卿沾着床便往里一滚,将柔软的被子抱在怀里,舒服得像只小猫皱起了鼻子。
褚青晏笑了笑,掀起被子一角,躺进去,抱着温香软玉的人儿,很快睡着。
洛玖卿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她梦见柳娘手拿砍刀,追了她五里路:“洛玖卿!他们要见你,把我的青玉楼都拆了!你还我青玉楼来!”
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褚青晏紧紧圈在怀里,他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双眸紧闭,睡得正沉。
洛玖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唰地流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从褚青晏怀里退出来,蹑手蹑脚下了床。
夭英在门外听见动静,低声唤她:“娘子,好了么?”
洛玖卿推开门:“其他丫鬟呢?”
“我都打发睡觉去了,走吧。”夭英习惯性地挽了她的手臂,带着她施展轻功,避开邵严和王府暗卫,从后院后墙翻出。
一入青玉楼,便见柳香玉拉长着一张脸候在二楼雅间。
她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洛娘子可真难请呐。”
洛玖卿亲昵地上前揽住她的肩头:“我这不是病了么,病好立刻就来了。”
“那你昨天放我鸽子什么意思?”
洛玖卿伏在柳娘肩头低声说了句话,又将手腕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痕给她看。
柳香玉露出惊诧的表情:“王爷他……竟如此变态么。”
洛玖卿神情几分忸怩几分羞涩:“他……绑了我一整晚呢,我实在脱不开身。”
“那你今日……”
洛玖卿扶着头:“今日太疲乏了,弹琴跳舞都是不成的了,说话我都怕睡着了。”
柳娘双手一拍,有了主意:“那便睡觉。”
洛玖卿瞪眼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你……”
柳娘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哪有那么不近人情,你昨儿都……唉,不提也罢,我的意思是,你就表演个睡美人。”
她将洛玖卿拉到窗边,指着底下的台子说:“一会儿我在底下摆张百花琉璃屏,你在后边卧着,摇摇扇,前头让楼里的姑娘们往两侧排开,丝竹管弦奏着乐,好一幅美人醉卧图。”
“成。”这个主意洛玖卿很是喜欢,只要不让她费力气,她就高兴,“对了,柳娘,我想问你个事儿。”
今日财神爷上门,柳香玉心情大好,甩了甩手中的丝绢,笑得嫣然:“你问你问。”
“陆侯是谁?”
柳香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一个夙州人,不认识陆侯?他是凤梧道的大都督啊,掌夙州、舞州、宥州三地兵权,靠战功获得封侯的猛将。”
洛玖卿在夙州刺史府时,年岁尚小,后来入了千杀阁,虽也在夙州境内,但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训练,与外界完全处于封闭状态。
柳香玉撞了撞她的肩:“怎么了?阁里让你休了王爷二嫁他?”
“当然不是。”洛玖卿疑道,“阁里还会做这么不当人的决定呢?”
柳香玉笑了笑:“这算什么,父杀子、子杀父、夫杀妻、妻杀夫……为了控制杀手,什么损招使不出来?”
洛玖卿遍体生寒,以千杀阁的规矩,若想留一个杀手,岂非一直给他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可以了。
她看向柳香玉:“那你是怎么成功脱离千杀阁的?”
柳香玉单手扶在她肩头,凑近了些,妩媚的眼睛望着她,唇边带着惑人的笑:“那当然……得用些手段。”
至于具体用的什么手段,柳香玉怎么也不肯开口,她下楼张罗着布置舞台。
琉璃屏风后,置了一张罗汉榻,洛玖卿侧躺于榻上,单手支头,另一只手摇着一柄玉骨团扇。
楼里的灯火特地调过,柔亮火光中,她的身段映在屏风上,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每一下摇扇,都扇在客人们的心尖上。
姑娘们奏乐响起,洛玖卿没一会儿便困得眼皮打架,“咔哒”一声,她手中的团扇落了地,堂上响起一阵骚动,大家都在奇怪,欢喜姑娘怎么了?
紧接着便见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呼吸绵长而有节奏。
众人还在猜测,欢喜姑娘是伤了还是病了,坐在最前排书生模样的俊秀男子,却掩唇笑了,他分明看清,她是睡着了。
千金难求一见的青玉楼花魁欢喜,在闭门谢客半个月后,第一次露面,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睡着了?
洛玖卿在乐声中睡得香甜,睡姿也十分豪迈,很快后排的观众也发现她只是睡着了,美人酣睡,多少都带着些旖旎,青玉楼上下鸦雀无声,除了奏乐听不见一丝人声。
大家都屏气凝神盯着台上的欢喜,她每一下翻身,都牵动着客人们的心。
柳娘捂了捂脸,再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舞台事故了,她青玉楼何时有过这样睡相的花魁!简直不堪入目。
她耳朵一动,突然听见破空之声,才上前两步便顿住了脚,来不及了——
一颗石子击中琉璃屏,屏风“哗啦啦”碎了一地,如瀑布倾泻而下,四仰八叉的洛玖卿被惊醒,身体本能地摆出妖娆卧姿,美人睁眼,好一双漂亮的水杏眸子,恰如其分的惊吓,更添了几分惶惑迷离。
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仅凭指力,用小小一颗石子击碎琉璃屏风,柳香玉微微眯眼,此人功夫好生厉害。
一个魁梧健硕的男人扒开人群,大踏步走上台子,两侧奏乐的姑娘们见他粗鲁,吓得往旁边躲。
唯有刚刚睡醒的洛玖卿,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瞧着他,像是在问,您哪位啊?
那人一言不发,单手将榻上的洛玖卿捞起来,扛在肩上。
“啊!”洛玖卿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男人大笑:“哈哈哈……姑娘既然喜欢睡觉,不如跟我罗大一起睡!”
他直接无视柳香玉,抬腿往二楼走。
洛玖卿在他肩上挣扎起来,她捶在他背上的拳头,就像在给他挠痒痒,洛玖卿手都红了,也不见他有丝毫反应。
她眸中闪过一丝锐意,抬起手刀狠狠劈在他后劲,震得她整条手臂发麻,可男人却只是哼了一声,然后瞥她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力气。”
洛玖卿甩着手,倍感侮辱,她手都快断了,得来得却是他这样的评价。
男人将她甩在床上,洛玖卿往里躲了躲,第一次觉得季玄说错了,杀人还是得用刀。
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等他再靠近时,抽出匕首用劲全力朝他心口刺去。
没有想象中匕首刺破肌理扎进血肉的感觉,她的手劲被挡住了,洛玖卿惊诧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中的匕首,抵在他的胸口,却怎么也刺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