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

    “我当日筹集好钱财,本可以带尹娘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因你的一个字,毁掉了我所有的希冀。将军又怎会去想,那个妇女的孩子会费尽心机,为她报仇吧?”

    良久的沉默后,尉迟砚开口:“从初次见面,你便是蓄意接近我。阿月,你可曾对我有半分真心?”

    “将军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容初缓缓擦掉嘴角的血迹,“不知将军可还记得,忘忧阁那位唱曲的人?”

    几年前。

    “将军,今日请的可是这地有名的伶人,这家家户户,可谓有口皆碑啊!”

    尉迟砚坐在主桌,闻言朝台上扫了一眼,并未作答。

    说话的小厮有些窘迫,抹抹汗,便不再多言。

    慢慢的,歌声响起,在场哄闹的众人立时噤了声。那歌声,伴着箜篌的曲调,好似山谷中黄鹂的鸣叫,婉转动听,让人沉醉其中,似有高山流水之景在眼前涌动。

    尉迟砚视线落在高台上,只见唱曲之人身着红衣,长发飘飘,面部戴着红轻纱面罩,脚步轻盈,似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

    “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

    “……”

    尉迟砚轻轻摇着扇子,视线落在唱曲人上,其声悠悠,花影摇曳,如梦似幻。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多几愁。君离别,莫停留,行远道,唱一曲别离。”

    “行则将至,莫回头。虽家破人亡,路途艰险,愿君朝前走。”

    “一曲难忘今宵醉,他日必登青云志。卫将不忘终始,山河千古还在。”

    哐当——

    主桌被一把掀翻,瓷碗碎了一地,尉迟砚脸色阴沉,“拿下!”

    在场的观众不明所以,都慌忙逃窜,不一会,场里的人便清了个空。那红衣人被押着跪倒在尉迟砚面前。

    “卫将不忘终始,山河千古还在。”尉迟砚缓缓摇着手中的扇子,“不知这位公子从哪听来的?”

    容初不语。

    “不说话?”尉迟砚冷笑,“那就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容初下台之时,还一身红衣,似冬雪中的红梅,宁折不弯。此刻,却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鲜血和衣服的红融为一体,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他看到椅上之人缓缓走来,“还不肯说吗?”

    容初咬着牙,始终一言不发。

    尉迟砚收了扇,扇柄抵在容初破开的皮肉,微微用力,鲜血从血肉渗出,顺着扇沿汩汩下滑,容初咬紧牙关,额头的细汗冒出,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尉迟砚饶有兴趣地盯着容初,扫过他的红色面纱,伸手准备去摘。

    这时,外面的人道:“将军。”

    尉迟砚顿住,起身后便不再看容初,对着走近的几位壮汉道:“这个人就给你们玩了。”

    滋啦——

    他的衣服被扯开,有些布料和血肉混在一起,经这么一扯,连带着那小块皮肉撕扯下来,容初疼得几乎昏厥。

    “走开!”

    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嘶吼,但不过是负隅反抗罢了。

    尉迟砚就这样坐在一边,抿了口茶,还有空朝容初笑:“容公子何时想说了,记得告诉我。”

    卫家一直是尉迟砚的禁区,自卫家被灭满门,人间便无人再敢提及,这容初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招摇,当真不怕死。

    半晌过去,容初依旧没有要说的动静,尉迟砚摇着扇子,扇面沾着血迹,似乎白雪里晕开的红梅。

    “容公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听闻容公子洁身自好,被人玩死,想想便有趣。”撂下这句话,尉迟砚便走了。

    容初被几人压在身下,余光只瞥见尉迟砚的衣角,离他远去,他浑身撕裂般疼痛,除了麻木,似乎不剩其他了。

    “娘当初也是这么痛苦吗?”他想。

    “将军可能不知道,我虽捡回一条命,却也折了半条命在里面。”

    “将军杀我亲人,毁我清白,如今还问我是不是真心,未免太过可笑。”容初面色惨白,说着,又呕出一口血。

    这血一吐,便是再也停不下了,五脏六腑都似被火灼烧,从喉咙烧到胃,那些伤疤似乎又开始发疼,所有的感官都似被放大了数倍。

    屋内一时沉寂,窗外阳光切割而成的阴影正笼罩着他们。尉迟砚忽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泪却流了出来,“容初?容初……”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阿奴终究只是阿奴,做不了将军心中的皎皎明月。”

    尉迟砚缓缓抬眼,他只觉浑身都发凉,似是冬日之雪冻住了他这具躯体。

    容初笑了,他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躺在地上,任由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尉迟砚忘了自己是怎么抱着容初的尸体离开别院,耳边只回想起容初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没能手刃将军,是我此生之遗憾。”

    此生之遗憾?呵,尉迟砚冷笑,这世间想杀他的人多了去。

    雪落,风吹,缘起,皆散。春之暖意,夏之烈阳,秋之霜露,冬之暮雪,四季更迭,故人叹,胜不似当年景。

    罢了罢了……过去之事,便不必再提了,前方路途留他一人,也是他自己选的,既已选,便无回头路可走。

    反正走着走着,便只剩他一人了。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一人便一人吧。

    这么多年,不是早便习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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