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木呆呆地坐在工位上。

    这几天她总是魂不守舍，随时随地进入放空状态。她好像想了很多，但是又好像没想出什么结果。

    她在想，她对水老师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

    宋木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取向，她也不知这种坚定从何而来，但早如思想钢印般紧紧烙在她的脑海里。虽然除了十四岁时青涩的“初恋”外，她没谈过一次恋爱。但她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喜欢男性。或者说，她害怕自己喜欢的是女性。

    她在害怕什么？一直以来，宋木自认为自己的思维模式偏向于男性，甚至有些时候，她对女性感到恐惧，尤其害怕情绪化的女性。她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做一个不讲道理只讲感情的人，因此时刻以理性的天平衡量自己。她知道波伏娃讲的女性容易受到诱惑而堕落，并在这一过程中丧失了奋斗的勇气与毅力。所以她始终以无形之鞭激励自己，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写作，她不以任何人为退路，也不以任何人为靠山，她不想辜负任何人，当然，也不想被任何人辜负。

    这与她的恐惧有什么关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取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直女，她恐惧自己将一时的年轻冲动和见色起意错当为爱情，等到激情退却后发现不过是一场虚幻，由此伤害爱自己的人。她不想直女装姬，她所求的只是找到那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而已。至于这个人是什么性别，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到了水老师这，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宋木分辨不出自己对水老师究竟是什么情感，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看到水的消息，她的心情就会好起来，水给她的动态点赞，她的心里也会有一点小窃喜，群里的每一条水的发言她都想要急切地回复，水提出的每一次邀约她都会想要前往，而当她们约定好见面的时候，她早早地就会感到开心。这是爱吗？她不知道。

    而水呢？她是怎么样的人？她又是怎样想的？如果单就她的表现与别人对她的评价而言，水是的的确确的渣女。她看到好看的女孩子，就会上去言语撩拨，或是进行肢体接触，并以此为乐。在宋木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说“哇，我好喜欢你”，只不过当时宋木没有当真，她不会把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的喜欢当作是告白。水老师不避嫌地牵着她的手，虽然她的心有所触动，而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但是，年龄更小的女孩子们就会把这误认为是爱情，某一次的酒桌上曾有男孩子替自己的同学打抱不平，控诉水老师把小姑娘撩得脸都红了，而转头第二天就又没事人似的不想要了。水听了这话也只是不以为意地未置可否，满不在乎而又无所谓。我不会被她骗到的。宋木心想。但她又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虽然水这样的表现是不争的事实，但她总是觉得，这里面好像还掩藏着些别的东西。

    我是直女，她是渣女。但也许都不是这么一回事。宋木自言自语着。

    她自己的冥思苦想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于是她决定找人来商量一下。而她找的这个人，是她的高中同学，陆。

    她第一次见到水的时候，就想到了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和水给她的感觉越来越相似。她们都喜欢和她进行身体接触，都喜欢在见面的时候大声叫着她的名字，都喜欢热烈而欢腾地笑着闹着，陆是那种看起来大大咧咧很随意的人，但是实际上却细腻敏感又非常靠谱，所以宋木想，水会不会也是这样。

    当然，宋木也有过怀疑，因为高中时候陆经常会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然后捧着她的脸亲来亲去。但是那时陆很快看出了她的心思，哈哈哈大笑着说：“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同性恋吧？我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太好玩了，像个小手办一样！我喜欢跟你一起玩～”于是宋木这才放了心。后来，她们在同一所城市上着不同的大学，陆交了男朋友，于是宋木更加放心。大学期间她们也常常在一起聚会，毕业以后又来了同一个省份工作，陆还来过宋木这边找她玩。不过她很快就受不了工作辞职了，又考研考到了宋木的大学，现在正在读研。

    于是宋木又在想，水老师会不会是和陆一样，只是喜欢跟她闹着玩呢？她觉得自己能够在陆这得到答案。

    “陆陆，我最近有点烦。”宋木斟酌着，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咋啦，”陆很快回复，“你尝试着说一下？”

    “唔……是好的意义上的那种烦。”宋木答道。

    “你该不会是……有情况了吧！”陆秒懂了。

    于是宋木向陆讲了自己与水的相遇，讲到最后，她表达了自己的迷茫。

    “虽然说那个女生跟我很像，但这也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陆也开始挠头，“我平时就比较爱看bl漫画啥的，你这方面我就完全没有实践了……不过按照最简单的办法，你就看看你想不想亲她之类的。我之前也思考过，但是发现我直的要死。”

    “亲她？”宋木想了想，她之前倒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哎呀，总之你们俩慢慢接触一下吧。你现在就是有点迷茫，可以等之后跟她好好谈一谈。”陆说道。

    “好嘞好嘞，我们再互相了解一下。有什么新的进展再来跟你汇报！谢谢你啦，陆。”虽然疑惑没有解开，但是宋木总之是有了一个大体的研究方向。

    宋木这几天工作很辛苦。一方面她还在改论文，另一方面她出差回原公司所在地去考试，另一方面由于工作原因，她需要搬家了，原有的房子需要转租出去，而今天早上刚刚拿到新家的钥匙。之前她住的地方和酒馆公司都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而在新家，这段时间增加到了四十分钟。

    但在头昏脑胀中她也没有忘记和水老师的约定。昨天水老师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宋木对水老师的所有提议当然都是全肯定。于是水老师又约了彩六，她们三个人准备一起去喝咖啡。开始水老师选了一家湖边的咖啡厅，后来又改到了商场附近，约定的时间也由三点改到了五点。宋木说喝完了咖啡要不要一起吃饭，水老师说可以明天再安排。

    快下班的时候，宋木决定再确定一下，毕竟时间和地点变更了好几次。于是她在群里发消息：“所以今天怎么安排？”

    水老师很快回复：“暂时还没有。”

    宋木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喝咖啡的约定取消了。不过，她已经累得没什么经历再去思索，而水的意见她都会全盘接受。于是她说：“好吧，那我今天就去看我要搬的新房子了。”

    群里没人回话。

    宋木独自乘车去看房子，惊喜的是，新家除了距离太远以外无可挑剔，她高兴地转了一大圈后回到了家中，临睡觉之前她忽然反应过来：水老师说的没安排，会不会不是指喝咖啡，而是说吃饭？

    呼啸的风声没有带走她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