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木回到家中，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一天的疲劳在这一刻全部翻涌进她的身体。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宋木看到了水老师发的朋友圈，是今天白天给她拍的那张她举着拍立得的照片，于是宋木给她点了个赞。可过了一会当宋木又点开看时，却发现这条动态消失了。

    第二天是工作日，宋木又在兵荒马乱中来到了公司。对于这份工作，她既没有非常喜欢，也没有非常讨厌，能够做并且能做好，但是达不到燃烧热情的地步。不过，她很喜欢自己的同事大哥们。宋木是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员工，且是唯一的女性，同事们平均年龄都比她大十岁以上，因而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对她多有照顾。不过，宋木乐得清闲也是因为她还不是这里的正式职工，是从别的地方临时调过来的，而领导和同事们也一直想要找到机会把她调过来。

    但是，当她打开电脑网页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的清闲戛然而止了——消息框内弹出来一条噩耗：之前投稿的论文被编辑退回来，要重新进行修改了。

    浏览完编辑的意见后，她不得不承认，编辑说的句句在理，于是她按照编辑的建议开始修改论文，一整天她就在重新绘图、修改格式中度过了。

    回到家里时已是傍晚，宋木简单地吃过晚饭后，从黑色的琴包里拿出了一台折叠式的电子琴，再把它从中间打开，铺在桌面上。

    这是她最近培养的爱好。从小她就被一次次评价为五音不全，一直以来，她也接受了自己没有音乐细胞的现实。据说大脑里负责音乐的区域和负责数学的区域有一定的相关性，乐感好的人学不好数学，数学好的人学不会音乐。可是我五音不全，数学也学得不好，宋木心想。

    不过，即使没有天赋，她也愿意花费时间来学习。因为她的目标并不是在音乐上有所造诣，而是培养一点对乐曲的感知，这样有助于作词。就在几个月前，她写的一首诗在征文比赛中获了奖。其实那不是现代诗，而是歌词，宋木心想。只是因为她不会谱曲，没办法改编成歌曲所以才去投了征文比赛。为了进一步培养乐感，她决定学乐器。但是从头开始学一门乐器是很难的，更何况是自学，于是她选择了钢琴。钢琴毕竟和其他的乐器不同，即使毫无基础，至少能弹奏出乐声而不是噪音。当然，弹得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经过练习她现在已经能够弹奏几首曲子了，不过她今天想要学习一首新的歌，也是阿宅们很熟悉的曲子，《千本樱》。

    塞尔达专区这几天正在筹备着准备去沙滩边上露营，搞一个现实版的野餐，到时候我可以背着自己的折叠琴过去弹这首歌。宋木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练习。但这首的旋律有些欢快，她有点跟不上。于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弹着，一旦弹错了一个音就从头再来，如此往复，直到夜色深去。

    当她把琴收到琴包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她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床上，拿起手机，开始翻看群消息。

    宋木很讨厌99+的红点，所以她把所有的群都屏蔽了。她也很讨厌消息音，所以她的手机常年保持静音状态。也正是因此，她时不时就要看一下手机，以免错过别人发给她的消息。虽然消息栏常常是空空的。

    今天的消息栏最上方是昨天刚刚加入的群——也就是酒馆的群聊，她点进去，看到了一个小时前水老师发的消息：有人来约酒吗？配图是她常点的苹果马天尼。

    宋木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论道理，她没有必须去的义务，而且她不喜欢在晚上出门，特别是已经这个点了；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一丝歉疚。

    她想了想，在群里发了一段弹琴的录音，“刚刚在练琴。”

    水老师很快回复：“哇！好厉害！”

    一种小小的虚荣心攀上了宋木的心头，尽管她知道自己弹得很一般，她无法分辨这种虚荣心是来自于夸奖还是某个人，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和行动都变得轻快起来。

    “我明天带着琴去酒馆弹。”宋木发出了一条消息。乐声与酒的搭配刚刚好。

    “好期待！那我们明天见！”

    第二天下班后，宋木回到家里，换了条绿色的裙子，又化了个似有似无的淡妆，越化她的心情越发绝望起来。昨天那么漂亮是妆娘的功劳，我不会化妆，她心想。

    但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磕磕绊绊地打好了粉底、画了眉毛和口红后就出门了。她和水老师没有约定好几点见面，但无论何种赴约，宋木总会是先到的那个，她更愿意去等待别人。

    所幸家和酒馆离得不远，宋木背着琴到达的时候，时钟指向六点。酒馆刚刚开门，哥正在收拾东西，这里还没有什么顾客。

    宋木隔着窗户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她也在这时看清了窗边吧台的结构：从中间分开的上下两片窗户是折叠式的，把窗户向外推，会形成一个“>”形结构，窗户外面则支着一块绿色彩绘的木板，上色的饱和度不是很高，朦胧间有莫奈的风格，长度刚刚好可以放下88键的电子琴。

    于是宋木把电子琴铺在吧台上，开始弹奏。

    她从《送别》弹到《匆匆那年》，从《献给爱丽丝》弹到《喀秋莎》，弹奏了一曲又一曲，一轮又一轮，日色在琴声中消弭殆尽，夜幕又在琴声的伴奏中拉起。水老师来的时候，她正弹到《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水老师跟着这熟悉的旋律唱了起来。

    水老师没有化妆，但是她不化妆也很漂亮。没过几分钟，和水老师一起去漫展的男生彩六也来了。于是三个人坐到了屋子里。

    “你好好看……不像我，卸了妆像鬼一样……”水老师有些自嘲地说着。

    不。这显然不符合实际。水老师比自己更好看，这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宋木说：“没有这回事，你也很好看。”

    “真的吗？”水老师就像在快要燃尽的火柴边通入了氧气，一下子就热烈起来。闪烁了一下后她又小小声地嘀咕着：“其实，我六点多就来了……”

    宋木陷入了思索，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又来了两位顾客，她们好奇地看着窗边的钢琴。

    “我来教你们弹琴吧——很简单的。这里有简谱，琴上面贴了贴纸指示音调，水老师、彩六，你们也一起来吧！”

    夜晚随着悠扬的琴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