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静和王川迎上前来。
他们送完第一批学生后就留在了大礼堂，现在看到江潮生被背回来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腿被打了一下。”江潮生急忙从姜柔背上下来，试图站好展示自己的完好无损，但脚腕处的剧烈疼痛让他直冒冷汗，完全站不直身体。
姜柔一把捞住他：“得了吧，赶紧歇着。”
她把江潮生塞到椅子里，就转头去看现在大礼堂的安排。
整个大礼堂密密麻麻装满了学生，他们不安地看着玩家。明天就是所谓的至关重要的考试，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前来的学生，无人入睡，反而不少人抱起复习资料继续学习。
江潮生弯下腰拉扯了脚腕处的布料，裤子和肉在高温下黏在了一起，轻轻拉扯都传来剧痛。江潮生忍着疼一点点揭开布料，当时带火的藤蔓抽打完又狠狠缠住他的脚腕，那块皮肤焦黑一片，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姜柔思考片刻就走上了大礼堂的讲台，清了清嗓子开口：“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惑，但请大家耐心地在这里待一晚，等到第二天离开学校，大家就能知道真相了。”
底下的学生窃窃私语，怀疑与焦躁充斥着整个礼堂。
“到底出什么事了？明天不是高考吗？”
“为什么高考前一天还发生这种事，我努力了三年就为了明天的考试啊，能不能考完再说啊！”
“拜托命重要还是考试重要啊，再不离开说不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可明天是高考啊，考完就结束了。”
“我这是复读，我爸说这么简单还考不上，不如死了算了。”
“有没有搞错啊，不能先考完试吗？我复习那么久不想再重来啊……”
“随便吧反正我也考不上，但我妈会生气的……还是得考啊。”
“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凭什么把我们拦在这里！”
姜柔听着各色各样的话语，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明天对奋斗多年的大家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对我也一样，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学习，十几年的青春都在准备明天的到来，考完，就解放了。可是明天会发生什么你们知道吗？”
“你们被半夜敲门声吵醒吗？你们吃过食堂油腻荤菜吗？你们有过身体失去控制的感受吗？你们有被罚去教务处的经历吗？”
“你们没有。”姜柔声音更加低沉，“有过这些经历的人已经死了。”
她迎着台下学生怀疑的目光继续说：“知道吗，学校树林里是数不清的尸骸，池塘里还藏着用于伪装的尸体。藤蔓掩藏在学校各个角落，怨灵四下游荡，好在你们很幸运。”
“明天，我们每个人都会考到自己想要的成绩，可作为交换，所有人的灵魂都会被献给圣树。以生命换取成绩，值得吗？”
“我是上一届高二五班的姜柔，作为灵魂被困在湖边一年后，最后附身溺水学生重新活过来。”姜柔没办法自证身份，但她可以用木藤娃娃证实灵魂的存在，“这是附身在娃娃身上的同学。”
陆离配合地挥挥手：“你们好。”
台下一片哗然，有什么是比看到一个无比粗糙的木藤娃娃动起来还会说话更奇怪的呢。
“大家一路过来也看到了藤蔓作乱的场景，看到了无数怪物与藤蔓纠缠。可大家不知道，那些怪物是枉死的学生，它们神志尽失，只知道攻击害死它们的凶手。”
“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们也不会限制大家的自由，只是为了安全着想大家最好待到明天早上，等校门打开就安全了。”
“现在可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说完她也不管学生怎么想，干脆利落地跳下讲台，与玩家交流今晚的经过。
这一夜玩家过的惊险万分。
“我们护送第一批学生出来的时候藤蔓跟疯了一样要攻击我们，幸好有食堂的工作人员把藤蔓打走。”李雯静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只是后来他把棍子给我们了，自己却……”
“唉，我们这趟几乎没有实质性伤害，但是心灵上的冲击应该不小。”林云逸看着聚在一起的学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
“今晚我们轮流休息。”江潮生环顾一圈大礼堂，“夜里的危险要小心，而且明天更是一场硬战。”
时间渐渐流逝，不少学生也撑不住陷入了梦乡。
江潮生守着上半夜，他腿疼得睡不着，系统时不时提醒理智值下降的声音更是吵闹，只能为大家守夜了。
“明天一切会结束吗？”张晓来到他身边。
“一定会的。”江潮生无比肯定，明天就是他们在副本的最后一天了，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张晓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娃娃，又看向自从姜柔发话后就一直陷在自我世界的“陆离”。
“是啊，一定会结束的。”
江潮生知道他的惆怅，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拍拍张晓的肩膀。
张晓低沉了一会，随后他抓起娃娃走向“陆离”。
木藤娃娃：？
“不是，干什么啊？”
张晓看着蹲在地上的“陆离”，他也慢慢蹲下身，轻声说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陆离”眼神茫然：“我是谁……我是陆离……”
“不对，”张晓举起娃娃，“他才是陆离。”
陆离娃娃大声喊着：“我才是陆离！”
“陆离”变得更加茫然：“那我是谁？”
张晓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记得了吗？你是李澄啊。”
“陆离”或者说李澄变得痛苦起来，他捂住自己的脑袋，痛苦万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不住小声絮叨着：“我是陆离？我……我不是……我是李澄……我不是陆离，我是李澄。”
张晓双眼渐渐冒出泪花，他抱着颤抖的李澄，嗓音带着哭腔：“哥哥，你想起来了吗？”
等李澄再次抬头，虽然外表没变，但张晓能感受到那个熟悉的灵魂回来了。
“你是晓晓。”李澄苍白着脸笑了一下，“真好啊还能再见到你。”
张晓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抱着李澄无声地哭着。
“别怕，我回来了。”
陆离看着自己的身体抱着别人赶紧无比怪异，迈着自己的小短腿离开了现场。
在无数学生的好奇目光下，他跋山涉水来到江潮生身边。
“他们抱在一块了，我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吗？”陆离惆怅望天。
江潮生戳了戳他的木头脑袋：“别忘了我们是要回到现实的，这只是一个副本。”
是啊，这只是一个副本，他们还有重来的可能，可对副本中的人来说，这是最真实的痛苦，与亲人朋友的离别是一场漫长的雨季，将伴随生者的余生。
这一夜校园里时不时冒出藤蔓痛苦的嘶吼声，冤魂兴奋的喊叫，大礼堂内一片静谧，校史馆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第二天凌晨，第一束光照到大礼堂时江潮生就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他低头看了眼脚踝，一夜过去更严重了。
但好在过了今天就能回去了。
他点开手环，主线任务进度条快要完成了，但支线任务却是没有一点进度。江潮生想不通，张晓好好活到了现在，也实现了毁灭校园的愿望，但为什么命运还没有改变呢？
难道说……江潮生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姜柔也随后醒来，她重新包扎好手掌，干脆利落的扎好凌乱的头发。
“我先去校门口等着张老师，要是我没回来就是有问题，你们别轻举妄动。”姜柔说完不等江潮生反应就离开了。
没办法，剩下的人都留在大礼堂等待。
玩家最初都兴奋的等着她回来，可随着时间拉长，最初的兴奋变成了疑虑不安。
“怎么还没回来？”
江潮生安抚着躁动的人群：“可能是张老师还没回来。”
他看向和李澄聚在一起的张晓，儿子在这，张老师应该不会抛弃他们吧。
张晓感受到他的目光，拉着李澄走过去。
他拿起娃娃，平视着娃娃的眼睛：“有办法灵魂互换吗？”
陆离努力将意识沉浸到藤蔓里，圣树天生就能调动灵魂，枝条也一样。
他抽离意识后兴奋地点点头：“可以欸！”
李澄笑着看向陆离：“那我们换回来吧。”
陆离想到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就十分激动，得到李澄的同意后更是毫不犹豫地抽出藤条，轻轻搭在李澄头上。
张晓不自觉攥紧李澄的衣袖，李澄安抚地看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
“你们商量好了？”江潮生问。
“嗯，昨天夜里他说的。”张晓时刻关注着这场灵魂交替仪式，眼睛一眨不眨，不敢放松片刻。直到藤条重新收回，张晓才松了一口气，他捧起娃娃小心地打量着。
“耶！我回来了！”陆离睁开眼睛兴奋地上跳下窜，“突然变回人感觉还有点不习惯。”
木藤娃娃也苏醒过来，对上张晓担忧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别担心，我没事。”
张晓珍贵地捧起娃娃就找个地方继续窝着了。
天渐渐大亮了，江潮生点开手环，距离程黎回来还有半小时。
不对劲啊，张老师应该早就带着警察来了。江潮生想了想决定去校门口等着，与其远距离心神不宁，不如赶到门口还能早点看个究竟。
江潮生拿起根棍子当拐杖，张晓也揣着娃娃走上前来：“我也要去。”
玩家也纷纷表示要走，但看着满屋子的学生，经过一番思考，江潮生最后还是让王川、林云逸和李雯静留在大礼堂，只带了陆离和陈诚。
“会不会是程黎知道了我们干的事，然后提前回来了？”陆离大胆猜测着。
“有可能。”张晓点点头，“永生教势力渗透在学校附近，他不可能毫无知晓，只是碍于规则没有半夜回来。”
“他也受规则影响吗？”江潮生抓住了一个细节，在此前，他一直以为规则是限制学生的。
“受限制的。”李澄从张晓手上站起来，“在我死后，我感受到这个学校被很多奇怪的能量限制着，圣树不能随意吸收灵魂，老师不能随意杀学生，学生不能随意离开学校。很多混杂的能量聚在这个学校，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江潮生感到事情变得棘手了：“我们也算能量吗？”
李澄点点头：“你们身上的能量波动又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和限制的能量有一点点相似。但你们更纯粹，能量也很少。”
江潮生若有所思，那就是副本限制了。
还没等他们到门口，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程黎先张老师一步来到了学校。
校门口大片黑雾笼罩着，枯死的藤蔓保持缠绕着柱子的姿态，就像是守在校门口的狰狞巨兽不教一个人离开，又像是想要逃离校园却被困在这座牢笼里。
程黎的脸色和藤蔓外皮一样黑，虽然一如既往穿着西装，但敞开的外套和系歪了的领带足以体现他内心的急躁。
姜柔倒在一侧，生死不知。
“陈诚，你跑得快，赶紧回去通知大家不要随意出来。”江潮生语气急促的安排着，陈诚知道轻重缓急，点点头就小心地离开了现场。
程黎抽出鞭子，力道十足地抽向姜柔，好在姜柔仍有意识翻滚着躲开了。见状程黎冷笑一声，他直接松开鞭子呵道:“缚！”
斩魂鞭像闪电般雷厉风行地捆住姜柔的脖子，硬生生把人从地面提起来。姜柔表情痛苦，双手不住抓挠鞭子，窒息的痛苦让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姜柔危险了。
江潮生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飞快运转着，眼前是一条命，校园里是近乎一千多学生。人命关天，必须要牵制住程黎。
“陆离，你快去校史馆三楼的杂物间，把所有雕像都砸了！要快！”
“我知道了。”陆离顾不得问原因，急忙奔向校史馆的方向。
江潮生深吸口气，随后直接从躲藏的石头后走出来，“喂！放开她！”
“又来一个送死的。”程黎不屑，任务被摧毁带来的怒火让他整个人无比疯癫。他干脆顺手把姜柔扔到一边，鞭子直冲江潮生而来。
江潮生拖着伤腿紧急闪避，但斩魂鞭无比灵活，顺势就要往他头上套，江潮生看着它无比锋利的边缘一阵头皮发麻。
关键时刻还是李澄出手，伸长的藤蔓狠狠打击鞭子，把鞭子给打蒙了。木藤娃娃是圣树藤蔓做成的，虽然脱离本体后力量远不如圣树，但自身的能量足以混淆斩魂鞭。而且圣树本身要吸收灵魂，由它承载的魂魄不会受到伤害。
斩魂鞭懵了。
教会圣物，抽不得，可操作者又铁了心了要动手，斩魂鞭茫然了。
它就这样浮在空中，不住地绕着圈。
程黎气笑了，他直接招手让鞭子回来，决定亲自动手送他们上路。
“程黎！”江潮生撑着棍子试图吸引火力，“任务失败了你该怎么向教会解释！”
程黎像是完全不在乎他的言语，拿着鞭子向他们一步步走来，“解释？反正都是死，要什么解释！倒不如死前带着你们一起！”
程黎大笑着，他神情癫狂，目光里全是要同归于尽的狠厉。
“我有办法让你活下来！”江潮生身后已被冷汗浸湿，他只能不断地拖延时间。
“哦？”程黎停下了脚步，侧耳像是要听听看他的狡辩。
“任务失败教会肯定需要宣泄怒火，与其任务者承担不如让我们这些破坏了任务的人承担！”江潮生假装冷静地分析着，“你完全可以把我们所有人献给教会，把我们的灵魂作为你的诚意，求教会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说的很有道理，”程黎轻笑了一声，“可我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你们，再把剩下的学生的灵魂全部收割，明面上把你们的死都推到大火上，我可以把罪孽洗刷干净，我依旧可以戴罪立功！”
“我没有理由不杀你们！”
程黎握紧鞭子，眼中的杀意喷涌而出，他肆意挥舞着武器，鞭子躲避藤蔓但毫不迟疑地攻击人类。
江潮生被鞭子抽中后背，尖锐的疼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不行，硬抗鞭子会死的，但他们还得拖延时间，起码得拖到陆离带救兵回来。
“好歹让我们死个明白吧！为什么非要献祭这么多人，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张晓问道。
“张老师的儿子？”程黎看清了张晓的脸，他扬起手高举鞭子，“就是你一直在阻碍我们。”
“死人不需要知道原因，就请你先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