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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开云十二年,秋十月,夏阳朝离山郡。

    素节楼作为郡内最大的茶楼,常年都是客人络绎不绝,哪怕到了这秋收的季节也是如此,商人们讨论着买卖,农夫则多是休息。而今日则更是人满为患,不因别的,就因为据说今日传说中的两位“仙”要来到这里表演。

    “唉唉唉,听说今日那两位仙要来,光听她俩的名声都有个把月了,今日终于能见见了。”“真的假的啊,你从哪搞到的小道消息。况且就算真来了,那也不是你见的份啊,”这人边说边用眼神指了指二层,“瞧见了吗,苗家少爷也在等,人家的时间可比你的时间珍贵多了,你啊,也就只有听一耳朵的份。”

    苗家乃是这离山郡内的擎天柱,苗父,名丞,是夏阳朝的征伐大将,故而被夏肃宗封为这离山郡郡守。苗家长子姓苗名应云,单字墨,有一姊,据传常年卧病而深居苗家大院,名琛。苗父已过了甘心白白为这皇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年纪,便逐步让刚过束发之年的长子苗应云多多抛头露面,日后得以更好的执掌苗家及整个离山郡。

    苗应云自然不会理会一层的嘈杂,他自顾自地看着正前方的戏台子,怀中抱着一只猫,乌云盖雪,唤作雪狸。那雪狸甚是可怜,圆溜溜的眼睛透出一股子慵懒,盘卧在苗墨的腿上,任由抚摸,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咕噜的声音。苗墨的皮肤白皙,苗条但不高挑,似有点还未长开的少年姿态,常年身着墨青色束腰长袍,飞肩上绣了一朵无名花,寓意着苗父希望他不要过于张扬,要像一朵无名的花。的确,苗墨为人颇为低调——或者说整个苗家皆是如此,上到家主,下至杂役,不张扬,不仗势,真正的靠着治理才坐稳了擎天柱的位子。

    但不张扬不代表就要和平民一样,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的贵族,因此郡内大大小小的地方,只要是有“贵宾”概念的,便都是这苗家的专属。

    许是今年的天气冷得早,苗墨披了一件灰色大氅,本就清秀的面容被这衣衫一衬,那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静静地坐着,身后的侍女也不扰,似乎都在期待着两位“仙”的出场。

    不多久,掌柜上台了,他借用了平常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楼内便安静下来。

    “今日,苗世子赏脸来草民这寒舍作客,草民感到蓬荜生辉,”说着便向苗墨躬腰抱拳,“想必有小道消息流出,今日,二位仙恰好要亲自下场表演,可谓是双喜临门。诸位,今日的茶钱免了!”楼内顿时迸发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和吆喝。

    人的热情一旦被点燃便很难停息,议论纷纷,甚至在门外都立了几片想目睹的人。

    一片半透明的纱幕落下,似鸣金之声一样,再次捂住了众人的嘴。纱幕下,两道身影浮现,一道跪坐,一道则是摆出了舞姿的起势。

    “云波风涌。暮暮朝朝思复梦。秋叶春寻。无奈恓恓点绛唇。山间起月。惨惨戚戚情难却。花放心头。无奈茫茫更绪愁。”一道嗓音似薄雾一般萦绕在素节楼内,伴以简单却不单调的琵琶声,婉转哀怨,愁情绵绵,无不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曲落罢,楼内先是寂静半晌,随后便是叫好声,其中不乏有颇带调戏之意的口哨。待宾客的声音渐弱,苗墨却站了起来:“早就听闻二位仙的盛名,不知今日可否赏脸一见?”掌柜一听,立马接话到:“苗世子愿意见二位姑娘,是她们的荣幸,小二呢!快快把世子请到后台!”

    苗墨来到后台,看到那二位仙正静静地坐着,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的头发。见到苗墨到来,其中一人急急忙忙地抱了个拳。苗墨打量着二人,抱着琵琶的女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一个年岁,应正值二八之年,身袭灰绿素裙,雪腻冰肌,额生花钿,青丝如瀑般将至腰间,无过多的饰品,仅有一只银发簪穿发,清亮的眸子里藏着一抹淡然,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柔。“小女子携舍妹见过苗世子。”刚刚抱拳的那位则是出声应到。红色的大袖长裙,灰色的束腰有些突兀但并不碍眼,戴簪花,别步摇,两抹斜红点缀,眼角上翘,似狐眼,但眼里却有着和其妹一般的淡然,也或许是冷淡,使得她浑身艳丽却仍给人一种清淡之感。

    “敢问二位芳名?”“我们姊妹自幼曲班出身,本就低劣,无姓无字,那领头的大姊便教小女子名长烟,教舍妹名秋水。”“好,好,八面长烟抱画舫,一汪秋水奏琵琶。”苗墨点点头,随口吟了一句。

    “这首减字木兰花我还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愁意,还真叫人心有穿针之感,可是二位所作?”“是舍妹所作,打油之词,承蒙世子喜爱,不胜荣幸,”长烟边说边暗中推了推妹妹,“快,秋水,快感谢世子。”“不必,好词好曲就该得到赞赏。”

    “恕小女僭越,不过世子应该不会专程来后台只为夸赞两个戏子,想是有什么要事吩咐。”长烟试探性地问道。苗墨瞥了一眼秋水,随后唤了一句“玉儿”,身后的侍女迅速的关闭了门窗。

    “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想请二位成我苗家客卿。”长烟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不紧不慢地拒绝了:“不瞒世子,小女虽地位卑贱,但也是卖艺不卖身,况且以世子的身份,找到兼具地位美貌和才气的对家恐怕不算难事,何故指名我们姐妹呢。”“我想你们误会了,”苗墨解释道,“二位应该了解,苗家的身家全靠的是家父征战的战功,他是从战场中杀出来的,我身为苗家之子,定要传承下家父的历程,只不过家母早逝,长姐又卧病深院,我担心我上了战场后……”“世子不必再说,如若只有小女一人,我定愿意为世子家做事,只不过……”长烟看了看秋水,“只不过舍妹的性子有时过于冷淡,只怕是更惹得令姊另生悲怆之感。”

    苗墨没想过会被拒绝,长烟的话再次响起:“世子能有识于我们姐妹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只不过实在是不敢接下世子的邀请,还恳请世子能原谅。”长烟的一番话算是彻底堵了苗墨的嘴,只得作罢。“那二位姑娘还请好些休息,倘若有需帮助的,到苗家借我苗应云的名头,可帮助二位三次。”长烟没有再只是鞠躬,而是毕恭毕敬地拉着秋水跪拜了苗应云。

    “长烟姐,为何骗他,我们不是亲姐妹吧。”待苗墨走后,秋水问到。“你都叫我长烟姐了,我若不说咱们是姐妹,我哪里对得起你这句姐。”“不需要的,长烟姐,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也会叫你姐姐,是你……”“打住打住,我最讨厌搞煽情,不如先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游荡一辈子吧。”“那你为什么不答应那个苗世子。”

    “秋水啊,”长烟语重心长地叹气,“现在南北对立越来越严重了,他们苗家是纯正的北派,若是知道你我姊妹二人是南派出身的,万一真打仗了,咱们必定第一个掉脑袋。”“可是咱们早就脱离南派了,更何况现在皇上还在南边,怎么可能打起来……”“按理说是不会,怕就怕这苗翎……毕竟是当代第一大将军,手底下的兵太多了。”“长烟姐不是会功夫吗,为什么不教我呢,这样万一出事了还可以保命。”“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赶紧收拾,一会儿和掌柜的要一下钱就走了。”“嗯,都听长烟姐的。”“真乖。而且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

    “我都会在你身边。”

    “二位姑娘可方便?”门外传来了掌柜的声音。“方便,您请进。”掌柜笑呵呵地进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掌柜的。”“啊啊,是这样的……”掌柜突然扭捏了起来,“今天的客人多的比我想象的还多,我在想能不能请二位……”类似的开头,长烟也给了相同的回答,总而言之就是“不”。在向掌柜的取得钱后,两姊妹告别了此处。

    离山郡地处南北交界的中原,长烟其实说的没错,若是南北的冲突升级,这里一定要被战火吞噬,再无安宁。“唉,难道夏阳也要短命了吗,肃宗是第几帝来着,三?”“嗯,是第三帝。”“也正常,本就是造反得得天下,迟早要被造反。毕竟世人大多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如何当皇帝,二是如何阻止别人当皇帝。”长烟用着一股似乎活了好几百年的语气感慨道。“长烟姐,你不会是活了几个朝代的那种老妖怪吧,我听说很久之前就有个镜妖靠着偷取照镜子人的魂魄活了几百年。”“没错,我就是那个镜妖,待会儿我就要吃了你的魂。”这番话没得到秋水的回应,反而长烟自己被自己说笑了。

    “秋水妹妹,你说真的有永生之法吗。”“我希望有,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跟着长烟姐了。”秋水颇为乖巧的答案又引得长烟“咯咯”的笑了,银铃般的笑声自然引来了路人的侧目,不过二人均带着面纱,路人都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不敢多看。秋水跟在长烟身后,跟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她的背后什么都不用担心。跟着她左拐右拐,竟走到了一家饭馆面前。

    “怎么感觉长烟姐对这里这么熟悉,是以前来过吗……”秋水的疑问突然冒了出来,不过她并未发问,因为长烟同意她跟在自己身边的第一条要求就是不要过多的问以前的事,这么多年秋水一直遵循着这项原则,也因此能一直陪在她的长烟姐姐身边,她也从未觉得委屈,毕竟要不是长烟说过,是她把秋水从送往青楼的路上救下来,秋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处境。至于再往前的记忆,根据长烟所说,应该是被秋水自己的脑袋封存了起来,恐怕那是秋水不愿面对的记忆,所以长烟也从未过问过,只是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对待,教她乐理,带她生活。

    “愣着干什么呢,快进来啊,里面暖和。”长烟掀着帘子催促道,“欸,今天是十五吗,月亮好……”听到一半的秋水心里骤停,但长烟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回头钻进了店里。秋水不解,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感到一阵慌张,“难不成我原本是什么怕月亮的妖怪吗。”她打趣自己道。不过并未细想,踏入了店中。

    店里人不算太多,或是因为过了饭点。“秋水秋水,先洗手哦,用门旁边那个铜盆~”秋水一看,有两个盆,一个盆里盛满了水,上面漂着一个小小的瓢,而另一个盆则是空的,中间还留了一个洞,再往下看,洞正下方的地面向外面倾斜着,小斜坡上长满了青苔。“这个店掌柜还怪聪明,以前还从未见过如此的。”刚洗完手的秋水扶着座椅上的琵琶,坐在长烟身旁咬耳朵。

    “感谢您赏识,那小姐吃点什么?”店小二抱着拳就过来了。“嗯……秋水想吃什么?”“唔……一碗素面即可。”“好嘞!”小二向后厨吆喝道,“少葱花!……可否?实在抱歉,小店近日未购得好葱,”“嗯。”秋水正好不喜葱花,如此也好,她心想。不一会儿,二人的饭菜便端了上来。那碗素面香油点的让热气里都带着香味,翠绿的菜叶咬下去,脆响的同时,浸满了面香的汁液在嘴里留甜,面条劲道弹牙,外面裹了一圈香油,咸度正好的同时平衡了油香和麦香。秋水仅一口,就尝出了这碗面的不同寻常,喷香的面条让她大口地嗦了起来,却像猫一样,被烫到吐了吐舌头,惹得旁边的长烟又笑了起来。“航烟血,hi又喝hiu……”被烫到舌头的秋水指着端着酒碗的长烟控诉。“行了行了,被烫到了就别说话了,乖。”

    十月的离山已然有一股寒意了,虽不至冬天的那般刺骨,但也让人感受到什么是“寒”。这个时候很少会下雨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让本就略带寒意的空气里仿佛生出了些许冰碴。不过此刻的秋水姊妹还在边吃边打闹,并未注意到窗外的雨,直到店门的帘子被再次掀开。

    来者似是一个醉汉,嘴里嘟囔着什么。小二看有客人来,急忙迎了上去:“这位客官,小店这马上要打烊了,后边儿的厨子也准备歇息了,目前恐怕只有些小菜小酒了,您看要不您换一家店吃酒?”“我要……”“您要什么?我得看看有……”“我要你们的命!”来不及秋水反应,一柄长刀从醉汉的后腰被拔出来,可更让秋水诧异的是,那店小二竟以极快的速度后撤,躲开了那一劈,醉汉眼见没能一击毙命,便决定追击,横步向前刺去,店小二抄起一旁的铜盆格挡,刀却未能刺破那薄薄的一层铜,但这时一道雷声降临,秋水只听得旁边一句:着火了!心里再次涌起了在店门口的那阵颤抖,一时间眼前一黑,竟直直地躺了下去,她只记得彻底晕过去之前,她似乎看见了一张脸,她不认识那是谁,一时间竟冲那张脸喊起了长烟姐,而“长烟姐”眼睛充满泪花,似乎脸上还沾着血,在她背后,则是冲天的火光,铺满了整个穹苍。

    再次醒来,则是真的看到了长烟姐。“长烟姐,发生……什么了……”“哎呀,可算醒了,你忘了吗,昨晚你非要喝酒,我便让小二给你盛了半碗,可谁知道你的酒量那么差,一碗不到便醉了,还嚷嚷着要睡觉,我就只能向小二要了一床被子,搂着你在这儿睡了一宿。”秋水一听,立马直起了身子,向一旁在打扫地面的小二询问是否还有空房间,得知还有很多时,便立马要求长烟上楼休息。可长烟只是推脱说自己不困,没什么问题,二人就这么拉拉扯扯着。

    “谁是这里管事的?”一道凌冽的声音传入。帘子再次被掀开,来者着巡刺服,“一,二,三,四,五……”秋水默默地数着那人胸口的绣花,不多不少,五朵,正是地方最高等级巡刺的标志。“是草民,舍家掌柜的这两日不在郡内,这燕阁暂时由草民打理。”店小二赔笑地抱拳,“大人您这是?……钱税的话,草民前两日就已上缴……”“打住,昨晚有人报官这里有人生事斗殴,我过来检查一番。”秋水定睛看向那位巡刺。俊朗,薄薄的嘴唇,身材高挑,柳叶眉,但眼神炯炯有力,似要看破一切一般,若是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英气逼人,毕竟天下谁人不知那离山郡巡刺首府南宫华是一位女子,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对!检查检查!”又一道声音传入耳,在场除了南宫华均向外看去。一个看着将将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走入店中。同样身着巡刺服饰,脸上却带着淡淡的胭脂红,腰间没有佩剑,反而是手上举着一把团扇,给人一种和光碧玉的温婉,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娇靥盈盈。但胸口却只有一朵花,分明是地位最低的巡刺,为何敢穿的如此不合规矩,还敢在巡刺首府的面前如此僭越?

    “这位姑娘是……哦,想必定是大人您那未曾露面的关门弟子吧,久仰久仰,没想到生得如此温柔却继承了师父的英姿,未来一定有一番大作为啊!日后还得在您的关照下继续讨生活。”店小二一番漂亮话把那小姑娘吹的有些面红,但她还是骄傲地抬起头说道:“哼,不错,还有点眼力价,”她将那团扇重新举了起来,再次遮住了半张面颊,“本姑娘便是当今巡刺首府南宫华的关门大弟子,未来的巡刺首府……”

    “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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