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
他猛然回神，城外有妖气。
另一边的蓝桀和蓝灵还是决定闯一闯，干完这一票就回家，所幸回妖魔界的法子并不复杂，只要他们两个手拉手，捏碎族长留给他们两个的媒介载体就可以了。
踏进这一片死地以后，阴冷的感觉更甚，所有的暖意被隔绝在外，同时拦住的还有一切声音。
地上的枯叶已经被捂得软烂，脚踩上去不止没有声音，还会有滑腻柔软的触感，好似某种生物的肌肤。
蓝灵裹在衣服里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第一次接下族长任务的时候，手上第一次沾染同族的血，总是不一样的。
难道她这一次也要杀掉这一位昔年好友吗？
蓝桀发现蓝灵的手无意识的搭在另一只胳膊上，就悄悄靠近了她几步，想要减轻她心理上的不适。
“如果你的这位朋友完全没有理智了，我们就回去吧。”蓝桀抱着自己的胳膊使劲搓了两下，“人界的水太深，我们再掺和下去，非但整不明白，万一陷下去了怎么办。”
蓝灵这次难得没有反驳他，稍稍顿了一下，“好。”
一直慌乱的心绪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安稳下来，但是这种安稳也在慢慢深入林子的过程中被彻底消耗掉了。
因为他们在真的一点活物也没见，包括他们的目标，那位蜘蛛朋友。
“蜘蛛会把自己这辈子要吐的丝全部吐完以后，灰飞烟灭吗？”
蓝桀还是那个蓝桀，让人无语的蠢话还是会张嘴就来。
“我记得我们那里也是有普通蜘蛛的，就是颜色鲜艳了点，你见过它们吐丝而亡了吗？更何况是一只大妖。”蓝灵的语气没有一点波澜，不准备再理会蓝桀，专心感受周围的生命痕迹。
“也不一定……”
蓝桀认为自己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以为现在缠在他们周围的不止有普通蛛丝，还有一些掺杂着灵力，还有一些混着魔气。
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及其有韧性，蓝桀就差一点被地上的蛛丝绊倒。
越来越深入，蛛丝缠的愈发紧密，下脚的空间愈发少了，从更深的地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蓝桀和蓝灵正相反的屏住了呼吸，没有人说话，蓝灵打了一个手势。
蓝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是不想听。
蓝灵想要自己上前去，蓝桀留守原地，只是蓝桀眼神不错的盯着她，没有动作。
她无法，只能和蓝桀退出一段距离。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们得到的消息足够交差了，夜族意图人界，暂时对月族没有威胁，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夜族全族都要迁徙到人界了，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送命。”
蓝桀想要离开，抓着蓝灵的手，才想起那个媒介在蓝灵那里，她才是这个任务的主导者。
他死死的盯着蓝灵的眼睛，这里面表达的意思他不明白，“你不想回去了？！”他扣住蓝灵的肩膀，“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因为族长吗？”
蓝灵轻轻的笑了，“你知道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了，现在她不想回家了。”
“我也不确定那里是不是我的家。”蓝灵笑得无奈又凉薄，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我与这位好友一直都有联系，并不频繁，她说找了一个好地方，还有一些很好的人族做朋友，如果有机会就邀请我来看一看，我很期待，但是这个机会可不好找。”蓝灵将蓝桀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
“直到我与她断了联系，夜族那里开始有了动作，我只能专心处理夜族那边的情报。”
“族长准备派人来人界探查……我没想到你会跟上来。”
蓝灵抬头，面前的蓝桀已经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你要是早一点知道就好了。”这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听不出多少遗憾，只有无限怅然。
“很早的时候，我就在为族长卖命，是族长带我来到月族，不然我还是夜族卖场的牲口，母亲生下你就奄奄一息，我刚好见到她最后一面，她根本就不认得我，碰巧，她也忘记我的父亲，这很好。”
“我也想过我的父亲或许是身不由己，后来我明白了，我的生父可能是个人渣，就不再想了，专心学好本事，做好我该做的，其他的一切我不在乎，你养在你的父亲那里，我不能去打扰。”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蓝灵冷哼一声，“说我不择手段？族长的一条好狗，和族长有一腿？还是和大祭司的公子有一腿。”
蓝桀作为大祭司的公子本人都觉得这则流言离谱，妖魔界都是随母姓，传流言的时候也不动脑子想想，明明他们两个是同姓，眉眼还长的这么像……
“族长默认了，五百年，什么恩恩怨怨都该一笔勾销了，本来我就不欠他什么，就算回妖魔界，我也不会继续留在月族。”
蓝桀欲言又止。
“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对族长有爱慕之心。”蓝灵放肆的笑了，好不顾忌此举会惊醒林中的蜘蛛，隐约还能听见回声。
“不应该啊，你的父亲应该没少私下里蛐蛐族长的往事，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何不欠族长的，我怎么会爱慕他呢？”
蓝桀没有任何资格留下她，毕竟他也是个旁观者，没有相同的经历，自然没有资格说出‘感同身受’这个词。
“……好，等到确定你安全了，我就…自己回去。”蓝桀有些丧气，但是也为蓝灵开心，在哪里活不是活呢？“不要跟我断了联系。”
蓝灵答应。
“万一族长问起？”
“不会，不会有任何人来打听我的去向。”蓝灵说的笃定。
蓝桀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这次出来，因为不清楚人界的物价带了很多灵石，到现在根本没花多少。
“我回妖魔界用不着这么多灵石。”储物袋被放在蓝灵的掌心，蓝灵没有丝毫扭捏，就将储物袋并在自己的小荷包里。
“放心了吧，我总不会亏待我自己的。”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蓝桀抢在蓝灵前面，先走一步打了头阵，往林中走去，“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就连蓝灵是不是真的爱财都不确定了。
但是她先要做什么，他支持就对了。
……
窦缘春昏昏沉沉，在见到林穹音时还能勉强有点人形，如今勉强存着理智，她能够感受到林穹音在她躲避处周围下的阵法。
林穹音的好意她心领了，可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出去见到她的机会。
在陷入混沌之前，她在加固了阵法，还顺便把自己用蛛丝封存。
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但是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活生生的好友，而不是某个血淋淋的杀戮地，已经非常幸运。
她给自己的结局做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也算善终。
这个词是从一些将要寿终正寝的人族那里听来的，她觉得很好用，只是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
可是为什么她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由远及近，一男一女，靠近以后又走远了，窦缘春现在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意识虽然开始强迫身体醒过来，但还是很缓慢，像一把生锈的铁剑，抽不出剑鞘。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蓝灵觉得自从来了人界，好像经常说这句话。
确实不对劲，原本可以听见呼吸声有些粗重，现在的呼吸声更加明显，仿佛厨房烧火的风箱可是‘呼哧呼哧’工作起来。
里面的东西就要苏醒了。
实力被压制的太厉害，蓝灵不敢贸然前进，停留在蛛丝屏障前，尝试与窦缘春联系。
她们联系的工具看起来平平无奇，是一枚丢在地上容易找不到的黄色石头，半个拳头大，打磨的很光滑。
蓝桀发现那就是他小时候在蓝灵住处见过的石头摆件，他还嘲笑过蓝灵的个人审美，怎么会喜欢这样一块黄泥石头呢？
现在才知道，那是蓝灵唯一的可以‘看到’外面世界的通道。
可惜，这块石头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正当他们想要不等了直接莽进去的时候，石头亮起来微弱的光。
这一点光亮却让蓝灵心头一颤，窦缘春还是有理智的，只要她的意识还在……
“窦缘春——”蓝灵惊喜的唤道，“窦缘春，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石头还是闪的光，没有任何回应的话语传出来，过了许久，久到蓝灵都以为这点亮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幅度不大的刮擦着。
“是不是虫子在地上爬的动静？” 蓝桀最先辨认出来这种的声音，“是不是她那边没办法说话。”
蓝灵没在犹豫，上前一步，一条粗壮的藤蔓从地面顶了上来，开始搅动四周缠绕的蛛丝，丝丝缕缕黏上绿茎，被粗鲁的全部绞走，露出里面的全貌。
幽暗中，八只眼睛忽明忽灭，反着森森的冷光，在阴影中静静地窥伺着他们。
这个场面多少有点骇人，若是忽略她一直在地上踢踏着的腿带来的滑稽感，确实是骇人的。
窦缘春的理智确实还在，但是蓝灵还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浓重的魔气，妖魔界的同族差不了多少。
她被入魔了。
“窦缘春——”蓝灵这一次当着她的面再次呼唤她的名字，窦缘春显然认出了她，巨大的节肢在地上踢踏的动作幅度变得稍微放肆了一些。
没等两人‘互诉衷肠’，一把剑冲着蓝灵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