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无数文武百官与皇室宗亲的车辇浩浩荡荡地前往天枢城上朝,文东武西,手执笏板,风流而过,井然有序地穿过庄门。
慈康宫,坐落在天枢城的东北角。
慈康宫的内室内,张碧云正坐在梳妆台前,愁眉苦脸地照着铜镜。
她身后的芬嬷嬷小心翼翼的给她梳着头发:“太后娘娘,大清早的,怎的老皱着眉头?可是老奴梳头的手法退步了?扯着太后娘娘了?”
“哀家不过花信年华,头发便白了不少,眼尾皱纹又深了,眼睛都开始浊了。” 张碧云又了些,仔细看着自己眼角的皱纹。
芬嬷嬷轻声安慰:“太后娘娘容颜依旧。”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张碧云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的照着铜镜。
芬嬷嬷理清了她的头发,伸手打开沉香木行云流水妆匣:“恭亲王王女昨日笈笄,皇上派了公主去恭亲王宫宣旨,赐了郡主封号、宅邸、还有封地,食邑三千。”
“恭亲王一个异姓王,倒是比皇室宗亲还风光,越来越如日中天了。”她把妆匣推到张碧云面前,示意她挑一只发钗。
张碧云随手挑了一支银素钗:“恭亲王一族世代镇守斧劈关,常年征战,祖上破例封的世袭亲王爵。恭王后又是江北远嫁而来的和亲之女,中宫常年无主便破例封了王后。恭亲王宫还破例称‘宫’。”
“高处不胜寒呐!”她摇了摇头。
“今日珺阳郡主在齐天广场上谢皇上的恩,太后娘娘就挑个这么简单的发钗,会不会衬不上太后娘娘您的凤袍?”
“还有个凤冠呢,这发钗不过起到一个固定作用,随手挑一支也罢了。”
“是老奴多嘴了。” 芳嬷嬷手脚麻利地为她盘发戴冠。
“皇帝已是临近不惑之年却子嗣不丰,多年来就只有婉仪这么一个公主……”
芬嬷嬷抬眼看了看铜镜了的她,又低下头:“太后娘娘,今日可要邀请公主和珺阳郡主共进午膳?”
张碧云低眉思量,芬嬷嬷恭恭敬敬的候着,仔细听主子的命令。
张碧云拿起铜镜,看着自己的眉毛,铜镜模糊,照不出她稀短细淡的眉毛。
她叹了一口气,又把铜镜放回支架上:“命闽州籍的御厨炖几盅山药猪肚汤,加些胡椒。”
芬嬷嬷点头称是,又问道:“老奴依稀记得郡主小时候好闽州那边酱油蘸猪肺、鸭肠……”
张碧云眉目一展,晓得眼角纹都淡了不少:“你还记得?”
芬嬷嬷见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老奴自幼跟在太后娘娘身边,郡主幼时又常常进宫来陪太后娘娘,老奴自然牢记。”
“她长大了,兴许能吃辣了,黄椒酱另外装一碟吧。”她抬手净尘,为自己戴上护甲:“走吧。”
巳午之时,芳嬷嬷扶着张碧云缓缓走进宣和殿。
殿上置三张椅子皆用一整根金丝楠木雕刻而成,一张椅子便有展臂之宽,榫卯相接,贴金嵌宝,集各方最精工艺与一体。正中间一张龙椅,龙椅两边两张凤椅,左边的凤椅更加华贵。
元帝元景明坐在龙椅上,一见张碧云前来便立马快步迎了上来,芬嬷嬷恭恭敬敬的侯在门外。
“母后,朕不是说您不必这么早来嘛?您用了午膳再来,身子才好过,朕才放心呐。”
张碧云挥了挥手:“哀家许久未见嫚嫚,便先过来了,皇帝莫怪。”
“朕岂敢怪罪母后?”元景明扶着张碧云落座在左边的凤椅后才坐在龙椅上。
张碧云沧桑的眼眸威严地扫视整个宣和殿,长窗透过光,折射出地砖的金光——
磨砖对缝,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