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天边的红日渐渐西沉,残阳喷涌出无限霞光。像残阳喷涌出的血染红了云,又像是那云自己受了伤。

    哭笑廊,东西绵延相接,像环绕在宁山腰的一道长疤。

    张修言独行与其中,衣角随着微微的晚风翻覆,秦阴嫚从他身后款款而来,轻声开口:“张先生。”

    张修言回过神,向她拱手作揖:“张某见过郡主。”

    秦阴嫚也提着灯,身着紫色常服,丹凤眼之上,螺子黛描摹出的一字眉横亘在额前,耳垂挂着的耳坠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摇晃着。

    “左右就我们两个,不必多礼。”

    张修言与她对立着:“郡主名誉重要,还是莫要与张某独处过久才好,免得落人口实。”

    “张先生这是说得哪来的话?本宫不过是听闻今年是难得的薄雪桃源,想赶在天气彻底回暖之时,自己尚未启程前去封地之前,赏个景罢了。再者,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郡主好兴致。”张修言提着灯来到她身边:“这薄雪桃源的奇景,就连那些史官恐怕都要在史书中记上两笔。”

    “如此奇景,本宫又命人从宫里头带了饭菜,张先生可愿陪同本宫?”

    张修言垂眸思量了一下,回道:“郡主赐饭,张某岂敢辞?”

    某处亭内的石桌石凳,两人对面而坐,待下人布玩菜,秦阴嫚给张修言倒了一杯茶:“前几日皇上新赐的碧螺春,今年苏州新采的,张先生尝尝。”

    张修言浅茗了一口:“好茶。”

    秦阴嫚也茗了一口。

    “张某听闻,前几日斧劈关传来捷报,恭亲王占领了厮扬大草原临近姚墟妫水的十三座城池,想来定是圣上龙颜大悦,才赏了这般好茶。”

    张修言放下茶杯,看着她。秦阴嫚笑着放下茶杯:“张先生名满京城,果然名不虚传。”

    张修言谦虚地点了点头:“张某不过是随口恭维,郡主抬爱了。”

    秦阴嫚笑得和善悲悯,又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本宫今日读到昔年陶元亮之作——《桃花源记》,‘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心下略有迷茫,故来此寻张先生请教。”

    “张某不才,不敢揣测圣意,只是觉得恭亲王骁勇善战,实乃圣上肱骨。”

    秦阴嫚眼底染上不屑:“罢了,本宫前些日子与读王子安之作——《滕王阁序》,‘兰亭已矣,梓泽丘墟。’感叹当年大唐盛世‘五尺童子耻不言文墨’,而今天枢城内设‘兰亭’,京城内设有弘文太学,每州每郡皆设有学堂,怎么不见当年‘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的盛况?”

    “大唐盛世一起不复返,更何况如今天下才安,圣上英明。”张修言明显有意回避她,又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张先生好才学。”秦阴嫚紧握着茶杯。

    “张某,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张修言起身,触及她的目光,不再多言,作揖告辞,一桌饭菜一筷未动。

    张修言走后,秦阴嫚仰天铮铮:“盛世不止大唐,我们会有自己的盛世”

    春生来到秦阴嫚身边:“王女殿下,可要现下回宫?”

    “难得奇景,宣驻久过来。”

    不一会,就有一名男子抱着一把琴来到石桌边站定,恭恭敬敬的俯伏尘埃:“下侍拜见珺阳郡主。”

    他身穿石绿衬衣,沧浪暗绣竹纹锦袍,腰间配着一块青玉山水玉璧,长发简简单单用竹枝绾着。如松,如竹,如石,如玉。

    秦阴嫚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你就是驻久?”

    驻久干干净净地在地俯首:“下侍驻久,拜见珺阳郡主。”

    秦阴嫚的目光不禁被他吸引,不自喃喃:“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郡主过誉,下侍不过以色侍人,一介无根浮萍罢了。”

    秦阴嫚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驻久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像卧在山崖险峰上的顽石。

    秦阴嫚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这话里话外,是不满本宫,还是不满公主?”

    “郡主恕罪!下侍不敢!”驻久皱起眉头,却不见慌乱。

    “罢了,哪方人士?”秦阴嫚微讶。

    驻久俯首依旧,不悲不喜地说:“下侍祖上是徽州人士,后科举入仕,又幸得先皇赏识,在朝中做了官。然祖上萌荫,后辈无能,穷困潦倒,才入宫为侍。”

    “徽州啊?……徽州出才子。”

    驻久没说话,秦阴嫚看了他一会,又问:“再著《广陵散》?”

    驻久不缓不慢道:“下侍才疏学浅,不过是曾经闲游至苏州时偶入一片竹林,思当年嵇叔夜广陵绝唱,又感叹韩国聂政为了找机会进宫替父报仇,于墙外奏琴,引得行人止足,牛马止行,虫羽止息,抚琴一曲罢了。”

    秦阴嫚歪头看着他:“那便弹奏一曲吧。”

    驻久应了一声,缓缓起身,跪坐在琴前,抬手抚琴弹奏。

    激昂,肃杀,不屈,悲壮,秦阴嫚不由自主地翻覆手掌比划招式。

    一曲罢,余音绕梁。

    秦阴嫚不觉愣神,驻久也没说话。

    突然,“嗖——”的一声,驻久身后飞来一支箭,直击秦阴嫚而来。

    冬藏下意识带领侍卫在秦阴嫚所在的位置围成圈,驻久却在那支箭飞来时下意识躲开,又挡在秦阴嫚面前。

    箭矢射中他的肩头,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锦袍上暗绣的竹子,他“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秦阴嫚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气,皱了皱眉:“带人去四周巡一圈,让秋收来看看他。”

    冬藏应了一声,立马来人四散举着火把巡视,秋收拎着药箱给他把脉。

    秦阴嫚慢慢品茗,思量着。

    “王女殿下,您看。”秋收双手奉上那支箭:“这支箭矢上带毒,明晃晃的刻着献王徽。”

    “毒?”秦阴嫚放下茶杯,看向她。

    “这毒大概率是来自琼州,但配方奴婢没见过,不能确定。”

    “改过?”

    “奴婢不确定,却觉得这琼州岛的药材,用得是京城这边的制作技术。”

    “带回去,好好研究。”

    “是。”秋收继续抢救驻久。

    话音刚落,“啊——”“啊——”两声相似的惊叫声响彻宁山,秦阴嫚一回头就见有人来秦阴嫚面前禀报:“启禀郡主,前方大概50步的位置倒在血泊中两名女子,一名箭矢不偏不倚射中心脏,是徐御史家的次女。一名位置相同,所幸心脏天生在左,捡回一条命,是徐御史家的长女。”

    “徐御史家的?”秦阴嫚邹紧眉头:“现下及时了?”

    “三更天。”

    “去一趟京防卫。”

    “是。”

    以此同时,天枢城,乾清宫内,万籁俱静。

    元景明端坐在龙椅上,缓缓在一封长长的圣旨上按下国玺。

    圣旨上冗长而乱杂的字迹暴露了他的情绪,本是简洁明了的内容却涂涂改改许多次,犹犹豫豫的越写越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恭亲王秦恭,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着兵部尚书宋轊弢前往斧劈关,逮捕秦恭入京候审,没收皇家玉牒,褫夺封号,家产充公,罢免官职。

    秦氏一族男子发配充军,女子没入贱籍。

    恭亲王后知意同珺阳郡主秦病树以及江北籍人员杖责八十,流放至江永,永世不得入京。

    ……其余家仆一律发卖。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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