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混沌摊位
谢起与沈云景,点了一壶酒两盘小菜
沈云景:“阿絮今天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想查清他父兄死因”
:“如何查”
:“去北疆”
:“你同意了?”
:“云景,阿絮她做什么不需要你我的同意”
:“可她是女子,女子如何参军”
:“我从未这样想”
:“云景,且不论她父兄的事,我们一起在梧桐院上学,何絮在兵法上多么有天赋,难道你要她留在京城绣花嫁人吗”
:“你父亲也是武将,你知不知道战场有多危险”
:“她父兄都死在北疆了,以她的性格,你觉得她能安心吗”谢起情绪激动起来。
: “父皇有意,将你父亲调去北疆,整个军营都会大换一遍,镇北侯的亲信都被调往别处,何絮她应付不来的”
:“你就这么不相信她,无论如何,明天谢家会支持她”
墙倒众人推,近日朝廷上弹劾何家的人颇多,对北疆的事也争执不下,三皇子昨日返京,皇上宣勇毅侯早朝觐见。
:“祖父,早朝可否带着絮儿一起去”
:“我已告老多年,此次既是皇上召见,定你父兄的事,带絮儿去也无妨”
定国公府不站队,一直中立,不加入任何一方,现在一发生变故。朝堂上更显得孤立无援。
一会是户部收到消息,城中不少商户怨声载道,户部侍郎又说何渊带领的镇北军将士来报,多年来被克扣粮饷。
:“定国公何在”
:“臣在”
: “你有何话说吗”
: “臣只想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又庭答。
:“你一生戎马,为了大宣的江山舍命疆场,的确劳苦功高。”
:“刚才那些,是否诬陷,朕心中有数,也自然会查清楚”皇帝道。
:“朕只问,这次战场上,何渊带领的十万将士全部丧生,朕该不该治他的罪”
:“臣女以为,父兄是否有罪,应请三皇子来当堂对质” 何絮说的不卑不亢。
众臣哗然
:“平时镇北军都归镇北侯管,听他一人之令,多少年来,北疆与各部相安无事,三皇子监军以后才发生这样的事,的确有嫌疑啊”也有人小声附和道。
:“皇上,何家至今没有收到战场上的任何消息,三皇子刚从阵前归来,可否告知真相”何又庭道。
: “我父身为将帅,命丧疆场也算为国尽忠,可若是遭小人算计,死在自己人手里,实在太冤枉啊陛下!”祖孙二人一人一句,看样子今天势必是要闹出个结果,皇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
:“臣女只想替父兄讨个公道” 何絮字字恳切。
以谢骁为首的武将,纷纷附和,皇帝有些压不住局势,最终道。
:“召三皇子”
三皇子府
:“殿下,陛下传旨召您进宫”
:“怎么回事,晨起请假的折子不是给父皇递上去了吗”
:“小人不知,只是在殿外偶尔听到一句,似乎有女子请愿,请陛下召三殿下讲述北疆之事”
:“女子?那必是何絮了,唯有她有这个胆子”
:“殿下,既然早上已经递了折子,不如顺势称病,不能上朝”
:“不可,若不是众臣有疑,父皇断不会现在召我,若我此时不去,这件事也未必能躲过去,何家不会善罢甘休,父皇与众臣也会看轻我,认为我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未来太子之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可殿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病当然是要装的,只不过我这病是为何将军处理败计,又一路舟车劳顿累出来的。”
:“陛下,三皇子到”
:“传”
:“传三皇子觐见~”
:“咳…咳…儿臣参见父皇”三皇子虚弱之势
:“逸儿,你昨日刚从北疆回来,那里的事你最清楚,是否真如通讯官所说,镇北侯判断失误,导致十万将士惨死啊”
:“回父皇,也请勇毅侯节哀,但通讯官说的确有其事啊!当时我与镇北侯商议,此战出的是虚招,只守不攻,引诱敌军进入包围圈,我们再一举歼灭,可…不知为何,镇北侯与小何将军带领十万兵马先后深入敌军腹部,都未有归信,我不确定前方情况,不敢贸然支援,恐折损更多军队”
:“请问三皇子,当时将军营帐是否只有你和我父亲二人呢”
:“还有小何将军”
:“也就是说,三皇子讲的这些,除了我父兄,便在没有人能证明真假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镇北军十年来从无败绩,北疆有我父亲,民心安定,生机勃勃,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我父兄清白,若为宣国冲锋陷阵的将士都变成的投敌叛国的贼人,恐伤了前线战士的心”
:“请陛下彻查!”先是一些武将齐齐下跪,后来一些文官也随之跪下,
:“人无完人,总有失误的时候,朕相信镇北侯的人品,以后若再有谁对此事多加揣测,朕决不轻饶”
:“只是镇北侯作为主帅,却有失职之责,但念在他以身殉国,不再追究,仍保留候府恩赐俸禄,前线的十万将士的家人,也要赏金安抚,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陛下英明”众人只得齐声道。
冯相提:“陛下,只是镇北侯去世后,北疆主帅之位空缺,北方周边部落虎视眈眈,还请陛下快速拟订人选”
:“这个朕自有安排,镇北军大概还有二十万人,同兵种之间打乱重排,再加上东部每个郡的驻兵,重新组成虎威军,由骠骑大将军谢骁担任主帅,兵部尚书之子担任,陈为监军”
:“还有定国公老了,不必再到梧桐院授课了”
:“梧桐院最后一批都是勇毅侯亲自教过的学生,谢起封跟着骠骑大将军出征,上阵父子兵,你们父子俩要给朕守好北疆,剩下的再议。”
:“可惜了何家三郎,若是他还在,以他的才能定是最先晋封的,定国公节哀啊”
:“陛下,何家男儿不在了,还有女儿”何絮清脆的声音响过。
周围哗然
:“女子怎可上战场”
:“赵大人,为何不可”
:“禀告陛下,臣女十岁起就在梧桐院与众学子一同学习武功与兵法,年年考核,也不逊色于任何男子,臣女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机会”
皇帝沉思
:“父皇,儿臣上陈师傅的兵法课时,曾与何絮同窗一段时间,她的确聪明过人,连师傅都赞不绝口”五皇子沈云景道。
:“可自古也没有女人上战场的先例,被外人看到,岂不遭人耻笑”三皇子讥讽道。
:“何絮只是一届小女子,可是在知道父兄死讯时,悲痛欲绝,曾去城外看望那些将士的家人,十万将士,说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是父母的孩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些天,许多人来何家为我父亲吊唁,对我祖父说一句节哀,何家只是那十万将士中的被看到的一份子而已,那些不被看到的十万将士家人又该如何,何家已是幸运的,承蒙圣恩与各位的照应,在京城中还活的下去,可是那些人呢,他们以后又该如何生活,看到那些妇孺孩童的样子,何家凑了些银钱帮助但也只是杯水车薪,何絮不懂三皇子口中的耻笑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参军,想为大宣,为百姓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尽量不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还请陛下成全”
此话一出,众大臣,或感动,或震撼,也有人不为所动,坚持认为女子不可上战场。
:“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不还是北疆的统治权吗,谁不知道你父亲在北疆快被尊为神了,你这一去,继承衣钵,北疆又姓何了是吧” 兵部尚书范锵道,他是太后的表侄子,母家地位也显赫,一直是个耿直的,有时连皇帝的话也敢顶撞,此事又有关兵营调遣,他不免插一句。
:“大宣的每一寸国土均为陛下所有,何家从未逾矩,何絮也不会,我不贪高官俸禄,更不贪军衔,哪怕是做一个小小士兵,也心满意足了”何絮道。
:“不要军衔?这,倒有几分可信”范锵回。
皇帝斜睨着,半晌。
:“那朕就封你个轻骑校尉”
轻骑校尉,正八品,中低级将领,负责监察和指导士兵训练与作战
众人听了纷纷咋舌,若说给的官职低,这也太低了,皇帝分明想为难她,何絮心里却很满意,这个位置离战场最近,若能立功升迁也最快。
: “臣女多谢陛下”
一路马车上格外安静,何又庭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小孙女,回到了何府,何絮马上跪了下来。
: “孙女没能提前告知您,孙女有罪”
: “你现在的确太有主见了。”
: “爷爷,可是这一切都太有嫌疑了,战场上的消息何家怎么可能一点收不到,明显是有人故意拦截,此人还一定是有权有势”
: “继续说”
: “既然有人不让消息传到京城,那就是有问题,所以孙女想要去北疆亲自查查”
: “那为何连祖父和母亲都不说”
: “怕您不同意,娘心疼我,更不会同意”
: “孙女十岁进入梧桐院,学的是,战争法将军略,自然有报效国家之意,有保护百姓之心。”
: “傻孩子,你以为上战场是那么容易的,爷爷当年多少次也是九死一生,你父亲和哥哥又…,就这样,他沈巍还放出我儿孙叛国的消息,我何家为大宣做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 “孙女昨日去城北看了部分将士的遗孀,她们不但不怪何家,还称赞我父亲是大英雄,不想让那十万将士白死一场”
: “好孩子”何又庭一把将何絮搂紧怀里。
伴着最后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越来越冷,庭院中的桂花树早已满院飘香可惜何絮等的人还没回来,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何家的大门被敲响,一个小太监进来传指说皇帝宣她觐见。
何絮被带到了偏殿内,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那日在朝堂上不还振振有词吗”
:“臣女多谢陛下成全”
:“那日那番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有人指使”
:“那日所言全是何絮肺腑之言,并非受人指使,城外所见所闻也皆是亲身体验,又在父兄丧期,何絮感触良多,所以冒犯进言,还请陛下责罚”
何须将头埋的更深了。
:“何絮,你曾与云景同在梧桐院上学,觉得他怎么样啊”
:“五皇子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又出身尊贵当然是好”他不知为何,皇帝突然这样问,只能谨慎回答。
:“哦~那这样的好人,你可喜欢”皇帝挑眉。
:“臣女,臣女的确心悦五皇子”何絮说话声音有点颤抖,有些紧张和激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女子,的确不同”皇帝大笑起来。
:“那朕若将你赐给云景做皇妃,你可愿意啊?”
何絮一脸懵看着皇上,心底还有一丝的雀跃,掩盖在面色之下,眼神慌乱的看着皇帝。
:“只是,皇子妃还是女将军,你可得好好想想”皇帝脸色一变,不怒自威。
何絮长吁一口气,低下头,帝王权术,倒也是意料之中,在她家出事的那天晚上,她早就做好了取舍。
:“臣女更愿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儿女私情当然要放在家国以后”她眼神坚定说道
: “不愧是她的女儿,这个倔劲儿,像她”何絮只以为皇上口中的他是镇北侯
城北的街边馄饨摊,对比城中街道的灯火阑珊人来人往,这里显得冷清了些,何絮与谢起已经点了两壶酒,两碟小菜等在这里了。沈云景刚在皇宫里陪皇帝处理完国事,急匆匆的向城北走来
:“你迟到了,罚酒三杯”谢起笑道
:“嗯,父皇留我商议北疆军队的部署,所以来的晚了些”沈云景抬手拿酒杯,一饮而尽
:“哎,这算不算军机啊,这么泄露给我俩,你敢说我都不敢听”
哈哈哈哈哈三人哄笑
这场景倒是让沈云景想起来:
八岁那年,皇帝将他与四皇子一起送到梧桐院学习,父皇说再好的兵法师傅也比不上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军,他心底很崇拜老将军,每每上他的课都竖起耳朵听,每堂课都有不小的收获,一月两次老将军的课,除了课业以外,他最好奇的是窗外那个小姑娘,每次老将军上完课,都宠爱拎起来这个小姑娘回何府,小姑娘趴在门外偷听被发现也不害怕,只是趴在老将军怀里撒娇叫爷爷,哦,原来她是何府千金,一个女孩子爱好兵书兵器倒是并不多见
后来偶尔我也与她说几句话,逗逗她,她见了我也不行礼,她可能不知道我是五皇子,回想起来这些年她似乎都未对我行过礼,一开始是不认识,后来是太熟悉,我母妃姓冯,她娘也是冯家女,也许论起来她还是我表妹?
刚开始她每天都缠着她哥哥,后来他哥哥随父亲去了战场,她便跟在我身后缠着问东问西,我从小长在皇家条件优渥,有时我懒得理她回答她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我怎么知道城北的什么许娘娘为什么天天去捡叶子,我是皇子,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她却说正因为你是皇子,你比任何人都要考虑百姓的事情!她不过小小一个人儿,说起话来气势倒足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直接不理她转身走掉,她却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让我回答
就这样,我们鲜少有交集的过了两三年,突然有一日她对我说: “云景!我祖父同意我去梧桐院上学了,你替不替我高兴!”
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心里的确有别样的滋味,若能与她朝夕相处,学堂似乎也不是很枯燥了,可是她呀是个活泼性子,上学以后与院里许多学生都打的火热,她为首的铁哥们就是谢将军家的谢起,那个淘小子连他父亲的话都不听偏听何絮的话,有时我本想与何絮单独说些什么,那小子过来嘻嘻笑笑插了一脚,我也没兴致了。后来他二人被师傅留了堂,下课后就叫我一起出来喝酒,谢起倒也是个直爽性子,从不拘着什么,若说京城公子中,他还算看得上眼。
: “云景,咱仨喝了几年的酒,马上要出征了,得和你说句实话”
: “我一开始是看不上你的,皇家人总是高高在上,连同姓的闲散王爷都要我父亲下跪叩拜,但你不一样,你这个朋友,我谢起交着不错,不后悔”
: “嗯,你也与那些世家的公子不一样,当时查赵则明贪案时,你们不过是一群孩子,是你坚持不放过那些蛀虫,虽然平时纨绔了些,大是大非面前还算拎得清”
: “那当然,当时咱们找到了证据以后,可是直接告进了勤政殿!陛下都夸我有勇有谋”
: “哼,陛下那是说你傻”何絮轻笑
: “我不管那些,错的事就是错,对的事就是对,我就要黑白分明!”
: “唉!说好了,回来你还要请我俩喝酒,给我俩接风洗尘”
: “好,喝全京城最贵的酒”
: “不,我还是要到这来喝,就这儿”
沈云景淡笑道: “好”
三人都喝醉了酒,晚风吹过,何絮淡淡的看着沈云景,再看看已经倒在酒桌下的谢起,轻笑起来,不知他三人何时还能这样喝酒
何絮起来搀扶不省人事的谢起,想把他架回去,却没想到他醉成这样,一个劲儿往她身上倒,这是沈云景一把拽起他,对何絮说
: “我来”
谢起在沈云景身上好似也没那么沉了,路也会走了。
何絮跟在后面不知道他们俩在耳语什么
原来是是沈云景掐着谢起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谢起,别装了”
谢起咬牙切齿道: “算你狠”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也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啊,有时候在亲近的人身边,能够卸下伪装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