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子呢,宝贝~……宝!完了!”
软绵的手指在床边摸索了半晌空无一物,半梦半醒间姜漫腾地坐起来,两手在身下胡乱摸了一通,没有东西才松了口气。再摸到旁边的男人,对方睁着眼睛,担忧的眼神转化成怒气:“干嘛呢?”看见他跟看见鬼似的。
姜漫意识回笼,这才想起来她今晚没和小川子睡在客卧,卫淮川回来了,他们睡在主卧。刚才睡迷糊了,没摸到小川子还以为是被她压死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卫淮川啧一声,眉头微蹙,暴风雨来临前的电闪雷鸣。突然姜漫乳燕投林一般钻进他怀里,在胸口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睡意未褪的声音像裹了一层软乎的棉花糖,“吓死我了。”八爪鱼一样攀着他蹭了蹭,在胸口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便歇了声。
卫淮川到顶的情绪被挡得严严实实,黑夜中手半悬在空中,良久放下,似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一样,手臂焊死在肩膀,腰间。
睡梦中姜漫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又很快地被清新淡雅的香味哄好。
第二天早上,卫淮川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一脚踩上一团肉上。
“喵!”小猫咪叫得又凶又可怜,姜漫连忙抱起来查看它有没有事。检查后才松了一口气,放到唇边边说边亲:“噢~可怜的小乖乖,你昨晚就睡在这里等妈妈吗?么么,宝贝儿~”
听着她柔声细语地轻哄,卫淮川的眼睛当即红了,捏着下巴把人转过来,“姜漫,你刚才都不肯亲我。”表情虽然恶狠狠的,但说的话却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姜漫被他捏着下巴,说话变得含糊不清,“没沙牙(没刷牙)”
“那你也要问我是不是嫌弃才行。”卫淮川霸道道
姜漫白眼翻了一半收回来,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附上捏着下巴的手,没有用劲就弄下来攥进手里放下,垫脚扑进怀里吻了上去,还是够不到。
她嗯了一声,眉尾上挑。卫淮川小小的笑了一下,弯腰凑过去。
“早安吻。”
卫淮川还没回味完,就听见她再说了三个字,完美的脸庞上出现了裂痕。
“我们三。”此时姜漫怀里的小猫咪像是存心要气死他一样,竟然应和了一声。
姜漫用刚刚亲了猫鼻涕的嘴来吻他!!!
看他脸色发黑,一脸纠结便秘的模样,让姜漫仰头大笑,身子往后倒。
卫淮川拦着她的腰把人贴进怀里,磨牙威胁道:“姜!漫!”
“再笑,这周末你就不用出去了。”
姜漫立刻噤声,紧闭着嘴,看来是真的被威胁到了。
姜漫:【卫淮川拎着小川子.jpg】哈哈哈他早上出来差点一脚踩上小川子。
李晴晴:【放大图片圈出后背的划痕.jpg】艹!宝贝你也太生猛了吧!
姜漫:【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卫淮川回头就看见女孩一脸懊恼地盯着手机,耳朵都红了。他走过去,姜漫吓了一跳往后退,被他揽着腰拽了回来。另一只手攻其不备地拿过手机。
“喂!还我。”姜漫去抢却被人环在胸前,气急败坏下隔着衣服咬了一口。咬下的瞬间呆滞了——正中小樱桃。
“嘶——”
听到头顶的抽气声,姜漫心一虚,仰头就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手虚虚地搭在胸前,“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准。”她小声辩解道。
卫淮川的眼神幽深炙热,盯到姜漫羞涩移开视线才低沉着嗓音,饶有趣味道:“她说得没错,我们漫漫是挺……生猛的。”停顿得恰到好处,让人浮想联翩。
姜漫仰头瞪她,水汪汪的眸子只让人看到了怜惜而不是气势,还未等她开口讨伐,头顶轻飘飘落下三个字,把她砸得魂飞魄散,当场去世。
“小川子?”
“嗯?”
姜漫倏的瞪大双眸,同时小川子喵的叫了一声,激起胳膊上一片鸡皮疙瘩。
身前的男人一矮,姜漫腾空而起,卫淮川颠了颠怀里的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快被煎熟的鱼,滋滋冒气。
“看来今天的电影是看不了了。”
主卧的门再次阖上,小川子蹲坐在地板上,喵脸茫然:“喵?”竟从一只猫的叫声里听到了疑惑的语气。
13:22
卫淮川逆光站着从衣柜里找衣服,姜漫已经累到手指头都不愿意抬一下了,喉咙干得发涩,勉强抬眸看了一眼,然后把脸埋进枕头里装死。
这个压榨到最后一刻的禽兽。
卫淮川满脸春色,看着衣柜里新增的男士衣服心情更好了,手指摸了摸上扬的嘴角。伸手给姜漫选了一条方领牛仔长裙,再配合着色系给自己配了一套同色系的牛仔裤和一件猫咪印花T。
也就只有姜漫会觉得他适合这种童趣年轻的风格了。
等他换好衣服,姜漫肆无忌惮地上下欣赏了一番。她的眼光果然不错,穿上这身,卫总直接爆改男大生。
卫淮川窥见她眼里的亮光,大步跨过去,裙摆贴着裤管。从高处看,大领口下的小白兔半遮半掩,宛如躲在云雾后害羞的圆月。
天神弯腰,亲吻圆月。
还残留的战栗感让她腿发软,环上他的脖子轻晃着撒娇:“电影要开始啦~~”
卫淮川两边端水,一脸餍足,反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薄衫给她穿上,还在腰间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见他大男子主义病又犯了,姜漫软软抱怨道:“这样穿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把最有特色的大方领遮上,这件裙子还有什么好看的。气死她了。
“好,到了电影院在再脱下来。”卫淮川从善如流地回答,敷衍得很。
姜漫默默地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电影院乌漆嘛黑的还露个屁呀。
小川子。
取了票去4号厅才发现是情侣厅。卫淮川抱着温香软玉的时候想起远在京市的特助于池是时候加工资了。
比起卫淮川的小心思,姜漫就是纯粹的把心思都放在了电影上,把他当成了人肉靠垫。开心的时候会翘着脚丫晃悠,紧张的时候就缩进怀里,开心的时候就拍着他的大腿大笑。
看着她生动活泼的模样,卫淮川突然就释怀了这两年异地恋的不易。
Z市机场
卫淮川把兴致不高的某人抱在怀里揉了揉脑袋,小声试探地问:“和我一起回京市?”
头发被揉乱让姜漫心里不快,哼唧着不肯理他。
卫淮川好似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想要她一起回京市。两人黏糊一阵后才分开。
姜漫从机场出来,太阳晒得她睁不开眼睛,心情莫名就成了瘪了的气球,低水平飘过。耳边发动机的轰隆声愈发远离,她垂着头走了两步手机就响了。
“靓女,来活了。”
炎炎烈日下,海风席卷着滚滚热浪而来,姜漫走进一座老旧的房子,白漆因为岁月的痕迹斑驳,侧边的墙面上留着孩童般的鬼画符,歪七扭八,不成样子。
姜漫收了伞进来,短短几步路后背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食指坎掉鼻尖晶莹剔透的小汗珠。
“来啦?”一个留着齐耳短长发的男人,甩了甩他风流倜傥的刘海,穿了件大花衬衫,让健康的肤色看起来更加健康了。他从架子后面探出脑袋着急地呼唤她:“快来快来,干完这票咱们就能颐养天年了。”
姜漫满眼冷漠,放下包,换上工作服走到工位上坐下,公式化道:“我来描边?”
“不,你来上色。”许承铭撑着下巴,嘴角含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神秘感,“这一次我来给你打下手。”
他们是一家做珐琅工艺的工作室,他们老板,一个看似不着调很飞的人却有着坚定又郑重的梦想,作为一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立志将珐琅工艺发扬光大,摆脱小众,成为这个时代被大众所接受的一项艺术。
虽然“明天就失传”、“傻子才喜欢这些老过时的东西”、“穷死了,搞屁”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但在这两年的辛苦运作下,他们工作室也算是有资本能支持他们畅谈理想和信念。
这其中遭受的冷眼、欺骗就如过眼云烟,随风散去。
这单要是成了以后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于是他想现在是正式培养接班人的时候了。等到最后,他退居幕后,就让这满天下的桃李好好发扬珐琅艺术。
之前的客单都是许承铭上色的,但她私下也会自己玩玩,所以这活对她来说不算难,扎起头发就开干。
右手拿起笔,左手两指放大iPad上的图稿。好眼熟,再靠近仔细看了一眼,花纹上有些区别,博物馆的那个是莲花,这个换作了牡丹。姜漫思绪收回,提笔沾了蓝色慢慢填充颜色,完成颜色自然的过渡。
一缕碎发洒落,在脸颊旁来回轻轻摩挲。
“半个月后要。”许承铭埋头苦干,“干完这一票我给你批一个月的年假。”
“行了,干活。”姜漫可不吃男人画的饼,尤其还是男老板的饼,怕噎嗓子。
许承铭虽然平时里不太着调,但干起活来认真利落,十分专业。果然男人还是要沉默寡言,认真干活的时候才会有魅力。
总结就是,嘴不要太欠。
“哈秋——”
卫淮川侧身打了个喷嚏,坐在隔壁汇报工作的于驰关切道:“老板,需要去医院吗?”
卫淮川拜拜手:“继续。”他今天穿的是姜漫买的长袖,在Z市刚好,但京市却有点薄了。抬手袖子落下来,胳膊上两条血痕结痂了。
看见于驰视线落上来,卫淮川用一种埋怨又无奈的语气说:“你们姜小姐养的小猫和她一样,只挠我。”这个只字说得婉转有力。
于驰想,这猫要是还要挠别人他老板怕是第一个不同意了。他知道这个话不能接,于是偏了点方向说:“我看见姜小姐朋友圈发的照片,小猫很可爱。”
“娇气,被惯坏了。”卫淮川意有所指道。
滴——卫淮川点开消息,看到那朵盛开的莲花,脸募地黑了。
幽静的茶室里,茶香浓郁。
卫淮川低头泡着茶,像是没有看到对面女人的窘迫与尴尬。他就这么淡淡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压碎了张秋女士的脊梁骨。
“淮川啊,”张秋开口,嗓子干涩,她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说:“突然来找你是为了……”
水声停驻,卫淮川轻轻看了她一眼。
张秋冒汗的手心不停地在裙子上擦拭,他向来害怕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像一头野兽,好在她女儿做了绳索,而那是她的女儿。
这么一想张秋心里的踏实了不少,磕磕巴巴地说明了来意:“我们家博恩今年毕业,不知道你能不能给他在卫氏安排一个实习岗位?他是211,有能力的,或者说在你身边跑腿也行。”
守在门外的于驰仰头看了眼天花板,蟒蛇缠上大象,周围开满罪恶的蔷薇。
卫淮川的沉默让张秋的心砰砰不安地跳,害怕激起了勇气,手掌慢慢握成拳头,“如果你不帮忙的话,我就只能去找楠楠了,怎么说她也是博恩的姐姐……”她偏头看向一旁,红木椅子的把手上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卫淮川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姐姐?”
张秋捏着包身,虽然没有抬头看他,但话却说得一点也不心虚:“骨肉亲情,血溶于水,是割舍不掉的。”
“我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但也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妈妈。我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再苦再难的时候我也没想着去打扰她,但这会儿,为了她弟弟的工作前途,我这个当妈的愿意豁出老脸来求求小辈帮个忙。”张秋言辞恳求,回忆起曾经辛酸苦楚的日子不由哽咽,眼尾泪光闪闪,“她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回馈……”
“张女士。”于驰放下手里的人茶壶,落在桌面时重了些。
对面的女人下意识坐直身体,可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攥紧了身前的包,包不错就是款式和颜色都有些年轻,不太适合她这个年纪的人拿。看包包的磨损程度,看来是常用的了。
在卫淮川犀利视线的打量下,张秋坐立难安,但她这人就算是被抓了现行也不会承认的。反而还会激发她抗辩的斗志,把黑的说成白的再给对方泼一瓢更黑的,由此坐实自己的凄凉与悲惨。
“都是些她不要的。”张秋凄然一笑,好似这七位数的东西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丢了颜面。
卫淮川双手张开撑着桌面,顺着她的话说:“那正好,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改日我让助理上门清点一下,卖了变现。”
张秋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干笑两声说:“你怎么可能缺钱……不可能的……”她说着将手里的包越攥越紧。
“于驰。”
“老板。”于驰火速开了房门进来。
卫淮川冷声道:“让律师准备一下,让张秋女士返还财产,并从繁星小区的房子里搬出去。”
“卫淮川!”张秋过分紧张而忘了控制音量,尖声喊了出来。仔细看可以发现姜漫的眼睛是随了她,又圆又大,只是可能因为年纪上去了,她的眸子浑浊发黄,没有姜漫那种眼眸里揉碎了星河的璀璨。
张秋现在住的房子是当初呀卫淮川为了姜漫置办的。当初姜漫走得决绝,家里的东西都没带走。比如张秋今天戴的这条蓝宝石项链,再比如她拿在手上的小羊皮包。
这些都是张秋平日在京市交际时用来撑场面的东西。
她也知道卫淮川不好惹,本是不想来这一趟。但陈源说给博恩安排个小职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而已,楠楠现在还跟着他,可可是她的母亲,会给你面子的。
卫淮川进了茶室就不说话,她隐约也能猜到是为什么,不过是替她女儿委屈而已。可她张秋,可以对所有人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唯独不能向自己的女儿低头。
这是她作为母亲的骄傲和尊严。
于驰瞥见女人眼底近乎疯狂的执着,摇了摇头跟上卫淮川的脚步。
等他们都离开后,张秋才踉跄着跌坐回椅子上,为自己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不同于京市灰蒙蒙的天,Z市艳阳高照,蓝天白云的显色度格外高。阳光灼人。
许承铭和姜漫一人抱着大半个手臂宽的纸箱子,站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两旁是果农种的果树,房舍之间间隔百米左右,稀疏排布。
“你确定是这儿?”隔着黄褐色的镜片都能看感受到满满的白眼,一个接一个飞过去。
许承铭一甩头发,赶跑白眼,毫不走心地宽慰道:“放心,都在我的掌控中。”
有一甩头发,刘海自然潇洒地搭在墨镜上,此时恰好一阵风吹来,吹起嚣张的衣摆,可以,架势到位。
“走。”他一摆脑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一百米远处的红瓦白墙的房子,走近看大门上雕着古色古香的龙纹和花纹,终于有了点信心。
许承铭看出姜漫心中所想,骄傲地扬起下巴,得瑟道:“怎么样?老板还是老板吧?”
姜漫从箱子一角腾出一根大拇指竖起来,“老板。”牛逼。
“hello!龙哥。”按了门铃后,许承铭对着监视器一甩头发,头一下一下桀骜地摇着,熟稔着打招呼。
滴——门开了。
许承铭一个头部动作,招呼着姜漫和他一起进去。
bgm响起——“……哪个叫做正义哪个叫做战无不胜……”
许承铭两脚交叉,左右大幅度地摆动,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每一步都踩在节奏点上——等等,哪来有音乐。
姜漫往下看,眼白露出三分之二,盯着传出bgm的牛仔裤口袋,冷漠道:“许老板,”
“嗯?怎么?”许承铭又是一甩头发,幸好还年轻,甩起来的不是假发片,要不然以他这个频率在牢固的卡子都没用。姜漫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而对方显然是为自己的天才想法感到十分满意,听到许老板的第一反应是:“要放上海滩吗?”
姜漫低垂的眸子彻底闭上了,心中默念了三遍,“工作工作都是工作”,这才压制住爆揍老板一顿或者捂脸逃走的冲动。
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佣人候着,指引两人去了会客厅,许承铭还未跨进门就大声道:“龙哥,好久不见啊。”
姜漫进去看到一位头发全白了的老人还有些惊诧,老板总喊哥她还以为是年龄相仿的人呢。但转念一想,他下的订单都是传统珐琅中常见的图案,这样一来也能说得通。至于她老板,本来就是个不着调的。
两人把纸箱放在桌上,许承诺开始坐在一旁和龙哥寒喧,姜漫在一旁将东西都摆好放在桌上,再拿起其中一个牡丹花纹赏瓶双手递过去。
龙哥摆了摆手,说:“等下吧。”
姜漫和许承铭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许疑惑。
“行,等一下再看。”许承铭率先出口缓解尴尬,“我先来给您介绍一下,聊聊这制作过程中的故事哈哈。”夸张爽朗的笑声很快将这个小插曲盖过去。
姜漫顺了顺裙子,乖巧地坐在一旁不做声。
“咚咚!”门被推开,刚刚给他们引路的那个佣人又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一身酒红色西装,短发利落的中年女人,她手里拿着一个古棕色的箱子,看起来有点年头了,边角磨损痕迹严重。
龙哥摆了一下手招呼她坐下,再示意她看面前的东西。女人打开随身带的箱子,姜漫这才看出她箱子里装的是一套鉴定古玩的工具。此刻她正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赏瓶的花纹,过后还对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干嘛。
两人再次对视,许承铭余光示意,姜漫猝不及防地上前拿起桌上的画着百鸟朝凤的盆上前接受:“您看看这个……”她刚靠近,女人就警惕地关了手机屏幕,姜漫也没有在乎这些细节,依然很热情地介绍,很急切地想要表现表现的意思。
女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不好意思,可以让我自己看看吗?”
“哦……好。”姜漫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局促地坐回椅子上,手里还拿着百鸟朝凤的盆不停的摆弄。她低着头,没人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愁绪。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老头年纪大了就是阅历多,讲了一个小时的故事都不带重样的。还特别喜好给人倒茶,刚开始两人还会喝两口,后来发现这老头就喜欢给人续杯,还不给话口让人走时,怕憋不住,两人都默契地不去看茶杯里头满了的液体。
“怎么不喝茶?不好喝吗?”龙哥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茶自然喝得频繁,等两次发现客人都不去碰茶杯的时候就开始催了。
姜漫没得办法陪笑喝了一口。许承铭受不住了,他捂着□□粗俗地说:“龙哥,再喝就要尿裤子了。”
“你这故事精彩得我都不敢去厕所。”老登,信不信我直接尿在你这金丝木椅子上上上味道?
龙哥嘴角一僵,旋即笑着往后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嘴,一说就停不下来了。”他这才想起身边的人,问到:“小宵啊,看完了吗?”
叶一宵放下手中的工具,侧身恭敬道:“龙叔,可以。”
原本慈眉善目,跟邻家老爷爷一样的龙哥,低头倒茶的瞬间,脸上的表情阴郁起来,一瞬间,暗藏在他笑面下的老虎被放了出来。
是饥饿状态下准备捕猎的姿态。
“小铭啊,其实我和你阿公也有过一段短暂的交集。”龙哥突然聊起这个,许承铭脸上满是诧异,他瞥了一眼后慢慢说:“你确实将他的衣钵继承得很好。”
许承铭吊儿郎当的吹口哨:“我比他厉害多了吧,他们都说我是许家天赋最好的,也就是我太爷爷去得早,要不也只能比比的。”
“哈哈,你啊。”龙哥无奈地指了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满眼欣赏:“不错!我喜欢!”说着端起茶杯。
许承铭很是受用地和他碰了一下,激昂道:“不错!”
“哈哈哈!”
茶喝完了,情谊也到这儿了。龙哥终于开口说了正事:“不知阿铭有没有想法干票更大的啊?”
许承铭不懂:“什么?”
龙哥看他满脸困惑,便将话挑明了说:“你们许家的手艺传自皇宫御用工匠的手艺,就没想过——”
他接着喝茶的间隙觑了一下许承铭的表情,见他没有抵抗和嫌恶才继续说道。
“——重习。”
做A货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看来他爷爷当年可没给这人什么脸色,忒不要脸的老登了,不他当年还是个小老登。许承铭在心里暗骂道。
“什么?!”姜漫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您想要仿文物?”
“这可是犯法的呀!”
被姜漫这么大声直白地喊出来,龙哥脸上的表情一下挂不住了,他满脸阴鸷地瞪了这个没分寸的小孩一眼,沉声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还不坐下?”
姜漫看这老头做都敢做,被说反倒恼羞成怒了,于是演得更起劲了,把这种无脑热血青年的形象发挥到极致。
“这就是犯法的龙叔。”姜漫一脸正气,却发现他们眼中都是讥笑和嘲讽,情急之下,她转身冲许承铭求救:“老板!你也要做这种犯法的勾当吗?”
许承铭皱眉,厉声斥责:“姜漫!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滚。”
“滚就滚!我才不跟你做犯法的事。”姜漫起身,将高跟鞋跟跺在木地板上泄愤,脸都气红了,走了两步又转身,抄起桌上的花瓶就一摔:“这我也做了!不给你们卖!”
“你、你。”许承铭气得指着她发抖,“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姜漫挺直腰杆又摔了一个,“你们迟早都要进去的,他这么老了还能出来,你们两就把牢底坐穿吧。”她愤愤地指着龙叔说,也不管对方脸有多黑。
许承铭被气晕了,从叶一宵手里抢走最后一个给她:“有本事你都摔了啊?”着实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了。
“这个我没帮忙,不摔了。”姜漫很有原则地往门外走。
许承铭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说:“这就怂了?”
“怂屁!”
“那你摔啊。”
“你让我摔就摔吗?不摔!”
“那你就是怂了!”
“好啊,我就摔给你看!”
“来!谁不摔谁是孬种。”
……
两人一路吵到了院子里去。龙哥从会客厅的磨砂玻璃隐约看到两个人影纠缠着越来越小,年轻时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本来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他想起来了,当年许岭……他半眯着浑浊的眼睛,有熊熊火焰烧掉了眼中的雾霾。
“砰——”茶盏摔在桌上碎成好几块。
叶一宵惊呼出声:“龙叔……”
“快!去把他们两给我抓回来。”龙哥厉声吩咐,家里的保镖和佣人倾巢而出。
看着追来的人群,姜漫和许承铭意识到小伎俩被拆穿了,拉开大门拔腿就跑。
“龙哥!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许承铭大喊一声,见后面的人不带停的,不由怒道:“干嘛呢干嘛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许承铭痛苦地跑着,突然余光里姜漫蹭一下蹿了出去,他定睛一眼,这小妮子光脚跑得挺快,“嗨!等等我。”
娇嫩细腻的赤脚踩在被午后烈日灼热的柏油路上,热和超级热的交替,让姜漫头昏眼花,鼻头酸酸的,再加上她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似的。
姜漫咬着牙坚持,一路狂奔到路边,还好碰见了一辆摩的,她着急招手:“师傅!这里!这里!”
师傅笑眯眯地过来,一看女人光着脚不免担心道:“哎哟,怎么……”
“师傅很急。”姜漫撸起裙子就大摇大摆地坐上后座,她里面穿了一条牛仔短裤打底,本就是想谈完工作就脱了外面这一层凉快凉快的,没想到方便逃跑了。
她才刚坐上去,后座又是一低,许承铭也上来了,他潇表情壮烈地伸手指挥向前:“走啊!兄弟!”
师傅看了眼身后追来的人,脸色一变,立刻开了发动机跑了,等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松口气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搞传销的?”
“你们放心,我这就带你们去公安局。”
这个误会倒是歪打正着,谁知道那个龙哥会真的要打人,他们是得去一趟公安局做个笔录了。
先前两人演戏也是怕在别人地盘很被动,万一要是狗急跳墙呢?所以姜漫开演之后许承铭立马就跟上了,虽然他心里觉得不太至于,他们合作搞吹也不至于囚禁人吧。
哪知道那老登这么疯,还好姜漫警惕心够强。
师傅的车又快又稳,十来分钟就带两人来了公安局。一说是“仿制文物”,警察们脸色剧变,立刻领着两人去详细问话,连带着摩的师傅也做了笔录。
“这就是你们仿的文物吗?”
姜漫顺着警察的视线才发现她手里一直握着百鸟朝凤的赏瓶,因为头疼而有些反应不过来:“哦?这个……”
“这不是的警察同志。”许承铭生怕人误会着急解释道:“这就是我随手画的,和博物馆里的文物一点不一样。”
“你怎么了?”许承铭趁警察询问间隙小声问道。
姜漫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先搞完。”她缓一缓。
后来警察又问了他两一些问题,结束后对两人说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会给他们打电话,到时候可能需要两人再来一趟。
两人都欣然同意,然后被恭敬地送出了公安局。
许承铭面朝阳光,突然觉得自己插兜站在公安局门口的身影比古惑仔还要高大挺拔。他可真TMD帅啊!
“姜漫,你老板是不是很帅?”
“e……”半个音节后便没了声,许承铭一回头就看见姜漫倒在了地上,她终于因为饥热交迫,而昏倒了。
许承铭这个不靠谱的——这是姜漫昏过去前最后一声来自灵魂的呐喊。
京市。
下午会议结束后,卫淮川又给姜漫打了个电话,中午吃饭那会儿没打通,想着可能是她午休静音了没接到,下午在上班就再打了一个过去。结果还是没人接,他脸色一下就变得很不好了。
难道是张秋找过去了?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卫淮川沉着脸再打了个电话过去,紧握着手机,硌手的地方失血泛白。
打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但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南方的口音:“大川子?”
许承铭坐在警车后座照顾昏倒的姜漫,看见她的手机一直在响就帮忙接了起来,这备注这么像个太监似的。
卫淮川眉头轻皱,沉声道:“你是谁?姜漫呢?”
等等,这台词是不是有固定搭配?
一下触动了许承铭记忆里的自动回复,反派发言::“她在我手里,一个亿,否则我就撕票。”
“咳。”
前面开车的警察轻咳一声,许承铭浑身僵硬,这tmd不回原地打道回府吧。
还没等他解释清楚只是个玩笑话,对面就答应了:“好。”
许承铭眼睛瞪大,绝对前方警察同志看他眼神都变了。青天大老爷啊,他再也不嘴欠了,差点被眼神枪毙。
“她在哪儿?我要听到她的声音。”
手机那边有说话了,许承铭看了一眼沉沉睡着的姜漫,现场表演一个跳起滑跪:“不是兄弟,我开玩笑的,而且一个亿你就随随便便答应了?如果我有要的是美金呢?欧元!”
“这是我的事,她呢?”卫淮川又问道,电话那头不似语气的沉稳,匆忙地部署中。一边打手势让于驰去准备私人飞机,他要马上飞Z市,另一边语气不善地暗自威胁道:“三秒内我要听到姜漫的声音,否则……”
艹!他被威胁了!他在警车上被人威胁了。
坐在前排的警察同志看不过眼,大声对电话那头说:“你好,我是Z市警察局**分局的黄鸣,姜漫女士刚才在我们局里晕倒了,我们正开车去Z市第一人民医院,刚才接电话的是他朋友,您别担心,我的警号是######,您可以去查证。”
卫淮川又念了一下警号,于驰腾出手来迅速查询,并打电话到警察局询问今天是否有一位女士晕倒在局里。多方求证后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
卫淮川揣着满腹心事和疑问坐上飞往Z市的私人飞机,在医院的停机坪降落。
安静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滴—滴—滴—冰凉的药水顺着管子缓缓流进血液里。
姜漫睁开眼睛,喉咙干涩得发疼,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眼眶里的黑块才慢慢散去,就像老旧的电视机开始恢复运作。
歪着身子玩手机的许承铭被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姜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至于吧,搞砸一次就要弄死我啊?”
姜漫懒得理他胡言乱语,指了一下他脚边的矿泉水。
“哦哦哦,喝水啊。”许承铭终于明白她是想喝水但可能说不了话了,但这多不好意思啊,刚才她一直昏着,他就买了自己的,“你等着,我飞奔过去给你买一瓶。”说完就冲了出去。
姜漫转头一声叹息。
“喀嚓。”门开了,姜漫有些诧异许承铭回来的这么快,结果一回头撞进卫淮川褐色的眼眸里,脚步声急促,视线模糊。
“别哭。”卫淮川大步跨到床前,用指节接住眼眶里滑下来的一大颗泪珠,他又轻声重复道:“别哭……”
于驰轻轻关上门,为两人创造单独相处的空间。
姜漫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眼泪掉得更快了,瘪着嘴巴好不委屈。
她也不想哭,可是你来得这么快,她怎么能不哭。
“哭吧哭吧。”卫淮川看出来她的委屈和撒娇,俯下身,轻抚她的发顶,用温柔再温柔的声音颤抖道:“漫漫,吓死我了……”
姜漫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因为他的话传来一阵过点般的酥麻,她怔了怔,眼眸的湖面里砸进一滴水珠,泛起阵阵水光涟漪,她把头埋进好闻的西装外套里,呜咽出声。
门外,揣着一瓶水的许承铭听到哭声传出来,立刻就要进去,“怎么回事?有一个亿也不带欺负人的啊。”
于驰眼疾手快地撑在门框上挡住了他,礼貌微笑,但眼神却带着冰冷的嘲讽:“许先生,给我们老板、老板娘留点私人空间可以吗?”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可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承铭退后一步,看了眼自己麻竿粗的小胳膊,采取忽悠战法,左右晃悠,企图晃晕对方:“兄弟,我送水的……”
于驰瞥了眼他手里的矿泉水,再抬眼,许承铭感觉自己又被打了,但对方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态度礼貌恭敬:“这时候还是喝温水比较好。”
“这不是……”许承铭想说要得急,这不是没有条件嘛,先凑合着呗。
“让一让。”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阿姨拿了满满一手的东西、左手拿着开水壶小指勾着保温杯,右手手腕挂着一个大的帆布包,里面放着生活用品,放着切好水果的保鲜盒装不下露了出来。
“刘阿姨。”于驰越过许承铭接过护工阿姨准备东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阿姨是医院的护工,几个小时前突然接到通知说让她照顾1203的病人。那么多的报酬一下给她整不会了,想着一定要周到再周到,仔细再仔细,要不怎么能对得起人家给的钱哦,“准备得匆忙,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阿姨说。”
刘阿姨就是这么个朴实的老人,所以还特意去附近进口的水果店挑了适合病人的水果,削成小块还准备了叉子。
之前姜漫晕着没醒,病房里又有人顾着,刘阿姨就想着再多准备点东西,一听到醒了就立刻匆忙赶过来。
听里面没了动静,于驰才引着刘阿姨进了病房。
为了对得起这工资,刘阿姨牟足了劲,眼睛里全是活。
“来,给姑娘擦下脸。”
“保温杯里是温水,适合直接喝。”
“吸管在这儿,慢慢喝啊。”
“拖鞋阿姨给你放床底下。”
“这个暖宝宝,要是觉得有点冷了暖暖。”
……
阿姨忙碌间隙还不忘拉踩一把说:“这刚醒来可不能喝凉的,尤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
许承铭手里的冰水瞬间沸腾,变得烫手起来。
“谢谢您。”卫淮川道。
于驰又带着刘阿姨离开了。
这时房间就剩下三个人,一瞬间气氛有些诡异的紧张,姜漫坐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吃着卫淮川喂过来的猕猴桃。
“今天怎么回事?”卫淮川停下投喂的动作,兵荒马乱后终于有时间聊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到医院来了。
许承铭仰头看天花板,这天花板可真白啊!
没人会对衣食父母赶尽杀绝吧。
“他!”姜漫毫不迟疑地指证:“我们今天去谈生意,他偏说吃了早餐不划算,得留着肚子吃中午的庆功宴大餐。可事没谈成,还来了一场城市大逃亡,我打着赤脚在滚烫的地上跑了十几分钟,又饿又累还可能有点中暑了。”
许承铭身中数箭倒地不起,左手抓心,右手指着那个蛇蝎美人,魅惑君主的女人颤颤巍巍地说:“姜……漫……”
“老板,别cos比干了。”姜漫睨他一眼,冷漠地说:“医院的地板你也敢舔,胆子真大。”
许承铭咻一下站起来,“我哪里舔了?”余光瞥见男人冰冷的目光,脖子一凉,缩了起来。
“对不起,我真心要带你去吃大餐的。”按许承铭的计划,最迟十点谈完,这个点吃个早中饭刚刚好,谁想到能遇到那腌囋事。
姜漫瞥他一眼,乘火打劫:“我都工伤了,一个月的假期?”
许承铭刚想要反驳,这工作室离了他都不能离了姜漫。但接触到卫淮川不怒自威的眼神,和无形中给他传递的阵阵压迫感。
终于自责加害怕,姜漫争取到了一个月的带薪休假。
一瞬间差点不治而愈了。
卫淮川看她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不想工作干脆就不干了。”
许承铭刚找了借口离开,这会儿病房就剩他们两了。
“不一样。”姜漫嗔怪地看他一眼,抬起下巴骄傲道:“赚到的假期能一样吗?”
“不一样。”卫淮川不懂但纵容。
姜漫在吃了口苹果就摆摆手说不吃了,卫淮川也就没喂了,坐在一旁陪她聊天解闷。
第二天观察没问题姜漫就出院了,卫淮川又在家里陪了她令天,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回了京市。
临走前卫淮川一万个担心和舍不得,想着要把姜漫一起带走。
姜漫以小川子为借口留了下来,大川子离开前狠狠地瞪了一下小川子。
小川子天真懵懂可爱脸,不懂但天然气人脸。
姜漫躺在沙发上笑得没心没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