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俩人出门买菜，就在小区下面的超市。

    下午闲谈时，方觉夏说自从上了大学后，他就独自一个人生活，厨艺不错。

    连雨听后眼睛一亮，“真的吗？！”

    他想起认识的第四个周末，这人来到他家做的那顿饭。

    既然厨艺有长进，就应该让他给方觉夏盖个章。

    不被连雨认可的厨师方觉夏，不是一个好厨子。

    “你要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万一我想吃的是一个很难的呢？”连雨在猪肉铺子前停下。

    “没有难的，只有想不想。”

    “万一你做出来又像上一次呢……老板，要这块肉，嗯，再来点这个猪小排吧。”

    方觉夏“嗯哼”两声，没有辩解。连雨还真挑了一个他平常不做的食材。

    俩人又去了趟蔬菜区，买了些时令蔬菜，出来时又在门口买了点凉菜和卤菜。

    “会不会买的有点多啊。”连雨看了眼方觉夏手里提着的肉，又提了提自己手上的菜，有些顾虑道。

    方觉夏没说什么。

    老板已经称好了这两样小菜，他顺手接过。

    “又不一次性做完。”他说。

    也是。

    这样想着，连雨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方觉夏走进厨房里忙活。

    连雨本想给他打下手的，未曾想这人用“评委不能参与”的理由拒绝了。

    他只好坐在客厅，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这时候方程也回来了，应该是出去溜达过一圈。它从阳台那边进屋后没立马跑过来蹭连雨，而是去了自己的小房子。

    这样让连雨觉得无聊。他打开电视机看了几分钟综艺后又关上，随后靠着沙发等待眼皮自己合上。

    他睡了没多久，就自己醒了。这个时间点，方觉夏也差不多快要做好这顿晚餐了。

    他起身去厕所，仔细想了一下中午方觉夏是拿哪张帕子给他擦的脸。再从厕所出来时一切已经摆好。

    方觉夏围裙都没解开，蹲在方程碗前给它倒猫粮。布偶猫就在一旁趴着，悠闲地舔着自己爪子，看到连雨出来后温柔地朝他叫了一声。

    方觉夏回头：“可以开餐了。”

    注意力全在连雨身上，他自然是忘了手中还提着猫粮袋子，不出意外的话多倒了些，还有些洒在猫碗周围。

    他回头，看着那些洒在地上的猫粮，对方程说：“自己打扫吧。”

    方程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爪子都不清理了。

    它“喵喵喵”叫了几声，但方觉夏全然不予理会，甚至还不让连雨助它一臂之力。

    现在该是评委工作的时候了。

    方觉夏做了道糖醋排骨，还有些其他家常菜。

    连雨拿上碗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筷子这对高跷踏上糖醋排骨铺成的路。

    这道菜他从前就没吃过。所以对于方觉夏所做的，尝不出什么优缺点，但是他觉得……味道有些怪，有点发苦了。

    他停下了进食排骨这个过程，抬头看了一眼方觉夏，这人还面无表情地吃着，又低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

    一顿饭吃下来，连雨给方觉夏的评分是五颗星。

    无论他做得怎么样，连雨都会打五星。

    他们吃过饭后便一起看最新出的电影，方程仰躺在一旁，尾巴摇来摇去的，时不时碰到连雨的腿。但可惜，连雨没有给过一次回应。

    夜色渐渐浓稠，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

    方觉夏从主卧拿出一套新睡衣给连雨：“洗洗睡了吧。”

    连雨洗澡这期间，方伟又打了一通电话给他。这次没有办法，是工作上的，事关砚青乌龙茶能否进入法国市场。

    方觉夏应了几声后便挂断电话。

    连雨这时候也差不多洗好了。

    他走出卫生间，对着方觉夏说：“我洗好了。不过有个问题，我该睡哪间房？”

    方觉夏迟疑了一下：“我睡的那间。”

    连雨疑惑，之前看到他关方程的那间房间明显是一间卧室。

    他问：“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方觉夏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没有。”说着还走过来拉着连雨去主卧。

    他从房间里拿起睡衣就退了出去。

    刚进卫生间，电话铃声又响起。方觉夏还以为又是老头打来的，拿起手机正欲挂断，仔细一看是通陌生来电。

    他迟疑了一下按下接听，顺便用另一只手打开花洒试试水温。

    也不知道先前连雨洗着水温合适不。

    电话那头响起连雨的声音：“方觉夏，想我了吗？”

    他耳边是水声，举手关了花洒，回道：

    “想。”

    “那有多想？”

    “……”

    方觉夏没有说话。

    这六年，能有多想？

    他也不知道，就感觉从分开那日开始，人生就只剩下三件事：思念，学习，等待。

    “方觉夏，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打电话给你。”

    “嗯。”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方觉夏再次沉默。不是不联系，而是不敢，他们之间可不是只有现实中两座城市相隔的那几座山。

    “连雨，我要洗澡了。”

    “那我把房间门锁了。”

    “那我只好睡沙发了。”方觉夏留下这句话，就放下手机开始脱衣服。

    连雨听着电话里的水声，默默挂断电话。但他还是没有下床去锁房间门，门床距离有点远，下床再上床很麻烦。

    对就是这样，很麻烦，肯定不是因为心疼方觉夏会睡沙发。

    连雨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等方觉夏洗完出来的时候，屋里很是寂静。方程在客厅里，悠闲地摇着尾巴。

    他先去试了一下卧室门把手，没有锁，笑着走回客厅把灯关了。

    关灯前，方程对着他“喵喵”叫了几声，方觉夏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笑道：“我们都等来了。”

    它附和几声，尾巴扫了一下方觉夏的手，起身跑到自己小窝里。

    “啪”的一声，客厅归于黑暗。

    他一开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连雨睡得很沉。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拉了拉连雨盖着的夏被，再走到另一边上床。

    第二天的连雨是被阳光刺醒的。

    只一小缕阳光，躲过窗帘的遮挡照到他脸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终于不再像那些悲伤的早晨了，惆怅地看着周围一切，再自己起床，平淡的过完一天。

    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悲伤浓稠的黑夜，终于被阳光这把勺子搅开。

    今早过得很简单，但和连雨前些日子早上起来只买一个包子吃相比又有些繁琐。

    方大厨亲自掌勺做的早餐，色香味可能都差点。但连雨就是喜欢，就是觉得做的是最好吃的。

    吃过早饭后，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但没有打开电视。

    “你不去上班吗？”连雨放下手机，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我一般跑跑腿谈些合作，公司里的事他现在还不让我过多接触。毕竟茶专业知识我还没学呢。”

    “哦。那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金融方面的。”

    连雨觉得自己问了废话。无论后面方觉夏的父亲怎么样，他觉得方觉夏都会去金融行业发展。

    如果方觉夏父亲后面没有东山再起，那么方觉夏肯定是会创业开公司的。

    “那叔叔为什么选择了茶叶这方面？”

    “嗯，算是种天降的机遇吧。黎江的茶，和其他地方比起来不太出名。父亲去了一趟乡下，偶然学得一种炒茶法。其泡出来的茶汤滋味不错，后来他改进了一些地方，现在创了个品牌，也是让黎江本地茶发展起来了。而且他现在也很爱喝茶。”

    连雨仔细听着，看样子也是小有名气了，不然也不会给方觉夏买房。

    他问：“叫什么名字？”

    他好歹知道点碧螺春，铁观音什么的。

    “想喝吗，我去给你泡点。”方觉夏说着起身走到柜子那边取茶，又从厨房拿出一个玻璃杯，给连雨泡茶。

    见方觉夏离开，一直在旁边的方程“喵喵”叫了几声，跳上沙发躺在连雨身边。

    连雨伸手顺了顺它的毛发。

    不一会儿，方觉夏端着玻璃杯朝这边走来。

    方程突然跳下沙发，在一个柜子面前停了下来，回头一直对着连雨叫。

    连雨不明所以，起身走过去蹲下，伸手抚摸方程。小猫瞬间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尾巴拍打着身后的柜门。

    方觉夏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看着连雨和方程。

    “怎么回事啊，方程你怎么一看到方觉夏就跑开。”

    方程又叫了一声，好像是回答连雨这句调侃。它伸出小爪子碰了碰连雨的手，示意他停下。

    连雨停止抚摸的动作。

    它翻了个身，爪子拍了拍柜门。

    他疑惑地看着方程。

    这时沙发上的方觉夏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似乎想要制止连雨接下来的动作。

    “里面有什么吗？”连雨喃喃道。

    方程又拍了一下柜门。

    他不确定是否要打开，便回头看了一眼

    方觉夏。

    这人已经站起身，脸上有着不允许的神情。

    他肯定，如果他打开，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过来。

    连雨轻轻按了一下方程的头：“里面有什么也不要看了好吗。”

    “没事，可以打开看的。”方觉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连雨再次回头看他。

    方觉夏笑了笑：“没事的。”说着坐回到沙发上。

    连雨打开柜子，里面躺着几个相框和几个相同大小的铁盒子。

    相框里装着的是方觉夏妈妈与他个人的照片，还有他和方觉夏的合照。他一一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他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个人照都是偷偷拍的。

    他把相框放回原位，拿起最上面的一个铁盒子。

    这让他想起高二的那个暑假，林熹闻转交给他的那个铁盒子，外观与这些一样。但那里面装满了纸条——那这个呢？也是一样的么……

    他打开，里面是厚厚叠叠一堆纸。不过有个例外，最上面一张是摊开的。

    他拿起来，仔细阅读上面的每一个字——

    致念想中的连雨：

    近来生活可好？

    但愿一切安好。

    现在我在黎江。可看着这里的一切，我总能想到亭汕那座城市，尽管周围群山环绕。而能让我记下这一切的，都是因为这样一个人。

    你的一颦一笑，都印在山水中，仿佛是这天地的主宰，亦主宰了我现在的思想。

    思念告诉我，离开你，并不会停止爱恋。

    十二月，我便知晓，我此生都忘不了你连雨。

    我现在须得等待，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要大胆的、不顾别人阻拦的、义无反顾的去爱你。

    纸的背面有行铅笔写的字：第二封情书。

    连雨放下铁盒子，拿着这封情书走向方觉夏。

    将情书放在茶几上，他坐下来转过身背对着方觉夏，有些别扭地说道：“你的情书，我收下了……方觉夏，我想说……我也爱你！”

    他转过身面对方觉夏，“在你离开的……”他停顿一下，“第597天，我便明确知晓我喜欢你。”

    方觉夏突然上前抱住连雨，眼睛有些湿润。他原以为，连雨喜欢他是近期的，却没想到那么早。

    现在连雨逾期收下这封六年前的情书，但爱未逾期。

    连雨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想起六年前的某个夜晚，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问：“方觉夏，为什么写了第二封情书？”

    方觉夏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还在想念。”说完靠在他的肩膀上：“连雨，先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在这边租了房子的……就是……”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身子，示意方觉夏桌上的茶。

    “那正好一起出去玩。”

    他放开连雨。

    连雨点头，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异议。

    他端起桌上方觉夏为他泡的黎江茶，入口即是茶特有的苦涩味。他没喝出这茶其他的滋味。

    “这个叫什么名字？”连雨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砚青乌龙。是乌龙茶，也是青茶。想喝点其他茶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泡。”方觉夏耐心解释，知道连雨平日接触不了什么。

    于连雨而言，茶是在集市日那条专门作集市街道上卖的散茶，也是超市货架上望了一眼价格就不会再看的、包装得很好的品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