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说完后车内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突兀的脆响清脆响起，是夏油杰沉默地转扣车匙停了车。然而五条悟很快就有了动作，他直接抄起一旁放置的枪支，刚刚停稳就利落打开车门下了车，末了还将车门重重甩上，接着大步离去。

    夏油杰震惊得眉角抽搐了一下——这家伙拿的是他的枪！接着匆忙下车追了过去。

    五条悟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转眼间已经走了很远，夏油杰追到他后面，语气不快：“还给我。”

    五条悟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他。眼下两人走到了一座高楼建筑下，大厅的电梯与过闸门已然废弃，五条悟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踏过去，直接把挡住的金属栏杆撞断了，他脚步却连顿一下都没有。

    跟在两人后面的灰原不由得看着一地凭五条悟毫不在意的力气撞断的金属杆咋舌。

    大楼电梯停运，只剩角落的逃生楼梯可以直达高层。到楼梯底下的瞬间五条悟手中枪口忽的调转，夏油杰不由得退后了半步，然而漆黑肃冷的枪口正不偏不倚地对着他眉心。

    “这可是死亡率近一半的游戏，合作不能共赢，你跟着我又是干什么？”五条悟笑眯眯道。

    夏油杰一阵无语：“你这是无理取闹！”

    五条悟才不管这么多，将枪收进随身枪套里，几个跨步就连上了数级台阶。他仗着腿长三步作两步拾级而上，夏油杰又不能在这般情况下跟五条悟起大冲突，只好闷着气跟上。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夏油很快追上了，灰原只能拽着一脸不情愿的七海快步跟上他们。

    “前辈……五条学长！为什么那么快就上去啊？”

    灰原雄好不容易才追到跟五条悟同一直线，气喘吁吁地问，“万一是空楼场景呢？很浪费时间的！我们还要在下一次尸潮来之前触发主线……”

    面对刚认的便宜学弟，五条悟脸色好了不少：“停运电梯有被试图破坏的痕迹，安全通道已被先行开通，说明已经有人上去了。”

    “而且很大可能还没下来，”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补充，“你们给人送菜别带上我就行。”

    这栋楼看上去很大，然而他们上了没多久就停住了。五条悟斜眼看了看上层用水泥封死的出口，在这一层楼的安全门口站定，随即转动门把手进去。

    这一层在末世之前不知是做什么用，主过道并不宽敞，但是沿路很长，尽头还有左右两个分支，五条悟预估了一下这一层的面积，心里顿时有了点数。

    通往上层的路被封死了，也就意味着关卡在这里进行。本层楼路窄房间少，甚至刻意多出了几条折道，不是用来捉迷藏，就是适合用来做为难人的追逐战地点。

    五条悟一行人沿着墙壁向里面走，这样更容易发现隐藏的东西，灰原雄倒是不在意那么多，走道本就不宽，于是他走在最中间，脚步很快，没几下就甩了七海这些人很远，七海一回头就只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影子，不禁额角暴突：“灰原你别给我擅自行动——”

    “七海!五条前辈!这里的门有密码锁诶！”

    听到灰原有些雀跃的高呼，他们顺着声音走过去，果然在灰原所指的地方发现了一扇还能工作的密码门。

    【系统提示：泳者已经找到研究员设置的末日武装分库，请在下一次尸潮来袭前找到密码打开它，否则在倒计时结束之时，感染者就会侵袭大楼】

    冰冷的字幕再次占据视线，然而更切实际的说法是直接发送内容到脑电波，不过五条悟显然不太喜欢这种不在掌控之内的感觉。

    其他人明显也接收到系统提示，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五条悟率先开口询问：“下一次尸潮来袭还有多久？”

    “你打开系统分面板，里面可以查看倒计时。”回答他的是夏油杰，后者没有看向他，正低头打量着门锁，“还有两天零一个小时。”

    五条悟第一次发现这游戏还有这种功能，没一会儿就把系统面板一个个点了，饶有兴趣地研究着怎么用。七海建人看着心不在焉的五条悟有些头疼，转头问看着还算靠谱的夏油杰：

    “有头绪吗？”

    “每个房间都找找吧。”夏油杰沉吟了一会儿，“这里很大，但只是找一串密码而已，系统给的时间太过宽裕了，必须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

    七海建人表示认同，接着五条悟突然开口：“你们注意到了吗？”

    几个人同时回头看向他，夏油杰率先反应过来：“你在说墙？”

    “这里的墙上窗户全都焊死，只有很窄的排气扇。”五条悟若有所思，“并且，道路的电灯间隔太大了。”

    他们一路沿墙走来，的确注意到没有窗户，然而电灯这件事七海和灰原特意抬头确认了一遍，发现果然如此。每一盏电灯相隔大约有十米，也就是说在其实际功率不过大的前提下，夜晚开灯后，道路不能被全部照亮，至少会留下一道阴暗的视觉盲区。

    所以一旦在楼层进入夜晚，他们所处的环境就是昏暗的，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你们刚刚是不是说，有人已经先上来了？”夏油杰忽然问。

    然后，他朝后方拐角处抬了抬下巴：“也许这就是哦？”

    那处的黑影一闪而过，然而没人能比五条悟更快，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夏油杰的意思，众人甚至都没能看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抬脚的，他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十几米外的地方，五指呈抓取之势，本来是个势不可当的攻击姿态，黑影反应也不慢，竟然反手数下抵挡开来。

    五条悟挑起眉峰，然而在看清对方是谁的瞬间蓦地停住了，露出少见的惊愕：

    “——庵歌姬？”

    那是个长发和服，鼻梁上有道疤痕的女性。庵歌姬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看见是五条悟瞬间绷不住了：“怎么是你这个人渣啊？！”

    要知道，诸如《歌姬老师拎着教学咒具追着五条老师捶了半个日本岛》《歌姬老师办公室抽屉惊现五条老师被扎小人》等等的内容传遍了两家咒高，可见庵歌姬有多讨厌五条悟。

    死灭洄游是唯一一个没有五条悟的世界，就算这里又癫又脑残，但是庵歌姬觉得没有五条悟的世界空气真新鲜。可现在？

    可现在？！！

    “你明明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庵歌姬盯着五条悟，“只有对咒力渴望到极点的人才会受到游戏的邀请，你真是五条悟？”

    庵歌姬是从学生时期的姊妹校交流会那次极度受挫，非常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于是被拉入了死灭洄游，赢得每轮游戏胜利的泳者可以靠所得积分兑换咒力或者其它东西。她这次登入《末日要塞》这种低级副本，只是为了带刚与游戏绑定的几个学生与辅助走一遍。

    但是五条悟是谁？自出生以来便是咒术界无可匹敌的存在，渴望咒力这类愿望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五条悟觉得很有意思：“哦，你说这个啊，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是按你所说我确实不符合条件，并且我进入这里还是强制性的。”

    庵歌姬警惕打量了一下他们，瞥了眼系统面板上的洄游时间，语调不明：“不管怎么说，我建议你们夜晚最好找个房间藏好，并且做好打追逐战的准备，快要入夜了。”

    听她这么一说，五条悟下意识看时间，发现确实已经快要入夜，周围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渐渐变暗。但是他记得他们进入大楼时还是正午时分。

    夏油杰看了眼窗户：“大概是进入新关卡的缘故，系统加速了昼夜更迭，或者说入夜时间。”

    “看来夜里有袭击者啊。”五条悟饶有兴趣接话。

    他们随便找了一个空房，扫视了一圈，屋内甚至没有多余的陈设，明显不是个你找我藏的好地方，几个人边打量边随口交谈，事实上更多的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交谈。

    “躲在房间有用吗？”

    “目前为止我看到的房间只有六个，很多人在一个房间应该是无效的。”

    “所以必须有人在走道和不知是什么的怪物打追逐战？”

    “是的。所以枪还我。”

    “拿小樽芝士蛋糕来换。”

    “物归原主难道还要白送你东西？”

    “以及必须有组不会轻易死的人当诱饵，另一组去找密码吧。”五条悟的选择性耳聋训练有素，他百无聊赖地反复关上又打开一个柜门，夏油杰看不下去伸手抵住柜门，语气不善：“既然五条先生无所不能，就请你先当诱饵去送死吧？”

    五条悟几乎是挑衅似的笑了：“真失礼啊，小心我用你的枪先在你脑袋上开个洞哦？”

    灰原雄不忍看他们火药味极浓的内讧，出声试图转移注意：“那个，要不我去吸引怪物……？”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脑袋同时幽幽转过来盯着灰原，把后者吓了一跳。夏油杰睨了眼五条悟腰侧的枪，又转到灰原脸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你跟七海给我好好找线索。”

    三言两语之间天色完全暗下，窗外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自然光，楼层内电灯全数开启，不过跟预想的如出一辙的昏暗。如果哪个导演要拍恐怖电影，现在这个场面就是无加工取景的好地方。

    灰原和七海各去了两个空房，七海听到这个提议毫无异议地转身就走，灰原还会有良心地担心一下学长。五条悟倒是无所谓，他也不算看夏油杰不顺眼，却故意走得很快，他知道夏油杰跟得上，于是毫无顾忌地随便左拐右拐。

    这层楼他们实际上应该还有三分之二没走完，不过每个场景都千篇一律的单调灰白色，并且为了防止吸引怪物，夏油杰不建议沿路做记号，若不是六眼，换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迷路。

    现实中很难碰到绝对安静的环境，即使没有人为制造出的声音，也会隐隐有电器工作抑或自然界生物发出的声响，但是此时此刻的大楼完全可以用死寂来形容，五条悟皮鞋的跟碰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像格格不入的诡异节奏，投进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洞中。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有个关节咔嚓的声音。

    “怎么了，我们亲爱的夏油先生平地走路走骨折了？”五条悟带着调笑的语调回头，话音未落却瞬间打住。

    他身后明明紧跟的夏油杰不知何时消失了，在他走过的两盏电灯的黑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