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雄眼前只黑了一瞬，立刻切换成陌生的场景，眼睛对这超出正常范畴的速度产生了晕眩感，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被肋骨处隐隐作痛惊醒。

    敞开腿大马金刀坐在石块上的七海建人对他的意外降临毫不吃惊，只是神色有点要杀人的铁青。他的手肉眼可见的爬满了黑色裂纹，有些地方甚至翻了皮，明显就是新田所说的感染。站在他旁边的夏油杰则毫发无损，平静的好像在等清晨上班的巴士。

    看清是谁后灰原眼神立即清明，腾坐起急切大喊：“七海！夏油前辈！庵歌姬和五条学长有危险！！”

    由于灰原雄强大的自来熟，他已经能够把刚认识不到24洄游时的夏油杰叫得像是同校三年的互助爱心校友，更是短时间把五条悟由前辈升级到了学长的地位，还能叫的那么自然。

    夏油杰本来很好奇灰原雄是不是在现实中真的和五条悟是同校生，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于是放弃了。

    七海建人根本无动于衷，看上去谁都不想搭理。夏油杰闻言眉毛动了动，笑眯眯道：“哦，那可太好了，那个二话不说抢人武装的家伙终于倒霉了。”

    老实单纯的灰原被这番发言震惊了：“可、可我们是同伴啊！”

    夏油杰似乎被这神奇的脑回路与热血少年发言逗笑了，慢悠悠的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谁说我们是同伴了？大型游戏的胜出者只能有单人或已注册战队，而我们只是前者，根本是同道殊途。第二，挑衅我的正是你那五条学长，我凭什么要去救他？第三——

    “你知不知道，现实的咒术界有个传闻：看见五条悟眼睛的人都会死。因为他只会在战斗时使用六眼，一旦他认真应对战斗，被攻击的人必死无疑。

    “那么，你出来之前，看到他摘眼罩了吧？”

    灰原雄被噎住了，愣了半晌被夏油说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一旁与地面怒目而视的七海终于忍不住了，瞥了眼夏油，冷冰冰提醒：

    “适可而止。”

    同一时刻，夏油居然一反刚才的冷酷，看着还满脸是灰的灰原忍不住笑了出来。

    灰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逗了一番，换作另一个人肯定这时拳头已经冲向夏油杰英俊的鼻梁骨。但他受了伤，估计站起来都是个问题，而且灰原是个五条悟戳章认证的乐观好脾气傻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认真起来。

    “是新田新。”灰原说，“他被感染了，下一个目标就是针对歌姬与五条学长。”

    夏油杰敛回笑意，神色淡定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灰原雄不明所以，又补充道：“他利用灯光间隙传送，打算把锅甩给你——就是夏油前辈，而他只要成功阻止我们就能提前胜出……”

    “我知道。”夏油杰打断他。

    灰原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惊愕的眼神望着夏油杰，分明写着：你咋又知道了？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终于捡回良心，决定解释一遍。

    五条悟当初听到的骨骼错位的嘎吱声就是属于感染者特有的声响，源于对骨骼硬度的过分强化与皮肤组织凋谢的攻击时的磨合声，比如现在的七海裂纹与皮肤逐步溃烂，错生长的骨头很容易擦出骨折般的声音。如果有留意，他们之前打的丧尸移动时也会偶尔带有这种嘎吱声，所以可以初步判断攻击的是个感染者。

    灰原闻言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果然发现有一丝黑色裂纹已悄然从指尖开始缓速蔓延。

    他们当初上来的时候只发现了电梯破坏痕迹，从而判断有人上楼，那么既然有持有武装的泳者，丧尸上去的可能性就极小了。庵歌姬曾提醒他们夜晚有怪物，说明她已经遇袭过一次，但是没有被卡送，楼梯口那时也没封锁。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刚被指定为怪物的怪物，第一夜并不熟悉自己作为感染者的技能。

    如果可以直接卡送，那么根本不需要追逐战，直接一个个卡送走就好了。

    “所以新田新卡送的条件有两个，第一是泳者必须处于两灯间的黑暗缝隙处，第二是发动者本人必须在被卡送者眼前。”夏油杰说。

    第一夜新田没出现在庵歌面前，所以她并不像被卡送走的七海夏油一样，知道真正的“怪物”是谁。

    灰原突然说：“不对。”

    夏油杰问：“哪里不对？”

    “夏油前辈是不是漏了一个？系统刻意设置的昼短夜长，夜晚才会有的袭击，不都是说明……”灰原说，“必须要在晚上才能卡送吗？”

    夏油杰眼神带上来些赞许，好像真的在教导学弟。

    “能想到这一点的话怎么还会被新田中招呢？”夏油杰笑道，“但是想想看，如果不在晚上，第一个条件能达成吗？”

    灰原猛然反应过来，对啊，白天根本不存在两灯间的黑暗缝隙。不由得心想：怪不得新田他不直接偷偷摸摸把啥也不知道的我送走，还特意来跟我面对面拳脚相加几下。

    那么在确定真正的“怪物”是谁就好办了，既然新田会照系统给的路走，当然有好处，赐予解药或胜出游戏的条件就更容易猜了。那么只有他一个人作为阵营，要赢的话肯定要用各种手段团灭对方，因此目标只剩下庵歌姬和五条悟，这也不难猜。

    其中五条悟作为战力最强的存在，最为棘手，要瞒过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锅甩给突然第一个消失在他眼前的夏油杰。

    因为五条悟绝对能至少想到怪物是感染者，且在泳者之中，在他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新田新的情况下，新田可以先一步推出另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顶锅，而夏油杰就是那个倒霉蛋。

    哦，至于夏油杰为什么知道五条悟摘了眼罩，那更简单了，傻子才会在有怪物埋伏的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还带着黑不隆咚的眼罩。

    灰原挠了挠鼻子，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开口问：“夏油前辈，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啊？”

    “嗯？”夏油杰有些惊讶他突然会问这个，“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很明显吧，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清楚的只有我……”

    灰原的声音越说越小，夏油杰双手插兜，眼睛好似不经意地看了眼系统显示时间，在风尘扬起中回过头，慢悠悠地说：

    “至少在我看来，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会不放弃自己的同伴。”

    灰原听到这句话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夏油杰，后者却没有看他，饶有趣味地望着面前武装库所在的灰色楼宇，微笑起来。

    “我给悟留了一个记号，我赌里面两个真正的傻子绝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与此同时，天空亮度逐步增大，白天终于短暂的降临了。

    －－－

    此刻的大楼内，五条悟从庵歌姬所在之地出来后在走道晃晃悠悠，让人简直要怀疑他不是在末日副本的废弃大楼，而是溜达在大街上准备随时找个屋檐底下席地过夜的。

    庵歌姬见天亮了，不多时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骂骂咧咧地追上五条悟，却也拿他没办法。歌姬瞪了没个正经样的五条悟一会儿，硬邦邦地开口：

    “夜袭的怪物如果肯定就是感染者，在你我都排除的前提下，其他人都消失了，是不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就是？”

    说到“其他人都消失了”，整一层楼都寂静的可怖，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死气沉沉的一片灰白色。然而五条悟带跟的皮鞋毫不在意地踏出突兀的声响，在本来安静得要死的坏境下噔噔噔地嚣张不已。这招摇过市的样子让庵歌姬十分想揍他。

    五条悟丝毫没有自己破坏气氛的自觉，懒洋洋回道：“不一定，也有可能从头到尾都不露面，毕竟连歌姬这个笨蛋都想到了，作为boss不会那么蠢吧？”

    这一听就是故意挤兑她的，庵歌姬顿时后悔给五条悟开口的机会了，火冒三丈的想要开口问候五条悟亲爱的姑姨叔婶丈母娘，对方率先问道：

    “对了，距离下一次尸潮来袭还有多久？”

    庵歌姬火又添了一分：“你不会自己看啊，打开个面板会要你狗命吗！”

    话虽如此，她还是查看了一遍。还剩余两个洄游时，本应恰好两个洄游日，但是大楼里既加快了时间流动又增设了昼短夜长，所以尸潮降临时间与黑夜到来重合了。

    听完后五条悟嗯都没嗯一声，湛蓝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歌姬终于忍不住了，即将一拳隔着无下限打到他漂亮的脸蛋时，一位要死要活的五厨跑来救了他一条狗命。

    “五条老师！”

    金发少年神色慌乱，拐个角看见五条悟就朝他们跑来，脸上分明逼真的写着后怕与如蒙大赦。

    五条悟等他跑到了跟前，看着他半蹲下扶着膝盖喘气擦汗，神色半点惊讶都没有，只是问：“灰原呢？”

    新田新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崩溃道：

    “被、被夏油先生抓走了！夏油先生被感染了，为了得到解药必须淘汰我们。之前袭击我们的是一只硬度很高的咒灵，灰原前辈为了掩护我逃走被他抓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找您了……”

    半点漏洞都没有的说辞。庵歌姬听完后觉得好像对得上了，谁知五条悟听完后说了一声：“哦。”

    然后转头继续往前走了。

    新田：“……”

    哦？！就哦？！然后呢？！我说了一大堆你一句哦就没了？！？！

    这剧情发展已经超出了新田的预料，但好在庵歌姬是个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跟上去不满的追问五条悟：“你去哪儿？新田来的方向不是这边吧？既然知道了怪物是夏油杰，应该立刻去救灰原他们吧！”

    “找解开武装库的线索啊。”五条悟无辜地说，“离尸潮来临只有两个小时，我不先完成任务，难道要和你们一起被boss耗着等死？”

    歌姬：“……”

    这话倒没错，如果选择先去救人，时间大概率是不够了，解开密码的线索目前为止一点进展都几乎没有，如果尸潮降临他们还没找到，大概得提前玩完了。

    庵歌姬明明算是个资深泳者，居然偏偏和五条悟在一起时就不知所以然了，真是晦气！歌姬愤愤地想。

    “对了新田，你们刚登入副本时，系统会不会给类似于开场语言啊副本故事背景介绍什么的？”

    说到游戏，很容易和自己平时玩过的剧情流手游联系起来，五条悟忽然想起自己是中途卡进来的，可能错过了什么。

    新田立刻回答：“有的！”

    确实有的，但是要知道《末日要塞》是个典型的丧尸病毒降临迎来人类末日的烂大街剧情，设定也是随便找个末日题材的网文一对比相似度都至少过半的。而且其中的“要塞”就挺抽象，发生地E城咋看都和军事防御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为了使人类加速进化，以增强对环境变迁的适应能力，一项相关研究以本国为起点开展。后来病毒原体泄露，全球陷入丧尸化危机。而“你”作为研究员发现，能解除丧尸化的解药配方在曾经研究基地的E城未取出，于是决定前往寻找配方。】

    【在此期间，为了抵御丧尸袭击，“你”可以找到E城研究员存放专克丧尸武器的地点，利用武装保护自己安全运出配方。】

    【主线任务：用武装保卫自己成功运出配方(未激活)

    支线任务：(未解锁)0/3】

    “支线未解锁我能理解，但主线任务已经给出了未激活是什么意思？”五条悟问。

    这个新田新也是新手没能完全搞懂，但庵歌姬很快给出了解释。

    “你可以理解为，这个时候你还没达成能够执行主线的条件。”她说。

    “打个比方，假如你出生点恰好落在了主线目标旁边，但你不按打主线的路走目标也是不会激活的。也就是说它不会出现，你也带不走它。还有我提醒一句，这几个支线不完成也是可以的，只要主线任务达成就能通关，支线只是用来刷成就赚积分的，时间不够的话最好不要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