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等级为自撰:从正一品到从三品共六阶,王后,耀瑛夫人,二品辉瑛夫人,从二品玑瑛夫人,三品采人,从三品应人。
龙泽开国前年号:开元1-102,尚武103-217,吉成218-325,见辰326-393。开国后年号乾正。
大陆烽火连绵百年终于停歇,各强族联盟建国。大陆东部,旖旎平原与南部九重山脉相连之处,临潭龙族、白河猎林和夕谷火族为首,团结风息族为首的小部族建邦,龙泽城在九重山下绝地而起。
念龙族在结盟之中贡献尤其卓著,各族举荐龙族首领寒氏为王,进献族中珍宝美妾。开国部族中,猎林族与火族功勋斐然,准许划分部族居住地,建造独立宫宇。
猎林族分部居城西南,建宫以族长发妻名冠之,曰琼华,坊间多酒肆,医馆、布市、铁器铺子错落有致。火族在城东南建云霞宫,花街十六坊与商市相连,白日车水马龙,坊间夜夜笙歌。
乾正二十四年隆冬。
新王即将登基,颁令三条:第一,解除对女子和玉承入学堂、武馆限制,学成可参加文武官试;第二,官试不合格者,不可承袭家族爵位;第三,除杀人者,皆大赦。
一时间,城中四处洋溢着喜气,连迎新年的准备都提早许多,街市上热闹非凡。
一架马车从琼华宫偏门行出,混入车队人群中,前往王宫方向。白启明听完南羽转述诏令,苦笑道:“他这是在怪我。”“淳王杀弟之罪确不可赦,与大人何干?”“罢了,茗馨坊那边如何?”“早已妥当。”
*花街-茗馨坊
这里是龙泽有名的品茶听书场所,近日新来了位说书先生,话本是各族建国以来的秘闻,在先王时期可是绝对听不到的。
刚过午时,楼里就都满了,来晚的人只能席地而坐,小厮身手灵活地给各桌添茶果,人声鼎沸。
先生从台上屏风后出来,是个容貌清丽的年轻男工学,黑发高束,手持一把折扇,他悠然坐下,醒木一响,大厅霎时安静下来。
如今天下三分,髅族擅奇术,一家独大,统一西北部落,占据北部俊逸平原和寒千山,建都雾城;丽夏族世居寒川河谷和夏云丘陵,立都枫城。
他们的事都已讲过,今日便开讲龙族。
话说五百多年前,龙族还是小族,起源于北方寒冷之地临潭,峭壁绝崖,瀑布高悬,世代生如苦修。第六任族长遂率族南迁,历尽千辛找到宜居地,却屡受髅人袭扰,日日谨小慎微。
如此过了数十载,开元十三年,龙族族长诞下第二个儿子,此子兽形是一条五彩玄龙,生下时便已修成龙体,五岁习得风、水、冰三种灵术,大巫预言此人能带领部族强盛,君临天下,遂取名君也。
寒君也十五岁分化为玉致,身形高大矫健,武艺灵术俱佳。至弱冠之年,不堪忍受髅人欺压,他暗中集结周围小部族联合反抗。
可惜力量悬殊,寒君也被髅人追击几百里,重伤坠入山林,正是白河,被隐居在此的猎林族采药人带回医治。
寒君也昏迷许久,某日被鼓乐之声惊醒,从身旁医者口中得知,那是新分化的玉承正在接受族人祝福,说罢医者递给他一朵鲜花。寒君也出门便看见一位俊美的少年玉承被众人围着丢鲜花香囊,待少年靠近,与他相视一笑。寒君也却没有将手中花扔出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别在少年耳后。
少年名叫白长风,猎林族长的第三子,年十三。寒君也靠近时,他只觉此人剑眉星目,身形魁梧,忽如置身山涧竹林,扑鼻的冷泉香气,被触碰的耳朵莫名红得快滴血般,低头不敢再看对面的人。
……………………
*王宫-明心宫帝王寝宫
冬日的太阳亮而不暖,雪映得刺眼,白启明闭目静立门外,等少年君主召见。
“冠!陛下?陛下您慢点…您宣白大人进来就好,哪里有君上出去见臣子的…”内侍官捧着冕旒追在寒濯清身后,无奈阻拦不了他的脚步。
“启明…不对,以后是不是得叫你白卿?”寒濯清出现在门后,白启明闻声抬头,见他穿着次日登基的礼服,头发难得梳得利落。他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上前一步行礼:“恭请陛下圣安,称呼随陛下心意。”
“那寡人还是习惯叫你名字,不然显得生分了,快进来。”寒濯清说着就准备跑下来拉白启明,连鞋都顾不上穿。纵是在庄重的礼服之下,自称寡人,他还是带了点稚气。
少年心性,却多疑多思,真头疼。白启明心里叹气,连忙登上台阶,把手腕递进寒濯清手里,人却在台阶下站定:“陛下今后可不能再这样随性而为。”“寡人自然不会对旁人如此。听说茗馨坊出了新话本,甚是有趣,一会去瞧瞧?”
“待正事忙完,陛下想去哪里都行。君子正衣冠,端品行,坐定立正,目视俨然,则人见而尊之。陛下是君子之首,怎可穿着礼服疾行蹦跳?”白启明边说,边整理他歪斜的衣带和褶皱。
寒濯清乖乖站在原地听他说教,忍不住小声嘟囔:“这衣裳沉死了,一想到明日要穿两个时辰,寡人就头疼。”
“陛下是一国之君,身上责任比这衣裳更重,还望陛下时刻记得,日夜勤勉。”白启明从内侍官手中奉过冕旒,踮起脚,双手高举却发现够不到,寒濯清顺势屈膝,与他平视。
白启明微笑着为寒濯清加冠,用发簪固定好。两人的呼吸碰到一起。寒濯清看向白启明的眼神逐渐飘忽,慌得像心里着了火,他赶忙站直,身体紧绷着平视前方。
白启明刚巧戴上发冠,没察觉寒濯清的异常,认真系完冠带,退到阶下躬身行礼:“吾等臣民,此生万幸得君庇佑,世代铭记陛下恩德。”
“得卿如你,也是寡人之幸。”
……………
茗馨坊忽然跑进两位戴着长帷帽的客人,还是未分化的少年,猫着腰蹑手蹑脚上二楼,溜到最里面的雅间。说书人不经意睨了他们一眼,眉眼似有笑意。
寒君也在白河谷疗伤月余,向猎林族长诉说志向抱负,不愿亲族再受欺凌,猎林族也曾受髅人迫害,深有感触,便决定与龙族结盟,共抗强敌。
正值龙族遣人来此探寻寒君也下落,寒君也得以顺利归乡。两族于领地交界处结盟时,寒君也带了大量牛马财帛,在仪式后向猎林族长求娶族中适龄女子,不想白长风从人群里跑出来,接下了寒君也的聘书。
寒君也与白长风成婚后,念他年纪太小,朝夕相处三年从未逾矩。到白长风年满十六,二人情意缠绵,堪称神仙眷侣。
银制流苏遮面,红色的喜服绣着吉祥纹,鼻边萦绕那人散发的淡淡松木香,那时的自己也不过十五岁。白启明淡然地喝茶,而寒濯清沉浸其中,轻声感叹:“没想到今日是讲他,这一对本是良配,可惜美色误英雄…”说着,寒濯清的目光也在白启明脸上流连片刻。
“是吗?他犯错为何怪罪妻妾?依我看,一味贪图享乐之人,不配称作英雄。”白启明语气柔和,话却犀利,寒濯清听完一怔,连连称是,自觉地老实坐好。
不料,开元三十六年冬,寒君也带兵出巡,忽遭贼人偷袭,所用的暗器和灵术,居然是猎林族人。寒君也中毒神志不清,部下派斥候回族中报军情,龙族族长大怒,认为白长风是猎林奸细,勾结外族,图谋不轨,腹中的孩子可能也非龙族血脉,于是不顾白长风辩解,将其严刑审问。
待寒君也归来,发现爱人失踪,父兄告知他白长风勾结猎林妄图吞并龙族,结果诡计未得逞,他便逃回白河去了。寒君也当然不信,待数日后毒稍解,就带人去白河接白长风。
可到了白河还未开口,寒君也先吃了几发冷箭,原来是父兄早已撕毁盟约,与白河开战。猎林族长披甲列与阵前,质问他白长风的下落。此时寒君顿悟,长风可能已有性命之忧,立即转身赶回族中。
猎林族一路追寒君也而来,紧接着是一场三天的厮杀,两族死伤惨重,最终龙族得地势之利,险胜一筹。可山火蔓延,百里土地化作焦炭,尸骸遍野,哀嚎充斥双耳。寒君也浑身伤痕,在血水中穿行,犹如身处地狱。
父亲战死,兄长又不肯吐露实情,一口咬定白长风已自行逃离,寒君也拖着病体苦苦找寻白长风,最终在一处山崖边,找到被丢弃在此、正遭鹰鹫、乌鸦啃食的白长风尸首,残缺的皮肤上还留有刑罚痕迹,胎儿死于腹中,已显龙形。
白启明内心赞许,说书先生其实是白启明托南羽找来的,就为这故事,没想到只听他说了大概,就能讲得如此详尽。
众人皆露出悲痛神情,说书先生刷得一声打开折扇,正面写着“残花落尽风尘里余香在心头言他一世梦终休苦短多离愁”,他长叹一声问道:“如在座诸位遭此种横祸,该当如何?”
尸首残缺,银发带血,腐败的腥臭充斥鼻腔,眼前是不见底的深潭,他不害怕,只有悲痛与愧疚。这又是…什么?寒濯清额角冷汗岑岑,战栗不已,他紧攥着双拳,指甲在手掌留下几道极深的印记。
“公子怎么了?”白启明期待又不安地问。“?!没、没事,我听得太入神了。”寒濯清掩饰一句,去端茶,不想手抖得厉害,茶水半洒。“这是怎么了?没烫着吧…”白启明赶紧扶稳他的手拿走茶杯,吹着他泛红的指尖。
客人们讨论纷纷:“就算凶手是亲族,也要抓了问罪。”“是啊,即使不杀,也得判流徙放逐。”“当今陛下不就是…”“嘘!可不敢妄议。”
寒君也没有杀他兄长,也不曾流放谁,而是抱着白长风的尸首,跳崖殉情了。
“一派胡言!史书记载寒君也是暴病亡故,你竟对龙族先祖编排出这等荒唐故事,不怕被治罪吗?”寒濯清起身冲到窗边大声质问,白启明吓得抓起帷帽罩在他头上。
少年不见面容,却也有几分威严,怕不是哪家权贵的公子。众人向二楼望去,无人敢搭话。
说书先生不恼也不见惧色,道:“小公子,史书不过是前人如何说,后人如何写罢了,我只是个讲奇闻轶事的说书人,世间荒诞之事本就数不胜数,小公子不必太较真。”
“那袭击他的猎林族是怎么回事?”寒濯清继续追问。
说书人笑盈盈收了扇子,答:“寒君也兄长派人假扮的,为蒙骗他那偏心弟弟的父亲,也想寒君也殒命。”“为什么?”“因为贪心。”“你怎知不是猎林真的倒戈?”“遭袭身亡者史书都记得明白,他为何只记暴毙?”
寒濯清听到答案,内心深处竟是认可的。
“话本从来都是戏说,公子怎么偏计较寒君也?本是出来玩的,既觉得扫兴,咱们回去便是。”试探多次始终没有白启明想要的答案,看来他们真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不是你让我总想起他吗?”寒濯清隐隐有些生气,白启明只得讨好地赔笑脸。
花街总管,臻艺坊坊主姜朔,趁半刻茶歇,自三楼下来,身边还跟着位戴面纱的红发玉承。
“二位贵客这就要走?还有一折,昨日他对我吐露了几句,也是个好故事呢,他在这里的故事都只讲一次,错过了可要后悔。”姜朔人未至,声先到。
“见过李三公子,顾兄。”南羽摘下面纱,他见惯了二人微服出游,仍守着规矩,以母姓称呼。
“好,我倒要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来。”寒濯清赌气似的回来坐下。姜朔笑嘻嘻地命人送新的茶果来:“他可是位奇人,所讲的话本都犹如亲历,引人入胜。不枉费我重金寻来,这个月茗馨坊收入都翻了番。”
只听楼下再拍醒木,讲起下一段故事。
接上回书,两族敌对,时有争端,直到开元一百年,猎林族族长独子白暮,游玩闯荡山林时,不慎跌入河中,初春时节河流寒冷湍急,他被岩石碎冰撞得遍体鳞伤,从瀑布坠下。
此时一条龙正修水灵术,腾空而起救下白暮,落地化成俊美少年,白暮认出他正是龙族族长的侄子寒归英。
二人从前也时常在山林中相遇,只是遥遥相望不曾交谈,寒归英为白暮疗伤,斗嘴打趣之间反而生出几分默契,此后常相约见面,游山玩水,修习灵术。两个少年郎,山水之间共话人生理想,情投意合,约定相伴终身。
白启明觉出不对,若说寒君也有白暮的事他从未向说书人提起,为何也能说得犹在眼前?
“姜先生,他之前都讲了什么?”“髅族建国史,丽夏秘闻之类。”“今日讲完,他会去往何处?”“白公子,花街的规矩,不问来路更不问去处。”
寒归英拒绝族长的指婚,提出两族联姻,求娶白暮。族长假意应允,欲在大婚时将白河一举吞并,索要大量嫁妆随从。白暮回到族中亦是使出浑身解数游说,父母虽应允也恐其有诈,随嫁队伍为军士,礼服下皆披甲。
族长的两个儿子却借口送醉酒的寒归英回去,将白暮杀害于帐中。
“你说,他到底从何处听来这些荒谬之言?”寒濯清轻声问完,才想起龙族书载:开元一零二年,猎林族借两族联姻,伏甲兵一万,趁夜宴奇袭大营。他警觉地看了,白启明摇摇头,笑而不语,简直荒谬至极。
寒归英从漆黑中醒来,闻到浓重血腥气味,召唤不应,点燃烛火后,看清是自己的刀,几乎砍断了白暮的身体,呼救声惊动帐外众人,两个兄弟大呼寒归英蓄意破坏联盟,请求族长处置。
寒归英悲愤交加,见申辩无用,拔下白暮身上的刀,击杀恶人先告状的兄弟俩,携白暮尸首逃出。猎林族当即反目,婚宴变成战场,一夜过后又是尸山血海。
数日后,猎林族领地外,寒归英被发现自刎灭灵谢罪,身边还带着白暮的骨灰。
此战打了一年多,先王将之后年号改为尚武,大陆混战三百余年,之后便是见辰六十年,先王联合各部族建国,想必在座诸位从前都听腻了,鄙人不好再赘述。
“啪嗒!”几滴泪水落下,打在锦缎上。白启明忙低头别过脸去,假装挑选点心。“启明?宫门快要落锁了,我们回去吧。”寒濯清觉出白启明不对劲,见他没反应,小心握住他的手,冷得令人心惊。
白启明冲到窗边,看到说书人那熟悉的面容,扇子翻过露出反面的下阕:“飞火流萤漫山河快意更尽酒忽道情绝终生误醉醒泪自流。”“天色暗了,吩咐点灯。”姜朔话音未落,就见白启明疯了般挣开寒濯清冲下楼去,忙拉住传话的小厮。
白启明走近后,说书人的容貌却不复刚才所见,他的红瞳中透出狡黠,似笑非笑地打开扇子,扇面竟是空白一片。
宾客都好奇望过来,白启明退后几步,跌进寒濯清怀中,耳边传来一句:“我带你走。”两个少年同来时一样,快步离开。
待二人出了坊门,茗馨坊坊主才行术燃烛,楼中瞬间灯火通明。
说书人的扇面又换了景象,晚霞如血,凤栖梧桐。
龙泽开国功臣白元,痼疾复发而亡,其幼子投入三世子门下,只花了五年时间,辅佐殿下称王,自己位居一等公,如今不过将满十四岁,实在天赋异禀。一切源头,还要从云霞宫前将军,南宏焱的冤案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