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正十一年,春。
*琼华宫-灵泉殿
月西升,挂在正当空,白元不知在殿外站了多久,夫人怀胎八月,傍晚忽然腹痛难忍,大夫说怕要早产,可抬进产房一剂催产药下去,却没了动静。
远处,王宫方向,红光染了半边天,白元正疑惑,低头便看见天机阁的烦人精进门。他带着笑迎过去:“正是观天的好时候,大天枢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天象异动,西南显灾厄,正指琼华有身孕的妇人。来的路上就听闻尊夫人早产,现下如何了?”
“已有一个时辰,内子临盆之期尚早,难道是…?”白元装作忧虑的样子,看对方一本正经点头,他又问,“那要如何化解?”“大人稍安,天机阁是想…”大天枢做了灭口的动作,“但是我来了,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白元嘴上全都应下,命人取来椅子和大天枢等在门外,但内心认定所谓星象都是人为,龙族大巫也是胡言的神棍。
侍卫赶来报信:王宫走水,疑似是火灵术。“王宫中修水灵术的侍卫甚多,应当无碍。”白元赶紧开脱,生怕大天枢把这事算成灾厄现世,忽然想起云霞宫擅火灵术的好友,不免担忧。
“不好说,上面若知道你的孩子不祥,定会怪罪。”大天枢气定神闲喝茶。白元气得不想与他同席,在殿前来回踱步。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产婆惊喜的呼声:“生了!是位小公子,大人—!”白元欣喜若狂地问:“夫人可安好?”
“夫人无恙,就是累极了。”乳母将婴儿抱出来,白元并不着急看,转头对大天枢念叨:“嫡宗男名字行启,你认识的星星多,帮我挑颗吉祥的做名儿,压压他这个不祥?”大天枢连连摆手,指着西边那颗星:“都要天亮了,星子只剩那颗。”白元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努力辨认道:“启明星?白启明。大天枢,他的名字算是你起的。”说完还向他行礼道谢。
娶妻、生辰大宴、孩子取名这类大事,龙族内不熟悉的人都互不参与,更何况是外族?可还没等大天枢拒绝,孩子稚嫩的小脸已在眼前,白元甚至还请他先抱孩子?他无奈和那双圆圆的琥珀金瞳对望,不情愿地接过他。
婴儿微微蹙眉,撅着小嘴,上下打量眼前的人。白启明眼前的世界还不清晰,但他从服饰分辨出这是位龙族的大巫。
“令郎第一眼应该是见父母才对…”“启明的名字都是大人起的,已然亲如父母…”听到这,白启明已明白父亲的打算,冲着大天枢的臭脸咯咯笑起来。
刚出生便这般伶俐,看来是个大魔头。大天枢再抬头望天——星光早已散去,东方渐白,日月同辉。侍卫再来报,王宫火已扑灭。白元笑道:“你瞧,什么灾厄都是无稽之谈。”
等大天枢再看向婴孩的双眼,后颈处已经燃烧一般疼,散出清甜的槐花香气。他气得闭眼半晌,只能伸出手指摸了自己的后颈,点在孩子的额头——气味标识,龙族人将自己的气味标在亲族和孩子身上,以示保护和忠诚,以前应从未对外族人做过。
白元眼见得逞,恭敬一揖,笑道:“多谢大天枢,这就算是认下了。”“你算计我…”“哎呀,我去看看夫人。”白元回身钻进产房。白启明完成任务,不想在他怀里多待,抿起小嘴别过脸,回到乳母的怀抱。
大天枢看着乳母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喊道:“他…他是个灾星,尹氏是要铲除…哎呀!”不满的情绪刚有表露,后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大天枢摇摇头,捂着脖子转身向宫外走去。等在车边的测星官以为他熬夜累着了,问道:“师父,这灾厄看来很厉害啊…”“嗯,厉害,和他爹一样鬼精…”“啊?”“哎,总之不吉利,我回去算一卦再来。”
*王宫-殷红苑
满月夜,宫墙之上,毒藤妖花肆意伸展,附满砖瓦柱墙,匍匐在屋顶上,张扬盛放,形似牡丹,花瓣呈枫叶状,暗红如血——硕大的枫华,生长数月,只为今夜护主生产。
一声婴孩的啼哭划破天空,枫华振奋地颤抖片刻,迅速吸干周围藤曼中的营养,红色光韵散至花瓣边缘之后迅速枯萎,从花蕊中结出一颗血色的种子,顺着窗进入屋里,落在刚生产完的女人身边。
叶素樱吃力地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渗出晶莹的汗珠,她抓过种子,对着月光看了看,成色不错。她颤抖着坐起来,小声问着正在给孩子包襁褓的老妇人:“是世子还是公主?”
老妇人抱起孩子,满脸欣喜地看着她,把孩子轻轻递到她怀里,掩不住地欣喜:“恭喜夫人,是小世子!”孩子的啼哭洪亮有力,眉目纤细,双耳微尖。外面忽然嘈杂起来,似乎有人在大声喊叫,此起彼伏。叶素樱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老奴这就去看。”老妇人立刻起身开门出去,东方天边的红光立刻照亮了她满是皱纹的脸,红色的火舌肆意地舔舐天空,远处传来层层呼救和哭喊声。老妇人惊讶地望着东面的宫殿,问身旁的护卫:“那边不是若兰苑吗?怎么回事?”
护卫答道:“若兰苑走水了,火已经烧了许久,听传话的宫人说是个意外,可不知为何火一直扑不灭……”
“汐婆婆?”叶素樱疲惫的声音从内殿里传出来。“回夫人,若兰苑似乎…遭了业火。”老妇人意外得镇静,恭敬回话。
叶素樱心中一颤,沉默了许久,她小心亲亲孩子柔软的脸颊,拉下衣袍给孩子喂奶,冷静地对外面命令着:“驰风,你去大殿禀告陛下,请他为小世子赐名。”
屋外的火光肆意染进屋里,她低头轻声哄着婴孩:“孩子,你听听,老疯子在拿自己的孩子斗狠呢,偏那傻鸟还来捧场,明明让他不要来了,呵呵……”
远处,随着一声惊呼,若兰苑高耸的屋脊轰然坍塌。
叶素樱听着动静,沉默半晌,自言自语道:“你我都是外族妃子,本应同气连枝,只怪你太傻啊,还给那老东西生孩子,哼…”
翌日。
*若兰苑
日出前的薄雾笼罩着宫闱,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焦糊的臭味,原本别致典雅的院落只剩下炭黑的残垣断壁。为救火奔走了一夜的宫人们,都无力地靠在院外的甬墙边擦汗水,脸上被烟熏得黑魆魆,衣角带着灼痕。
几个水族护卫正站在废墟上搬弄木片和碎瓦,不时会发现一具焦黑的尸体,轻轻触碰这些尸体就会断裂粉碎,所以他们都极其小心,努力辨别查找,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李夫人必定已葬身于这片火海,化成灰烬。
“这是…!快看这下面是什么?!”一名护卫死死盯着半烧焦的梁木下,一片蓝色锦缎静静地躺在那里,其他几个人急忙聚集过来,立即觉出不寻常,这座宫苑最外围的的建筑都只剩残骸,而这里的柱子和梁木还依旧完整能看出原色。
像是发现了珍宝,三个护卫合力搬起巨大的梁木,顿时被下面的景象惊呆了:一具背部烧得焦烂的女尸用手肘撑在地上,似乎极力护着什么。护卫长迅速跳下去,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辨认女人的容貌,水族特有的额纹,原本蓝宝石般的瞳孔蒙上一层焚灰,死不瞑目。
水族福字缎外袍包着的东西好像动了动,带头的护卫掀开锦缎,在层层包裹下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小婴儿黝黑的碎发有点汗湿,乌黑通透的一双眸子正好奇地看着他,瞳底有冷紫的光,他慢慢地将孩子从女人身下抱出来,向同伴示意:“公主已经…但世子还活着!我去报告陛下,你们快把公主的尸身安置好。”
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兴奋的表情,歇息的人也都跑过去帮忙,抱着孩子的护卫飞身掠上旁边宫殿的屋顶,向正殿奔去。
*殷红苑
驰风跪在门外的回廊上等候发落,陛下给孩子草草赐了名,赏了座小园子和一些绸缎珠宝,再无其他。
叶素樱手里的种子吸引住孩子的目光,她满心欢喜:“昨日传边境大胜,王世子已回程,你赶去告诉他,他的幼弟虽大难不死,但没了生母孤苦无依,本该王后管,可尹耀瑛着急想抢去养,水族不乐意,他父王正苦恼。王世子是个忠孝的,必然会替他父王母后分忧。”“是。”
尹氏与王后是堂姐妹,她表面与王后亲密无比,心里其实看不起王世子,但自己的孩子尚小,无法与王世子相抗。把三世子抢过去,无非是想王上念与李夫人的旧情多看她两眼,等过了这一阵,她就会任其自生自灭。
让她们闹,闹得不可开交出了人命最好。
*王宫安政殿
白玉石王座上,龙泽王已步入中年,可身形依然魁梧健硕,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线条硬朗的脸上是慈父一般的温柔神情,绣着金龙腾云的玄色王服闪着微光。
阶下左侧第二个站着白元,他正合目假寐,神色泰然,当今陛下非常会演戏,但演出这般慈父模样真是不忍看。
右上首第三个位置空缺了,那里是南宏焱的位置,众人猜测可能是今日早朝突然提前一个时辰,那位大人没起来吧,可竟无云霞宫的人为他告假。
李千涟失了妹妹,凄然而立。其他神色各异的众臣,时不时地用眼神交流‘。
“李夫人的葬仪按从一品夫人,这孩子…”寒临潮轻叹了口气,疼惜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心中欣喜又有些悲痛,“三世子寒濯清,封给他正东的那间清湮殿,在他能自理开府前,暂由…由…”
看君上故作犹豫,尹相轻轻咳了一声,身后立刻有臣子站出来献策:“陛下,王后为国母,便是陛下所有孩子的母亲,臣请陛下准王后抚养三世子至成年。”
“张大人,此言差矣,王后自两年前就一直有疾在身,若再抚养幼子,只怕耗费心气,更加将养不好。以臣之拙见,宫中其他夫人位分不高,叶夫人也刚刚生产,劳累得很,所以最合适的只能是尹耀瑛。”
两位龙族的大臣不疾不徐地争来抢去,王后和耀瑛都是尹相养大的,王后听话,可近年身子大不好了,而耀瑛夫人正值青春,且一心争权。
陛下和臣子都在演。李千涟气不打一处来,妹妹辛苦怀胎十月,用自己性命换来的孩子,被这帮老东西争来抢去像个物件,还要给尹氏做棋子。
白元不紧不慢跨出一步,躬身请奏:“陛下,世子金贵,选细心的奶娘侍从好生照顾最重要。若不查出真凶,万一将幼子托付给居心叵测之人,后患无穷,陛下其他的孩子都可能被害,请陛下彻查。”
“白大人这话太过分了,王后和尹耀瑛如此尊贵,又育有子嗣,怎么是居心叵测之人了?”“诸位,李夫人所居若兰苑,有陛下钦赐符文加护,怎会走水?必定是有人暗中除去了符咒。”堂上哗然,寒临潮怀里的婴儿不满地哼哼起来,伸手一把揪住寒临潮的胡须,扁着嘴为哭喊蓄力。
寒临潮重重咳了一声,阶下群臣才噤声,只听见婴孩咯咯的笑声。
“白大人所言虽有道理,可陛下的符咒,谁有这么高的法力可以除去?昨夜救火的侍卫来报说,那火骤然而起,注灵的水都浇不灭,必然是凤凰业火,真要彻查,云霞宫难辞其咎!”李千涟心里纳闷,白元与南宏焱十分交好,夫人都互称姐妹,居然主动提出来查案,往好友身上引,她盯着对方的脸,想看出什么端倪,而白元气定神闲地退回位置,等陛下发落。
“李大人,她是你亲妹妹,定要将贼人找到,寡人要严惩!”寒临潮把孩子交给身边的内侍,继续吩咐,“王后是后宫之主,孩子交给她寡人更放心些,水族李氏可定期入宫探望,就这么定了,你们不要再多言。”
*安政殿前广场
“白大人留步。”李千漪得了大姐姐的交代,赶来拦住白元,难得恭敬行礼,“白大人借一步说话。”
白元困极的样子,懒懒地和小丫头一道走:“小李大人如果想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大可随我去琼华宫看看。”“倘若云霞宫真是祸首…白大人是想和南将军撇清关系?”
白元摇摇头,道:“云霞宫有嫌疑不假,可不一定是南将军,顶多治他不察之罪。而我确实和这件事没关系,你们攀扯不着,内子傍晚临盆难产,我一直守着,整个琼华宫的人都能作证。”
李千漪嘴角抽了抽,琼华宫都听你的,作证如何可信?
“啊那先恭喜白大人,敢问是公子还是千金呐?”李千漪例行公事的关心。“是公子…”白元的话还没说完,又看见大天枢等在宫门外,他顿时站住脚,“大天枢昨夜忽然登门,说西宫星显了红光,恐降灾厄,怎么白天又来了…”
天机阁的人绝不会撒谎。李千漪此时对白元多了一丝相信。
“大天枢…”“白大人,不必再多说,令郎的命格实在太硬,我已有应对之法。”“你昨夜就是这么说的,可你什么都没干。”
“尹大人,昨夜您一直在琼华宫吗?”李千漪拦住二人,问道。“是…哦,昨夜内宫起火,听说嫌犯已入狱待审了?”大天枢见白元冷脸,忙挑了挑眉,白元也不再多言。
“朝堂上也只是怀疑,禁军应该才刚出发,大天枢何时听说这件事的?”李千漪嗅到一丝不对劲。“呃,李大人还是别再问了,您当什么都没听到。”大天枢拉起白元,头也不回地出宫。
李千漪看着二人急慌慌离开,心里有些疑虑,转身赶去天牢。
………………
*琼华宫-长云殿
“分化前不能相见?你认真的?”白元再读一遍命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天枢又拿出第二封命书给他看:“昨日派我来,就是为在李夫人出事时取他性命的。我是尹家人,说这个本不合适…尹氏如日中天,手握两位世子,可王世子年纪渐长,功绩显赫,陛下心生忌惮,尹氏早有打算为二世子铺路,若是让他们此时知道白启明命格克二世子…叔父他们素来心狠手辣,启明可能活不到分化。”
白元手上的茶刷停住,只能点头答应,叹了口气:“好,不见就不见,区区十五年,我自有安排。南将军,你确定早朝前就收押了?”“是,走之前,已与戚夫人签下和离书,陆氏的身契也交给她,充作女使。”大天枢从袖中取出一根火红的翎羽,放在桌上,“这是他偷偷让我带给你的,说陆氏的孩子尚未出世,以后让你多看顾。”
“他的孩子自己看,就算他…也有戚夫人照看,托付给我是何道理?他与戚夫人夫妻多年,情意深重,怎么还怕夫人会苛待孩子?”白元不解地接过羽毛,发现竟是顶羽,将来需交给继承人。“夫妻情意?那南将军怎么会有了陆氏?猎林上三族不纳侧室,你不会明白戚夫人的难处,要收拾这堆烂摊子,还要对侧室的孩子好,估计只有活菩萨能做到。”大天枢试探地从白元手边勾走茶碗。
“哎,他真不拿我当外人,尽是棘手的事。”白元把他拿走的茶碗截回来,继续打起来,“茶还没好呢…他也不想,若将来我也落得和他一样,子女家眷又该怎么办。”
“哎~谁都知道你最谨慎不过,有什么错处能扣在你头上?”“看来你道行还是不深呐…”“我算过了,你没有这种人祸。”
………………
两个月后。
*云霞宫-享音园
南宏焱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皱着的眉头疏解许多,喃喃道:“你泡的茶还是这么香。”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放下茶杯,拉住身边女子的手,一字一句:“对不起,孩子的满月都过了才来看你,可有人为难你?”
泡茶的女子认真看他说完,摇摇头,微笑着看看一旁熟睡的孩子,拉过南宏焱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几句话:“这段日子你去哪了?为何如此憔悴?我闻到血的味道,你受伤了?”
夫君无故消失了一个多月,回来时面色惨白,瞳色灰暗,偏她消息闭塞,没法打听。
陆西吹是花街歌坊出身,孕中忽然不知患上什么怪病,再也发不出声音,南宏焱不在,这偌大的宫苑里根本没人想起她,直至临盆,云霞宫的主母才例行公事来探望,派了几个女使和杂役,倒是没把孩子抱走,稀奇得很。
她原是会说会笑,歌喉冠绝全城,如果不跟他,就不会变成这样。南宏焱勉强笑笑,他缓慢起身想抱孩子,但身体一动就疼痛异常,孩子的梦被打搅了,不满地哼哼,南宏焱只得收手。
他抚摸着孩子火红的头发,平静地望向丹霞漫天,对那女子说道:“他生了凤凰之羽,日后必以梧桐烈焰加冕,就叫他羽吧。”女子点头,笑了,妩媚摄人心魄。南宏焱望了她很久,感叹道:“阿吹,他长得可真像你啊。”
陆西吹摇头,伸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孩子,再摸南宏焱的头发,一双手不停地比划,笑得十分开心。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她在花街做了太久的金丝雀,全因这副好嗓子和玉承的身份,变成哑巴虽非她本愿,但有爱慕之人在旁,也合心意。
她的笑颜总是那样赏心悦目,但今夜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南宏焱这么想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阿吹,我对不起你,我应该,好好保护你才对。”
阿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道歉,失去声音如何,灵力尽失又如何?这里是她安身立命之所,是这个人给的。
她正准备写字安慰,南宏焱反握住她的手,许久不曾开口。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有一些细小伤痕的印迹,指甲很短,指尖因长年弹琴而长了一层厚茧,怕是以后还有无尽的苦难。他叹息一声,说道:“阿吹,你仔细听好,这孩子是我选定的继承人,你莫要声张,保护好他,我托人为小羽开蒙。还有,他是你的孩子,必然通音律,我留给你的琴谱,多弹与他听。”
这一刻,阿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南宏焱金色的眼中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却找不到往日里对她的爱慕和欣赏,她能感到夫君遗言般的言语中的危险意味,但她不敢动,也不敢问。“你早些休息。”南宏焱道了别,伸手小心抚摸一下孩子的小脑袋,起身走出门去,消失在院门处。
园外,高大魁梧的禁军和家眷们都等在那,见他出来,禁军几步上前钳制住就要带走。“宏焱。”戚紫烟轻轻唤了一声,抱着年幼的女儿走过来,“你难道只想着她吗?”
“紫烟,我们已经和离…你任代将军的事宜,我已经交代很清楚…”“父亲…”两个女儿跟在母亲身后,大女儿满眼担忧,“父亲,您还会回来吗?”
“千鹤,你是姐姐,已经长大了,要多帮母亲照顾弟弟妹妹。”“您真的在王宫里放了火吗?”“…”“真的吗?”
戚紫烟和南宏焱对视了一瞬,她伸手按住长女的肩膀,示意不要再问。“你如今是罪人,铁证如山…”戚紫烟咬牙切齿地说着,眼中噙满泪,“能想着保全儿女,算是我没白看上你。”
“紫烟,云霞宫就交给你和舅兄了。还有她,阿吹和小羽也只能托付与你,是我亏欠你的…”“话说完了吗?我等要赶着回去交差!”押送的禁军都有些不耐,领头的是个水族人,此时恨得牙痒痒,“刑官大人可催得紧,千万不能勿了时辰!”
南宏焱依依不舍地低头离开。怀里的幼女开口喊了一声便哭起来,戚紫烟哄着孩子,金红色的眼睛里充满怨毒。
欲加之罪,你们给我等着!
戚紫烟一直盯着夫君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消失在暮色中,她回过头,和门框后那双血红的双眼对视。
“别再看了…你我都无法阻止。”
云霞宫将军南氏宏焱,深夜王宫纵火,至李耀瑛夫人殒命,死伤宫人无数,证据确凿,褫夺爵位,处以极刑,首级示众三日。授代将军理云霞宫内务之权,不涉外事。
今夜,原来是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