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若痛就叫出来。”

    药仙捏着一根银针缓缓刺入下关穴,酸困感瞬间充满宋亦安整个身体。

    宋亦安缓缓摇头,轻声道:“无需手软。”

    谁知药仙并未有称赞的神色,反而有些恼怒道:“你憋着气,这针就下不到穴位中,扎了也是白扎!”

    一根银针再次刺下,宋亦安发出‘呲’的一声。

    果真如同药仙说的那样,一股气从他的腿瞬间冲向头顶,竟还冲散了受伤处的麻木感。

    只是一会儿,宋亦安半个身子都扎上了银针,药仙又拿起一旁一根根圆柱形状的小棒子。

    纤细的手指只是轻轻一掰,小棒子被掰成一个个指头肚大小的模样。

    “这是艾柱,等下我要把艾柱扎在银针上点燃,这期间会有酸痛灼热感,若不适及时说出来,不可强忍。”

    宋亦安被银针固定住不能动弹,只能用眨眼来表示。

    一个个艾柱被扎在银针上,霍子凌立刻拿起火折子在艾柱上点燃。

    不一会儿,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艾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竹床上躺着一个人,和那人身上星星点点的火光。

    几人从屋子退了出来,药仙则是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商谨言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后山的方向,袖中的手指紧紧握着。

    “阿鸢,母亲教了所有姑娘防身的武功,帮你报仇够的。那后山实在是太过艰险,不可去涉险。”

    霍子凌出声劝说,商谨言闻言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只有药仙的余光时不时打量着商谨言。

    要提起这商谨言与玉山药仙的渊源,还要回到景仁帝还在世时,也就是李嘉祥的父皇。

    那时的商谨言已经是惠王妃,这药仙被寻去进宫给景仁帝看病,二人就这样在景仁帝病榻前第一次相见。

    只是李嘉祥生性如女子般善妒,就连进宫侍疾,商谨言都必须戴着面纱,甚至只能坐在廊下弹琵琶给景仁帝解闷。

    那犹如谪仙般的女子出现,先是嗅到商谨言身上独特的调香,又看到商谨言抱着琵琶静静地坐在廊下的孤寂模样。

    这让生性洒脱的玉山药仙心中疑惑,最终在她要离开京都的最后一日问出了心中疑惑。

    那日的廊下是朵朵金桂落下,她缓步走近商谨言时,却听到女子弹琵琶时还在低声念叨些什么。

    她以为是琵琶曲子,谁知仔细一听却是金桂的十八种调香法子,甚至连前调后调都说的分毫不差。

    “王妃为何不进宫殿?这琵琶声在宫殿中弹奏岂不是更有清心之效?”

    听到问话,商谨言手中的动作未停止,依旧熟练的弹奏着。

    她缓缓颔首,脸颊微红道:“药仙莫要怪我无礼,这琵琶声不能断。是王爷让我在此处,想必王爷定有心中打算。”

    药仙听后,心中不由冷笑,看来这宫中人说的对,这惠王妃是个貌美有才的,只是太依赖惠王。

    她正想离开,却又舍不下那十八种调香的方子。

    女子回头,原以为商谨言会婉拒,没想到她竟十分喜悦,不止说了十八种方子,还额外说了玉兰花的调香。

    回玉山的路上,药仙看着自己手中的方子,不由失落道:“可惜了,如此天赋女子,竟进了宫墙里。”

    药仙看向商谨言,眼前公子装扮的女子与当年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子缓缓重合。

    “看来,这皮囊再换,里面东西还是一样,终究是浪费了这天赋。”

    药仙嘟囔着,屋子里的烟气已经散去,红色的火苗已经全部成了轻飘飘的艾灰。

    一根根银针拔下,宋亦安被扶着坐起,他的额头全是汗珠,原本冰凉麻木的一半身体竟渐渐回温。

    “他的腿在泉水里泡了太久,必须要先用温灸驱寒三日才能砸骨重长。”

    “谢药仙。”宋亦安轻声道谢。

    药仙却白了他一眼道:“宋城离玉山最近,你醒来竟不先寻郎中治疗?你这腿是你硬生生走断的!”

    听到此话,霍子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硬生生走断?是寻不到郎中?还是逃命?”

    被追问的宋亦安缓缓垂下眸子,轻声笑道:“当时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有些不顾后果的赶路了。若知道那件事只是空悲伤,我定第一件事寻郎中。”

    听到这个回答,商谨言袖中的手不由紧握,她好像察觉到宋亦安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堂堂宋国公还是冲动了,幸好那件事是空悲伤。要不然,你如今就是一个废人不说,还没法子去报仇,真是得不偿失。”

    药仙冷声说着,手中的东西已经收拾利落。

    “对,幸好是空悲伤,幸好……”

    宋亦安轻声念叨着,眸子却不由地看向商谨言。

    对方只是垂着眸子,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夜幕降临,霍子凌铺好床后看向商谨言道:“阿鸢,你今晚就在此处讲究一夜。我实在有些担心茶社,怕那个不靠谱的毁了我那一缸露水。”

    霍子凌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却被商谨言拉住。

    “你身上可还有避毒珠?”

    “避毒珠?”霍子凌有些疑惑,但还是从腰间拿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来。

    “这竹楼四周撒了避毒粉的,不需要再用避毒珠。”

    商谨言轻轻拿过避毒珠,看向霍子凌笑道:“我还是对那些毒物有些害怕,这颗珠子就先让我用几日。”

    “好。”霍子凌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在准备关门时看向商谨言认真道:“可不要去后山,那里只有母亲可以去。但母亲已经百毒不侵,你只是一个弱女子,可不要拿着来之不易的命开玩笑。”

    “好,阿鸢知晓。”

    商谨言朝着霍子凌缓缓行礼,眼底却闪过荒凉。

    这来之不易的命?

    她怎能拿着这来之不易的命苟活?

    轩儿的仇!自己的仇!

    他们凭什么可以安心坐在高位处那样潇洒?

    荷花池中央。

    女子的低吼声响起,商玲珑扶着发髻,看着趴在地上的青竹撇了撇嘴。

    “真是个没用的!才几针就疼晕了?给我泼醒!继续!”

    地上趴着的女子浑身是血,那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甚至还有刚结了痂就被挑开。

    不少针眼已经开始渗出脓水,一盆水从青竹身上泼了上去,那水泛着银光,一颗颗青色的颗粒粘在伤口上。

    青竹被痛到醒来,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去嘶吼。

    几个宫女正要继续上前去扎,大殿外响起了钟玉海的声音。

    “玲珑姑娘,陛下近几日又开始头风发作,要寻青竹回去侍奉。”

    听到钟玉海的话,商玲珑立刻惊到手足无措,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瞬间苍白。

    “如妈妈,这可怎么办?若拒了陛下一定会察觉不对的!”

    商玲珑焦急地看向一旁的婆子,只见如妈妈从袖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硬生生地塞进了青竹的口中。

    “小姐不需担心,这是上好的吊命丹药,她死不了。”

    如妈妈说完,只见趴着的青竹立刻恢复了血色,她满意地拍了拍青竹的脸笑道:“青竹姑娘,你若隐下这几日的事情,你的母亲和父亲就无事,你要知晓,你是家生子,你的弟弟正在谈婚论嫁。”

    青竹愤恨地吐出一口血水在如妈妈脸上,厉声道:“卑鄙!要是商后娘娘在世,她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听到青竹的话,如妈妈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商后娘娘?你给我记住!这南国以后只有玲珑小姐这一个商后娘娘!你的那个商后娘娘如今连尸首都不在了!”

    “对!她就是活该!占了本小姐的命数,这商后之位原本就是我的!让她多活这么久,我已经待她不错了!”

    商玲珑翘着手指说着,青竹却听出了这话中含义。

    原本想与她们同归于尽的念头停住,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商后娘娘怎么可能会突然病重身亡?甚至连大皇子的死法都是蹊跷的!

    “玲珑姑娘!陛下龙体要紧,莫要耽误了陛下休息的时辰!”

    钟玉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商玲珑眼中闪过慌乱,看着如妈妈低声道:“拿她家人好像威胁不到她,不如灭了口,就说发了恶疾?”

    如妈妈有些犹豫,青竹却缓缓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宫女手中夺过衣服。

    “我要活着,我不能死。”

    青竹喃喃自语,像是在给商玲珑说,也像是给自己说。

    带着药膏的布贴在青竹后背,青竹被药膏刺痛到咬着牙齿,可她仍未身形晃动。

    玉山后山中。

    举着火折子的商谨言看着黑乎乎的山洞,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闷堵,却又缓缓消失。

    她轻轻摇了摇头,刚踏进山洞时,一条泛着银光的蛇就从她脚边绕过。

    商谨言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避毒珠,努力在心中克服着恐惧。

    “药仙的藏书一定在此处,不能害怕!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随着越来越深入山洞,她只觉得脚边绕过的爬虫更多,甚至还会不小心踩到一个滑溜溜的爬虫来。

    站在山洞口的女子不由叹气,她抬眸看向圆月,嘴角翘起。

    “看来老身后继有人了!”

    商谨言走到山洞最里面,她一直强迫自己平视着前方,没有注意直接踢到了一个木箱子。

    她用力地吞咽下口水,火折子缓缓放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层蝎子分散逃跑,随着蝎子的离开,一个红木箱子出现。

    商谨言又用力地吞咽下口水,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抬起箱子的盖子。

    果真不出所料,那一箱子书籍上依旧是一层蝎子。

    好似这蝎子在此处建了巢穴,又好似它们就在此处守护着这些书籍。

    商谨言拿起一本书籍,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打开书籍的第一页她就被深深吸引。

    甚至都没有发现站在不远处四处撒着避毒粉的药仙,药仙也没有打扰被书籍绊住的商谨言,撒完药粉便轻轻离去。

    刚走出山洞时,就迎面撞上来寻商谨言的宋亦安。

    只见宋亦安已经没有了一半身子僵硬的模样,甚至身手都灵活了不少。

    因为他见到药仙丝毫没有要问好的意思,甚至直接越过药仙就要冲进山洞。

    “她生来就应该学毒,甚至研制出的毒要比我还要高明几分。”药仙出声。

    宋亦安缓缓后退,他并不是被药仙的话打动,而是里面一层又一层的毒物在逼退他。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会死在里面!”宋亦安怒吼,眼中的怒意按耐不住。

    “她不会,大多数时候,人不是为了爱而活着,而是恨。”

    “那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应是抱着琵琶安稳度过此生!”

    “抱着琵琶?”药仙皱眉,“我原以为你不像那文帝李嘉祥,没想到天下男子果真如此!都是小瞧女子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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