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风雅大会也只是近年来才开始举办的诗词书画大会，为的就是以艺术会友，汇聚天下各路英才。和此前尹天毅在遥璟楼准备的拍卖会不同，遥璟楼是为了洗钱和给达官贵族找雅妓存在的。而西园风雅大会是楼州的官方活动，尹天毅作为赞助商出席。当然尹天毅也不白赞助，这场大会也是为了笼络人脉准备的，一般喜欢这些东西的人家里都算得上有钱，衣食无忧的人才会想些风花雪月的事。

    尹天毅看着报名参加大会的名单，安玉晨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前就让下属去查过这个人的背景，听说是名门安家的后人，这次本是状元热门人选，但因写的文章有些过激，引发了一些人的不满。又听说有人利用科考来赌博，热门人选被误传为“内定”，这分明是下注人想要操纵胜率和赔率的伎俩，可间接导致安玉晨失去殿试资格。

    说什么的人都有，这确实让安玉晨这个人充满了神秘感，也难怪会让祁玉上心。

    尹天毅冷哼一声，家世好有才华，含着金汤匙出生，和祁玉一样。他不喜欢这些出生优渥的安庭人，也不想承认这种偏见源于自己作为混血的自卑。他现在过得也不差，靠着“大人”的关系也有不少人卑躬屈膝的来求他。可尹天毅并不满足，年少时的经历让他空虚的内心总是难以被填满。

    他让手下人把场面弄得华丽些，要让人知道这是他的手笔。哪怕是在安庭局势弄得人心惶惶的情况下，也要把这次大会办的声势浩大。因此不仅吸引了各路参赛者，也引得不少权贵前来观摩。

    祁玉这是第二次来楼州，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之前的楼州带着水乡独有的静谧和缱绻，这一次因为西园风雅大会变得无比热闹，主会场的楼阁在尹天毅的设计下金碧辉煌大气十足。

    祁玉仰头看着楼阁最顶处的金色凤鸟装饰，听到身边人议论在诗词大赛上夺冠的人将获得这纯金打造的凤鸟。

    “拿去卖钱，这都能值不少。”

    “这是钱的问题吗？听说是专门找人设计打造的，制作这金鸟的人是有名的工匠。”

    恐怕放在郡州的皇都里，都很少在重要的节日上看到这样夸张艳丽的装饰。祁玉听他们说八卦听得入迷。突然有人叫了一声“祁（齐）公子”。祁玉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左右寻找着声音，看到了笑吟吟的安玉晨。

    这次来西园风雅大会没几个认识的人，如今见到有一面之缘的安玉晨，祁玉很是高兴。他主动上前打招呼，欢快地说：“可算见到你人了！”

    安玉晨不理解，以为两人在这里只是巧遇。结果祁玉道：“我听说你来楼州参加西园风雅大会了，所以也来了。你那文章写得真厉害，一直想当面和你讨论。你是怎么想着写这些内容的？不怕得罪人吗？”

    祁玉说话快，一连说了很多内容。安玉晨愣在原地像是在消化对方说的话，进行了一番理解之后还想要确定什么，于是说：“齐公子特意来楼州找安某人的？”

    “恰好我想来楼州玩，顺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

    这个回答是安玉晨没想到的，见他只是“顺便”。这么实诚还口无遮拦的人超出安玉晨认知，他不由得笑起来，问祁玉：“这会儿你见到我了，接下来想做什么？”

    “来看你比赛啊。”

    也算是合理的回答，但安玉晨不知道为何想听点不一样的。他笑容温和，又问祁玉：“住宿的地方可有定下来？”

    “住在翠云楼对面的客栈。”祁玉想的很简单，只为离翠云楼近一些，好早点去预定琥珀虾宴。

    “巧了，我也住在那个客栈。”

    普通人住不起那里的客栈，两个少爷能够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也不算什么命运。祁玉却很高兴，说熟人住在一起自己就不怕了。祁玉认生，却对安玉晨很放心。并不是因为父亲觉得安家人人品好，就像祁玉自己和尹天毅说的，觉得安玉晨和祁桉气质很接近，让他不由得想撒娇。

    “上次和你在一起的公子怎么没来？”安玉晨想起宋柯，祁玉说宋柯家里有事，这次自己来了。

    “有些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了？”

    “以往出远门都是他陪着我。”

    第一次没有宋柯的陪同祁玉是紧张的，但一想到来楼州又可以见尹天毅，一时间因为期待心安了不少。

    “这次参加西园风雅大会我们就相互作伴吧。我明天要去签到，齐公子可否陪我去？”安玉晨主动请求，让祁玉感觉自己被人依靠了，他狠狠点头，可爱的模样让安玉晨觉得像小狗。

    两人回客栈的路上聊了不少，安玉晨知道祁玉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于是道：“家里只有我一个独子，和齐遇你认识我就像是多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弟弟。”

    “那我就有三个哥哥了。”安玉晨不见外，第二次见面就用名字称呼，祁玉很开心，便认了他这个“干哥哥”。但他同时也很纠结，自己既然想和安玉晨做朋友，那应不应该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名？可要是说了真名，宋柯给他取的名字就白用了。

    为了不露馅儿，祁玉又和安玉晨聊了别的，把话题回归到了他写的文章上。祁玉谈起安玉晨科考时写的文章，满眼的崇拜和敬重。

    安玉晨从小就被誉为“才子”，身边追捧的人很多，他看惯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老实说在楼州见祁玉说是来找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多高兴。以为祁玉和那些拍须溜马的人一样，结果他说自己只是为了玩顺便过来看看而已。倒让安玉晨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看得出祁玉是真的想和他讨论自己写的文章，也做了一番解读，同时谦虚的向安玉晨讨教自己不懂的地方。他们虽然有不同的看法，祁玉却不认为安玉晨极端，反而觉得用文雅的辞藻说出最犀利的观点已经是很克制的行为。“那些说你叛逆的人我怀疑他们没有读透你写的文。”

    “那你读了几遍？”

    “不下十遍。”

    祁玉很得意，补充了一句：“我以往不喜欢读书的，但是你的文章很有意思。似乎也理解了你放弃殿试的原因，你不适合那里。你像是风，应当高于朝堂之上；云霞高山也挡不住你的脚步。”

    也不是什么高级的夸人话术，却因“你像是风”这句话让安玉晨细细品味了很久。

    安玉晨和祁玉两人一起进的客栈，因为离翠云楼近，便被鸮羽楼的人发现了。他们有些意外为什么祁玉会在这里，还以为是不是尹楼主邀请对方来的。

    此时的尹天毅还在群芳楼，这两天因为举办西园风雅大会来了很多人，一些达官贵要来群芳楼消费，尹天毅自然要去接待。

    在场的人里李训李县尉也来了，他带着陆少羽和周围的人寒暄着。疯狂夸自己的小情儿画技了得：“一定能在这风雅大会的书画组里夺冠。”

    大家没见过陆少羽的画，以为李训吹牛。李训却告诉他们陆少羽的画能卖出黄金百两。

    “什么画啊，让我们也开开眼。”

    其他人听了李训的话以为他开玩笑，结果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度他把尹天毅拉下了水：“不信问尹老板，卖画的时候他可也在现场。”

    “确切的说，我的画就是尹老板卖出去的。”陆少羽说话带着尾音，能把人酥起鸡皮疙瘩。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告诉在场的人说：“尹老板很会卖东西，如果这次大会各位大人看中什么好东西想要收藏等升值的，可以找尹老板。”

    这话很明显了，字画的价值都是被炒作出来的。但是怎么包装一个画家，怎么把他的画卖高价，还得专业的人来。

    尹天毅之前的手段不过是帮“大人”洗钱，这下可好被陆少羽一说成为了一个艺术界的“行家”，陆少羽可不是给尹天毅找麻烦，他知道尹天毅想要什么，这种时候让他多在这些人面前展示下势力，能够帮他更好的积攒人脉。

    但尹天毅又不想欠陆少羽这个人情，只好在台面上谦虚道：“李县尉和陆公子抬举了，那些画能够卖好价不是我尹某人的功劳，而是买画的人有眼光。”

    一场饭下来尹天毅喝了不少酒，送走了客人后发现陆少羽站在自己身后。每次对方笑看自己的时候尹天毅都格外不自在，他无视对方的存在转身想要进楼，陆少羽却开口问：“天毅，我对你而言还有用不是吗？”

    “是有用，把你送去李训那里就是为了发挥你的用处。”

    “不，我是说在其他时候我也能有用。”

    “我会比祁家小王爷更有用。”

    尹天毅从陆少羽口中听到祁玉名字顿时眯起了眼睛，没想陆少羽突然拉住自己然后把脸凑了上去。

    “最近累坏了吧？你知道你要是来找我，我是不会拒绝的。”

    尹天毅不知道陆少羽打什么主意，却没发现不远处的祁玉目睹了这一幕。

    原本都要睡觉了，却有人找上门。告诉祁玉，尹天在群芳楼门口等他。祁玉都没思考为什么是在花楼门口见，只想快点见尹天毅于是就跑了过去。

    哪想祁玉来楼州的消息被鸮羽楼的探子告诉给了陆少羽，于是陆少羽引祁玉过来，故意在群芳楼门口演了这一出。他知道尹天毅不做亏本买卖，但是在祁玉身上投入的也太多了，并且至今也没有看到回报。虽说“大人”也不反对尹天毅去祁玉身上套情报，可一个不谙世事小王爷能知道什么。

    于是陆少羽想要试探，试探尹天毅和祁玉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值得尹天毅那么上心。也想证明，比起祁玉，他对尹天毅来说更重要。

    目前他不清楚尹天毅对祁玉是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只是玩玩，至少他在凑近尹天毅观察不远处情况的时候从祁玉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失望。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