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毅认为安玉晨是在挑衅自己，这话很明显是在说他也要参与竞价。

    祁玉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出来打圆场：“这事再说吧……这活动的初衷不是为了给文人雅士们提供展示才华的机会么，他们才是主角，对了玉晨你又第一个写完啦？”

    “题目不难，不如科举考题。”

    “那自然不能比，毕竟性质不一样。”祁玉又怕安玉晨的话触怒到尹天毅的神经，立刻插话解释。

    这时候尹天毅的手下寻来，凑着对方耳边说了几句，尹天毅皱眉，犹豫片刻告诉祁玉：“我有事要去处理，很快回来。”

    他不想两人独处，却因临时有事不得不去，只能交代祁玉不要走太远，看了一眼安玉晨什么都没说就和手下人一同离开了。

    “他没有让你觉得不自在吧？尹老板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喜欢开一些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见尹天毅走远，祁玉替对方找补道，安玉晨顺口问他：“尹老板说他喜欢你，你怎么想的？”

    祁玉以为安玉晨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他这么直接地问自己最想回避的问题令人尴尬。他收回认为安玉晨“体贴”的评价，支支吾吾告诉对方：“可能只是开玩笑。”

    “如果不是玩笑呢？”

    “那也不会这么快就想好。”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和尹天毅不是朝夕相处的关系，这表白来得太快太奇怪，他们也刚成为朋友而已。现阶段的祁玉对对方也只是有好感罢了，他喜欢尹天毅带给自己的新奇感，但如果上升到男男私情——

    祁玉不敢想，脸很快又烧了起来，安玉晨见他这样心里明白了几分。小少爷对感情的事什么都不懂，这会儿还很混乱。至少看上去他对尹天毅也有好感，起码没有排斥来自于男人的表白。

    “保护好自己。”他言简意赅地提出自己的忠告。祁玉以为安玉晨也带着有色眼镜看尹天毅，介意对方的混血身份，一时间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没别的意思，怕你在感情上吃亏。”

    安玉晨说这话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情场老手，祁玉不服气地问他：“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情圣。”

    “我没有感情经历。”

    “那你的忠告于我而言毫无意义。”祁玉嘴上不饶人，扳回一局后脸上露出得意神情。像是在说咱两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安玉晨笑笑，问祁玉要不要去看看书画参赛区的作品。祁玉点点头跟着安玉晨一起过去，老实说他还没有好好欣赏过别人的画作。

    “之前来楼州，和赵家公子一起去看过画展，当时看中一幅画可惜有主了，没想到尹老板最后把它当做饯别礼送我了。”

    “尹老板看上去不像是喜欢这些风雅之物的人，却又和这些东西有着缘分。”安玉晨在思考，尹天毅这么做大概率是投其所好，他一个商人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靠帮人牵线买卖字画能赚几个钱？但这些不是安玉晨所关心的事，他也不感兴趣，多问一句也是因为想和祁玉找点话题。

    祁玉倒是觉得尹天毅审美不错，哪怕是群芳楼的装潢也不像青楼，很是雅致。每次带他去吃喝玩乐的地方也很独特，就连之前送他的玉佩也是，只在用料和雕工上讲究，不做过多粉饰，可看着就很贵气。尹天毅的用心总是出现在别人意想不到的细节上，等祁玉回想起来，才发觉对方有多么细致入微。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祁玉打哈哈，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陆少羽，脸色一沉悄悄绕到安玉晨身后。安玉晨望过去见到了陆少羽，他对这个男人有印象，他的长相和尹天毅一样出挑，喜欢穿着艳丽的服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

    他的美具有攻击性。

    不知道为什么安玉晨脑海里得出这样的结论。虽说是有“攻击性”但祁玉也不必这般怕对方。

    祁玉不是怕，这是对反感之人采取的自我保护机制。遗憾的是陆少羽已经看见他们了，现在正向祁、安两人走来。

    “二位是来参赛还是参观？”

    陆少羽明知故问，说话的时候看向祁玉。祁玉不愿示弱反问道：“陆公子是来参赛还是参观？”

    陆少羽觉得好笑，看样子尹天毅向祁玉介绍过他，但介绍的内容并不多，从祁玉称呼他“公子”便知，尹天毅没有告诉过祁玉他的身份。

    “自然是来参加比赛的。”

    祁玉不信，如果说尹天毅不像是和诗歌书画搭边的人，那么眼前的陆少羽更不搭边。祁玉从未嫉妒过谁，但此刻心中却有一个恶毒的形容，他像是一只招摇的孔雀，仿佛是从风尘场所里走出来的人，那种骨子里想要魅惑全世界的样子令他厌恶。

    他想的没错，陆少羽本就是群芳楼里的一名男妓，只不过是尹天毅藏得很深的一枚棋子。他并不害怕暴露自己的过往，这种坦荡成为了另一种极端。

    陆少羽敢于被人看见，因为他有资本。

    他指了指自己的画作，祁玉只是一瞥却被那栩栩如生的画面所震惊。一丝不苟的笔触勾勒出了雄伟壮丽的山水画面，松弛的着色彰显着作者的自信。陆少羽从祁玉的表情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听说对方来参展的事，也看过了那幅画作，和自己相比，技法上还不成熟。比较之下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毕竟没有被尹天毅“捡到”之前，他的时间都交给了笔墨纸张，陆少羽是人们口中的天才，却因为命运捉弄成了如今这般。

    “确实不错。”安玉晨淡然评价，他见祁玉脸色不太好，知道陆少羽的画作打击到了对方。

    “你画这幅画花了多久时间？”祁玉上前拉住陆少羽，看向陆少羽的眼神有几分坚定。

    “你之前学过画画吗？”见陆少羽不回答，祁玉又紧接着问。

    “你画得真好！”

    从不甘到承认对手的才华，祁玉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陆少羽本是来“下战书”的，不想祁玉根本没想那么多。安玉晨忍不住笑了起来，弯着眼眸看向陆少羽，话中有几分宠溺：“你就告诉他吧。”

    和祁玉变成画友并不是陆少羽的本意。这一刻他知道为何对方能够引起尹天毅的兴趣，心中更为恼火。

    陆少羽的坦然带着自欺欺人的成分，他只是觉得自己展示那些不光彩的部分，在他人议论起来的时候便可不去在意，“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成为了他防御的一部分，降低别人的期待告诉他们自己原本的样子，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而祁玉的坦然本就是他身体中的一部分，他如白纸，根本没有需要隐藏的部分。

    那是他和尹天毅没有的东西。但陆少羽也相信，只有同类才会永久的在一起。那些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一道新鲜的开胃菜，吃完后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祁玉注定要被他们“吃掉”。

    陆少羽安慰自己不必在意。他冲祁玉灿烂一笑，抬起对方的下巴一边端详一边说道：“我从小便开始学习。”

    “所以从时间的层面上，你没法超越我。当然我对天毅的了解也远在你之上，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也远超你和他相处的时间。”

    “我想你误会了，齐遇并没有想和你比较。”安玉晨替祁玉出头，陆少羽见安玉晨这么护着对方露出意味深长表情。“安公子这英雄救美的样子是把我当做反派了？”

    “我只是认为齐遇无故被你当做假想敌有些委屈。”

    “祁公子，你觉得委屈吗？”

    祁玉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陆少羽说的不错，他和尹天毅才认识多久，对于陆少羽的“炫耀”他甚至有些羡慕。

    不是嫉妒，是羡慕。

    他和尹天毅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而他们只是刚认识三个月。

    “陆少羽！”

    远处尹天毅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对方三番五次有意接近祁玉让他不满。

    “尹老板这么大火气？”

    陆少羽也不怕当着这么多人面惹怒尹天毅，现在他还有另一层身份——李训的“幕僚”，以及只有极少人知道的李县尉的金丝雀。所以尹天毅断不可能在公共场合和陆少羽起冲突，哪怕人是他送过去献给李训的。

    “别招惹玉儿。”

    “都叫这么亲热了？”

    这话惹得祁玉脸一红，他不知道尹天毅和陆少羽说过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是不是也包括了表白这件事。

    没有人理解陆少羽的玩笑话，陆少羽也没觉得自讨没趣，反而添了一把火说：“别担心，我没和他们说过你我之间的事。”

    听到这话最先变脸色的人是祁玉，他看向尹天毅仿佛在求证什么。

    “若再纠缠过去的事不放——”

    尹天毅说这话不是警告，而是威胁，陆少羽看到他眼里的杀意，露出笑容带着一丝凄凉。

    “共事一场，别太绝情。但我知道，你向来绝情。”

    这话是说给祁玉听的。说完后陆少羽适时退场，留下三人在原地。

    陆少羽说话云里雾里，祁玉知道他话里有话，让人不去在意都不行。可尹天毅似乎也不想解释，甚至也不愿去哄祁玉，他压根不想接住陆少羽抛来的麻烦事。

    只有安玉晨告诉祁玉：“不要在意别人的私事。”一个“别人”把尹天毅从祁玉的世界里划分了出去。

    他承认说这话是在刺激尹天毅，他若真的喜欢祁玉，见对方这反应应该给一个解释或者安慰。

    毕竟看祁玉的样子，他兴许都没发现，自己是多么在意尹老板。

    “让二位见笑了。”尹天毅见安玉晨开腔，自己不说点什么自然过不去。但祁玉一直沉默，让气氛低沉得像一潭死水。

    “若是陆少羽冒犯了祁公子，稍晚我会让他上门道歉。”

    “不必了。”祁玉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淡淡的。“回去吧，我乏了。”

    今早才把人哄好，现在又生气了。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昭陵王最宠爱的小儿子，尹天毅断没有这般耐心与之相处。

    因为祁玉这条线没有什么进展，“大人”便给陆少羽指派了任务。

    “祁琰平日看着优柔寡断，这回去陵州让人刮目相看。他若是继续查下去会对我们不利，差不多给他上点难度，不要让他这么顺利。”

    陆少羽今天被尹天毅当着祁玉面责难，心情本就不好，这下找到了对付祁家人的机会自然欣然领命。

    “属下定不辜负大人期待。”

    他要让尹天毅知道谁才是对他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