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泱在约定时间内来到了西境安庭军大本营，守在军营前的士兵见他是个陌生面孔于是把人拦了下来。见状避免误会他立刻拿出祁桉的令牌，大声道：“祁校尉让我来找袁将军！”守卫不明所以相互对视一眼，迟疑之下让人去禀告袁厦，由对方来定夺是否见楚泱。

    传话的小兵去见袁厦，此时沈周例行为对方进行针灸治疗，见小兵匆忙赶来还以为是不是西兹军那边有了动静。

    “外面有人求见，对方手里有祁校尉的腰牌。”

    袁厦立感事情不一般，让人把楚泱带进来。楚泱见到袁厦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对方自己身份，然后说起和祁桉认识的经过，最后才告诉对方祁琰死的事情以及他和祁桉查到的线索。

    “祁桉去郡州了，他让殿下派兵增援西境。”

    袁厦听完楚泱的话虽然惊讶这狭沟岭的头子和祁桉竟有这样的奇遇，但让他更惊讶的是祁琰的死。

    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祁琰身上留着皇家的血，尽管如此这些人仍旧敢对他痛下杀手。说明他们背景不一般，而且不惧怕和祁魏年闹翻。这事看似发生在安庭境内，但就和之前安庭商人被杀案一样，有人想要激化矛盾，让安庭开战。

    祁魏年如果派兵增援，那么就会让人又误会要开战。

    “袁将军，我可否问一下，你派祁桉执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事已至此，袁厦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周后告诉楚泱：“一些私仇，和克曼有关。多年前梁家镇来了一群商人，强占了民房。”

    说到这里沈周身子一震，袁厦轻轻握了下对方的手然后让沈周先回避一下。见人出去了这才和楚泱说：“当时的梁家镇在通商要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克曼当时买通了官府的人，要把梁家镇的一块地改成赌坊洗钱。而恰好沈大夫家在这片区域，他们要人搬走又不给住处，那是沈大夫家的老宅，被人占了家里的根也算是断了。沈大夫不同意，他们就使了阴招，想要谋害他。他那眼睛便是那时候伤到看不见的。”

    楚泱听明白了，袁厦这都是为了沈周。他们两人关系看上去不一般，于是楚泱多问了一句：“袁将军和沈大夫什么关系要为他出这个头？”

    “沈大夫救过我。”轻描淡写一句话让楚泱并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袁厦也没给楚泱继续深究的机会，又把话题引到克曼身上：“克曼这人绝不普通，但我查他那么多年也没能找到藏在他身后的人。听说他来了陵州，所以让祁校尉帮我去查。”

    “克曼下落不明，很可能被除掉了。除掉他的人和杀了祁琰的人大概率是同一群。至于动机，或许是因为知道我们查到他头上了。”楚泱分析着，这群人有极强的情报网，能够抢在他们之前行动。

    谁有那么大的权利？如果不是朝中有靠山他们定不敢那么嚣张。反对祁魏年的人一直都有，但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人就一定是参与者。

    想太多也没用，接下来只能等祁桉来和楚泱碰头。但过了约定的时间祁桉都没有出现，这让楚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仅如此，如果祁桉顺利回到郡州把消息带给祁魏年，那袁厦也应该收到支援的消息。

    楚泱没法继续安心待在西境等祁桉，他告诉袁厦自己要去一趟郡州，袁厦想到什么写了一封信让他交到祁府。

    “你先去祁府把信交给昭陵王。”

    袁厦的意思很明白，要是祁桉出了意外消息没有带到就需要祁逸恒出面了。

    楚泱当然不接受祁桉会出事这个猜测，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先去祁家看看祁桉有没有回去过。可既然消息没带到，一定是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他骑马赶往郡州，来到祁府看着门上挂着的白布心里五味杂陈。他叩响祁府大门，但通常丧期不串门，所以家丁来开门看到楚泱时很是疑惑。

    “我替袁厦将军送信，还请劳烦告诉王爷。”

    “王爷进宫去了。”

    他来的不巧，这让楚泱面露难色，他突然想起什么问家丁：“祁桉的弟弟在不在？”

    虽然祁桉是私生子，但对方这样没礼貌地直呼自家二公子名字还是让家丁忍不住蹙眉。“小少爷在家。”

    “太好了！我找他！”

    祁桉谈论自己弟弟时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从这一点来看兄弟两人关系不错，祁玉是祁桉信任的人，这事可以告诉对方。

    “小少爷他……”家丁欲言又止，最后婉拒了楚泱想见祁玉的请求。“他近日身体抱恙，不方便见人。”

    楚泱没多想，就当祁玉真的身体欠佳。他只能等祁逸恒回来，再把袁厦的信交给对方。

    他走后家丁叹了口气，想起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祁玉心里不免怜惜，不过这人像是认识二少爷，要是和祁玉说起这事，他会不会心情好一些？于是家丁借着送药的时机去找祁玉，敲了敲对方房门告诉他：“刚才来了一陌生人，像是认识桉少爷。本想找王爷但王爷不在，后来他改口说见小少爷您也行，但小人怕小少爷您不想见外人便让他等王爷回来再说。”

    房间内的人没有回应，家丁见自己的话没能引起对方兴趣，正打算离开，祁玉却开口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姓楚，叫楚泱。”

    还以为祁玉愿意见对方，结果又没了下文，但见祁玉对自己的话有回应，家丁觉得高兴。如今那么活泼的人变成这样，大家都很心疼。大夫说是心病，怎么治、何时好都不清楚。祁府上下都盼着祁玉能好起来，毕竟以后他作为祁家世子还要扛起大梁。

    等家丁走后，祁玉悄悄开了门，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觉得天旋地转很恶心。曾经那么喜欢往外跑的人，如今却没有办法离开房间一步。关上房门后祁玉才觉得好一些，事实上他很想知道祁桉现在情况，他只剩一个哥哥了。

    祁玉的情况祁逸恒自然是清楚的。大夫的药方没什么用，只能是求个心理安慰。眼瞅着一个月后就是祁玉的生日，他想要不要把小儿子十八岁的生日办得隆重些。也算是借此机会让祁家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但大儿子离世紧接着就给祁玉办隆重的生日宴，这似乎也有些不妥。但祁逸恒不想委屈祁玉，如今这外面都叫他“疯世子”，他想让人看看，他的玉儿好得很。不过祁逸恒也想通了，祁玉好不起来也无所谓，他可以就这么把祁玉养家里一辈子，只要他平平安安。

    现在的祁玉像极了过去谢婉莹的处境。祁逸恒自顾自的认为自己对谢婉莹好就行，可事与愿违，他的爱变成了枷锁困了谢婉莹一辈子。祁逸恒不承认那是自私，就像现在他觉得做什么都是为了祁玉好。

    他从宫里回来就命人去准备祁玉生日要用到的东西，欢欢喜喜想去讨小儿子高兴，这时候家丁告诉他白天有人来过。

    “带着袁厦将军的亲笔信，说要亲自交于您。”

    祁逸恒觉得奇怪，他平时和袁厦交集并不多，又想起祁桉在袁厦的军营里，不知道对方找自己是不是因为祁桉。

    “祁桉闯祸了？”

    “小人不知，我让对方先回去了，他说晚上还会再来。”

    就在他们谈话之际，祁玉来了。这恐怕是祁琰出事以来祁玉第一次主动走出房间，祁逸恒见小儿子满脸憔悴很是心疼，上前抱住祁玉连忙问：“玉儿怎么来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你们提到的人，一会儿来了我可以见见他吗？”

    “行，都依你。”祁逸恒有些激动，像是很久没有听到祁玉开口说话，他想起什么转头埋怨家丁：“你应该让对方留下联系的方式，这会儿还要干等着。”

    家丁连连道歉，说自己考虑不周。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敲门声，祁逸恒让人快去开门，果不其然楚泱又来了。

    祁家人赶紧把楚泱请进屋。他抬头一看，猜测年长的是昭陵王瞟眼见到祁玉一愣，感觉和祁桉口中翩翩少年有所差距，眼前人身形消瘦，双眼无神，见到楚泱时身子一抖，下意识站到了父亲身后。他的长相和祁桉有几分相似，但祁桉毕竟习武，整个人看上去更硬朗。祁玉长得漂亮五官柔和，只是面露病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是快十八的人了，却还躲在父亲身后。

    楚泱心里想着拿出了袁厦的信件，恭敬地递给祁逸恒告诉他：“事关长公子之死。”

    听到这里祁玉条件反射颤抖起来，祁逸恒意识到小儿子状态不对立刻叫来了仆人让他们先送祁玉回房间。

    楚泱见祁家人慌慌张张扶着祁玉离开，不由得好奇多看了几眼。祁逸恒见祁玉走了，这才敢把信拆开。

    ——祁琰之死或涉及陵州之变，请王爷告知殿下西境需要援助。

    “这事怎么回事？”

    祁逸恒大惊，他看向楚泱希望得到解释，楚泱又将自己经历告诉祁逸恒，然后说：“祁桉失踪，我联系不上他。将军担心消息中途被截，于是让我来传信。”

    “让殿下出兵支援恐被人过度解读。”

    楚泱明白祁逸恒的顾虑，但要陵州真的变天，他们控制狭沟岭后，西境袁厦的军队就会成瓮中之鳖进退两难。

    “我明天去见殿下，和他商议此事，正巧我有一可信任之人近期去陵州赴任，我也会告知他这一情况。”

    祁逸恒算是给了楚泱答复，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对方：“你待会儿可否和玉儿说说话，但别说祁桉的事。”

    “我？”

    “他似乎对你很好奇。”刚才是祁玉想要见楚泱的，但因为听到祁琰的事受了刺激这才不得已先离场。

    楚泱没有拒绝祁逸恒的请求，他答应下来，在家丁的带领下去了祁玉住的别院。

    祁玉的房间没有亮灯，楚泱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睡了。他轻轻敲门，然后悄声道：“祁少爷我听说你想见我？”

    房里没声音，过了很久祁玉才开口：“你认识我桉哥哥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楚泱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告诉祁玉：“不打不相识，当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到门前就断了。楚泱猜测祁玉就在这门背后，小少爷犹犹豫豫又问道：“我桉哥哥他还好吗？”

    “他很好，怎么看上去那么斯文的人会有那么大力气，第一次见面差点杀了我。”

    楚泱试图和祁玉多说一些话，他知道祁玉大哥死了，现在自己只剩下二哥。而二哥下落不明，要是再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怕祁玉受不了。所以祁逸恒才让他过来，陪祁玉聊聊。

    “桉哥哥很厉害的。你打不过他也正常。”

    楚泱干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你哥哥说了，要带你去楼州。”

    “他连这个也跟你说了？”祁玉有些惊讶，祁桉不是那种话多的人，能告诉楚泱这些，看样子也是很信任对方了。

    “楼州……”说起楼州祁玉陷入沉思，他喃喃起来：“我想去楼州……”然后就没了下文。

    “最近不太平，等你桉哥哥回来，我给你们当车夫，带你们去楼州。”

    楚泱接过祁玉的话，门那边的人“嗯”了一声，这算是做了承诺只是不知道何日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