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琰的死对祁桉的打击很大,他认为是自己把祁琰拉下水才导致对方被杀。他本应回去为大哥送行,但现在还有更为重要的事等着他。祁琰死前留下了刀柄纹样的线索,来不及悲伤必须立刻启程前往楼州。但楚泱现在被通缉,恐怕整个安庭都以为是他杀了祁琰。
“你这一走,你狭沟岭的兄弟怎么办?他们肯定会以为你要回去。”
祁桉问楚泱,楚泱偏头倒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早已飞鸽传书回去了。他们只能找到一个空城。不过可惜了,我占着这狭沟岭那么多年,现在便宜他们了。”
“不行。”楚泱的话提醒了祁桉,“狭沟岭不能丢。”
“那你想我怎样?”
“陵州若真出了叛徒,那么狭沟岭作为西境和陵州中间的缓冲地带丢了就会威胁道西境的守卫军。”
“若真有叛徒要里应外合为难守卫军,我一个狭沟岭也守不住啊。”
“我要把消息传回郡州,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去找袁厦将军。”
有了思路后祁桉又振作了起来。他立刻上马,楚泱见状问:“你让我一个人去西境不怕我死路上?”
“楚泱,活下来。”
祁桉这句话算不上什么安慰,更像是命令,楚泱却因为看到祁桉恢复往日的模样而乐呵起来。
“行,听你的。我们怎么联系?”
“十五天够吗?十五天后你在西境军营等我回来。”
说完祁桉把自己的腰牌给了楚泱:“有这个你就能进军营了。”
“校尉腰牌?行啊祁桉你到底有几个身份啊?”
“没有其他身份了,你现在知道的就是我的全部。”祁桉上马告诉楚泱:“记住,把我们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袁将军,他会帮我们的。”
说完扬鞭而去不做等待,楚泱见他动身离开也不犹豫,眼下陵州城是进不去了,他只能走周边的山路。好在楚泱自己在这山林里生活习惯了,走这些地方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祁桉就没有这么顺利了。他回郡州的路上遇到了暴雨,只好在楼州住一晚,等雨停了才能继续上路。
祁桉随便找了一家酒楼,不想听到店里小二的在说陵州新上任的巡抚近日来到了楼州。祁桉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去陵州接替祁琰的工作,他仔细听着他们的议论,想知道这个新上任的陵州巡抚是谁。直到听到左岑的名字,祁桉这才猛然抬头。他起身去问那两个闲聊的店小二:“你们刚才说的可是左岑左大人?他现在住哪儿?”
小二闲聊被人偷听到不说,还被对方贴脸询问,吓得他们来不及思考直接就告诉了祁桉:“左大人住在翠云楼。”
祁桉知晓左岑住处后立即动身前往翠云楼,他看到楼下的守卫便知道来对了地方。他礼貌上前求见左岑:“在下昭陵王之子祁桉,有事求见左大人。”
两个守卫听见“昭陵王”三个字不知祁桉身份是真是假,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楼禀报,另一人守着祁桉等待命令。
不一会儿那名守卫下来,让祁桉随自己上楼,见到左岑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
“桉儿?你不是在西境吗?怎么到楼州了?”
左岑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祁桉,祁桉按捺着情绪上前问:“听说左相要去陵州?为何?”
“为了你大哥。”
左岑听他提起陵州知道祁桉想问什么,而祁桉如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左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祁桉这么要求,左岑便知他要说的事非同小可。祁家老二向来稳重不爱说话,一开口便是紧要事。他带着对方去了房间,祁桉见没人了便道:“大哥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左岑听完很是震惊:“你为什么会在现场?”
祁桉知道说来话长,于是简明扼要地告诉左岑:“我和大哥要查的案子指向同一伙人,或许是因为大哥触及到了核心线索,对方想要杀他灭口。”
“你又去查什么案子了?”
这是袁厦交给祁桉的私事,告诉左岑似乎不妥,见祁桉沉默左岑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才去西境,这会儿出来要不是替祁魏年办事,要不然就是替袁厦办事。如果是为祁魏年办事还好说,袁厦那边他想不出理由。
“不方便说就罢了。”左岑没有追究,喝了一口茶继续问:“你大哥查到什么有没有告诉你?”
“这些事件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组织。”
“哦?”左岑来了兴趣,身子不由得前倾想要祁桉细说。
“这个。”祁桉拿出那个雕鸮纹样递给左岑看:“纹样上的鸟儿只有西兹才有。”
“你怎么确定拥有这个纹样的组织会和你哥哥的死有关?”
“这是在陵州十六具无名尸案件现场发现的。”祁桉见不说关键信息无法取得左岑认可,只能把自己调查克曼的事说出来:“此前我在寻找一名叫做克曼的西兹商人,巧合的是因为这件事我被盯上了,而盯上我的人就是那十六人。”
“那十六人的死和你有关?”
祁桉没有否认,左岑倒吸一口冷气:“接着说。”
“我发现他们的刀柄上都有这个纹饰,于是便留下做整句。后来遇到大哥来陵州,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他。大哥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发现了样式上的图案和西兹文化有关,我们猜测陵州境内以被西兹的组织渗透。”
“大哥应该是想把消息带出去,结果不幸遇害。”
“此事非同小可,除了你和你大哥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还有……”祁桉想起楚泱,但他本就是狭沟岭的土匪头子,这会儿把他说出来不妥于是他看向左岑想掩饰刚才的停顿,暗示目前除了左岑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本想赶回郡州告知殿下此事,但听说您要去陵州,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要靠左相帮忙铲除陵州逆贼。”祁桉跪了下来,向着左岑叩首一拜。左岑知道祁家这几个孩子的脾性,祁桉虽是私生子但生性孤冷只和祁玉要好,此时他在自己面前为祁琰的事这般请求让人难以拒绝。
“我也和你父亲说过,琰儿的事会给他一个交代。”他扶起祁桉安慰道:“郡州你就不必回去了,待我这边调查清楚在一起向殿下禀明。”
“但……需让殿下有准备,且陵州那些人凶恶我也担心左相有危险。”
“我不会有事。”左岑见祁桉不听劝面露不悦:“你听我的,先回去休息,然后明天回西境。”
祁桉不理解左岑为何如此固执,去告诉祁魏年陵州发生的事和左岑去赴任并不冲突。他想是不是自己去面圣会让令左岑的仕途受影响。可他已经是丞相了,还有什么要追求的?
就在祁桉躺床上思考问题之时,外面传来了动静,他警觉地拿起身边的剑,刚起身就看到一道凌厉的光刺穿了自己的帷幔,好在他躲避及时,剑柄只是擦破了他的脸并没有伤及要害。他猛地一踹,对方连人带帷幔摔倒在地。祁桉定睛一看发现房间里不止一个杀手。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追踪到楼州的,突然想起那纹饰本就是在楼州打造的,这边有他们同伙倒也不奇怪了。
消息到的挺快。
不容祁桉分心那些人又挥刀而来。祁桉翻身掀起茶桌,挡住他们的攻击,然后右脚勾住凳子踢飞出去正巧打中一人腹部。
此处不宜久留,祁桉并不恋战,他撞开窗户准备逃走,没想到外面竟也站了不少黑衣人专程来围堵他。祁桉皱眉,这架势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他么了,如果是来为那十六个兄弟报仇倒也说得过去。他顺着房檐逃离,脚尖轻点青瓦,一个飞身落到了另一处的房檐上。鸮羽楼的人紧追不舍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祁桉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想陵州的那么好对付,或者说因为楚泱不在他势单力薄难以对付。他只能尽量甩开这些人找准机会把他的马叫来。
楼州城祁桉并不熟悉,几番追逐下来发现怎么都摆脱不了他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有些对不住左岑,但现在他那最安全,只能先把这些黑衣人往翠云楼引。很快他来到翠云楼,见左岑的守卫还在,于是便向他们所在方向跑去。
下午这些人见过自己,应该还有印象。
“我要见左大人!”
“你要见我?”
左岑的声音响起,他站在楼上俯视祁桉:“上来吧。”
果真,那些追杀祁桉的黑衣人没有上前,他们看着祁桉上了翠云楼。
左岑见祁桉跟上来,示意对方和自己去顶楼的楼阁。
“遇到麻烦了?”
“之前和左相说过的那个组织,他们今晚来追杀我了。多亏左相出面他们才不敢造次。”
祁桉抱拳谢道,左岑却笑了起来。
“你们祁家三兄弟各有各的长处,基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尤其你弟弟,他和婉莹长得很像。”
祁桉不知道这话与话之间有什么联系,无缘无故怎么说起了祁玉。
“只可惜,你们姓祁。”
说完左岑突然一刀刺进祁桉的胸口,祁桉从未想过左岑会害自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你和玉儿最要好,但左思右想还是得把你除了以绝后患。”
祁桉明白过来,那些黑衣人并不是怕左岑身份,而是左岑本就是他们的首领。
鸮羽楼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他们围住祁桉让他无处可逃。
“祁家怎么亏欠你了!”祁桉怒吼着,左岑大笑起来:“祁家欠我一条人命!谢婉莹的命!”
“你们都得死,祁魏年也得死,但只有玉儿,我不会动他。”
或许因为对方再提祁玉,让祁桉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得活着,他不能相信左岑的话。祁玉只有他护着才安全。祁桉用尽全力撞开那些黑衣人,义无反顾冲向楼阁的天台。
“嘭”的一声,祁桉坠入了楼江。秋日的江水令他感到寒冷,他不知道自己会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沉入江底淹死,他只清楚一点,如果此刻还在翠云楼他将死无葬生之处。
最后的一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等他回去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