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由于震惊而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当中慢慢回过神来,赵子龙暴跳如雷。他立刻拨打宋野的微信语音电话,无人接听,他挂断,然后开始在通讯录上查找电话号码,再次拨打,这次,过了十几秒,电话接通了。
他气急败坏地朝着电话那头吼道:“你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他隐隐约约听到来往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他又继续吼道:“说话!”
又沉默了几秒,他听到宋野淡淡地说:“说什么,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
“留字条?你怎么那么幼稚?以为还在上中学?留字条!太搞笑了你!”赵子龙继续连珠带炮地轰炸。
宋野也动气了,她的嗓门也提高了:”我就知道跟你说不通,所以才不跟你说了!“
“你赶紧给我回来!”赵子龙气急败坏。
“我说了,我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待好了我自然会回家的!”
“你如果现在不给我立马回来,我们就离婚!”赵子龙威胁。
“幼稚!”
“你不幼稚你离家出走!搞笑了!到底谁幼稚?!”
“行,是我幼稚了,好了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到站了,就这样!”电话挂断了,赵子龙只听到“嘟嘟嘟”的声音。他更怒了,继续拨打,可是电话被挂断了,当他打三遍的时候,手机关机了。
赵子龙气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眼光瞥到宋野平时泡茶的茶具,一下子把它们全部扫倒了,瓷杯摔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胸口的怒火还在继续燃烧,他感受到了背叛,嘲弄和藐视,这个让他大为受伤,因为受伤,他本能地愤怒,但是慢慢地,他平息了下来,身体松垮了下来,他双手抱住了脑袋,感到一阵惶恐,迷茫,还有悲伤。
不知坐了多久,客厅的光线慢慢地暗淡下来,窗外别人家的灯火开始亮了起来,他慢慢地回过神,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他想起孩子们,于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拉开了门,出去。
赵子龙去到他妈家,发现除了自己家的两个小孩,还有弟弟家的三个,孩子们已经吃完晚饭,正在兴高采烈地玩耍,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子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面部表情,挤出一些微笑,他有气无力地跟孩子们说:“宝贝们,回家了!”孩子们正玩得不亦乐乎,跟他撒娇说:“爸爸,我们才开始玩,再玩一会嘛!”赵子龙一阵心烦,脱口吼道:“不行,回家!”孩子们被吓到了,乖乖地停止了游戏,他妈瞪了他一眼,说:“干嘛那么大声?都把人吓到了!”他脸色阴沉着不语,孩子们走到他的身边。他带着孩子们往外走,快出门的时候,他说到:“妈,宋野有事回娘家了,这段时间你帮忙接送一下孩子吧!”他妈狐疑地点了点头:“你们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我走了。”
“嗯。”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时空,宋野的旅程正在开启。
晚上九点,从林镇下了高铁之后,宋野打的到达一个叫做龙川的村子,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查到了附近有一条比较休闲初级的徒步路线,是一条茶马古道,这个村子就在起点的附近。
她并没有事先预定旅馆,无意识里似乎在追逐着一种漂泊的未知和不确定感。她下了出租车,沿着马路走了一段,沿路都是灯火通明但又不是特别喧嚣的饭馆兼旅店,可能因为不是旅游旺季,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小村子不是热门景点,但即便如此,小村子还是被改造成了一个景区,有着比较清晰的旅游指示牌,她瞟了一眼指示牌,看到写有某某客栈,于是跟着指示牌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
小巷子灯光昏暗,可以隐约见到水泥墙剥落之后露出的黄泥土,这些寻常百姓家的房子没有被改造,屋内时不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电视声,还有脚步声,这些声音让宋野感觉安心,像回到了小时候的家。小时候,宋野喜欢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一块玩捉迷藏,玩到差不多八九点,各家的爸妈或者哥哥姐姐把饭菜做好,扯着嗓子在自家门口喊着各家的小孩回家吃饭。那个时候,温暖的灯光,袅袅的炊烟,还有熟悉的饭菜香,在整个村子萦绕,幸福和安心,是那么简单和自然。
“久违了!”宋野暗暗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沿着小巷子继续往前走,似乎越靠近村子的核心地带,灯光越来越亮,人声也越来越明显,很快地,宋野从小巷子切到了一条铺满青石板的街道上,青石板路不算崭新,也不是故意做旧,但是依旧完整,看得出来有一定的年代,应该是这个村子的主街道。不时有三两个人从身边经过,看穿着,有些是当地村民,有些是外地的游客。即便穿着一样,本地人和外地人身上的气息也不一样,本地人是发自骨子的日常和放松,而外地人则是假装的,即便脚步放慢,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焦虑和猎奇。
宋野沿着主街道走到一条小河边,河水很浅,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大片的鹅卵石和淤泥,但小河两边灯火连续不断,这种灯火不像马路边上的饭馆那样刺眼,而是像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一样,让人感觉舒服。她沿着河边往灯光比较好的方向走,整个村子应该都是沿着这条小河聚拢起来的,她经过村子的牌坊,看见村民们在牌坊下面收拾着一种不知名的庄稼,有男有女,他们一边说笑,手里一边麻利地撸着庄稼的叶子,河里有人在赶鸭子,鸭子发出“呱呱”的叫声,还有一股鸭子身上特有的腥臭味迎面扑来。这些村民,还有鸭子的腥臭味,让宋野感觉有一种久违的熟悉和新奇,熟悉是小时候在村子里也常见,新奇是因为这种熟悉感已经过去很久,似乎像上辈子的记忆,那么模糊。
穿过牌坊以及劳作的村民,宋野继续往前走,她看见前面有一间亮着灯的客栈,上前去问了一下价格,老板报价三百,宋野感觉这个价格贵了,于是摇摇头继续往前,老板追出来又报了一个两百,宋野觉得这个老板不实诚,还是继续往前走。她走到一座横跨小河的桥边上,看到河对岸隐隐约约的似乎是一家民宿,她上了桥,到了民宿门口。门口坐着一个老大爷,她在门口打量着这个民宿,门口的老大爷也在上下打量着她。
“大叔,你们今天还有房间吗?”她问。
“有,你几个人?”老大爷操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回答。
“就我一个。多少钱?”
“哦,你可以先看房间。”老大爷似乎有点局促,宋野不知道他为什么局促。
“好的。”宋野跟着老大爷进了屋,屋里面很宽敞,在客厅的角落还隔出了一间半封闭的包间,包间里面的桌子和椅子故意做了旧,显得有点做作,和外面的客厅有点不大协调。宋野用眼角扫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跟着大爷上楼,楼梯有点陡,也有点窄,看上去是新修不久,她闻到一股木头的香味,楼上估摸着有三四间房,其他房间都满了,只有靠近楼梯那一间还空着。大爷打开房间门,那股木头的香味更浓郁了,宋野打量了一下,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扇窗户,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宋野稍微推开了一下窗户,发现外面是一片竹林,风吹着竹子沙沙地响,宋野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声音。
“这个房间多少钱?”
“额,一百五。”大爷闪闪烁烁地看了她一眼,有点吞吞吐吐地说。
“一百吧,一百我就要了。”宋野爽快又坚定地回答。
“行。。。吧!”大爷似乎有点不情愿地答应了。
宋野对老大爷的不情愿不予理会,她把行李放下,跟着大爷下楼办入住登记。
大爷拿着她的身份证,发现她是泉城人,立刻跟她打开了话匣子,说他的两个女儿都在泉城,一个在泉城做警察,一个也是在泉城底下的某个小县城做生意,宋野有点吃力地听着老大爷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努力地想要理解,但最后还是无法全部理解,于是她放弃了,只是装模作样地点头,微笑。
做完登记,宋野毫无倦意,她跟老大爷说她再出去溜达一圈,老大爷叮嘱她小心点,她点点头道谢,抬脚出门。
夜更深了,灯光也熄灭了一些,小村子更安静了。
宋野站在桥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小村子被群山环绕着,透过树影和屋檐,她发现今晚的月亮是圆的,月色很好,四周的群山犹如魑魅一样屹立着,静默着,让人感觉肃然和敬畏。
宋野想起下午赵子龙的电话,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他和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她拿出手机,犹豫地拨通了赵子龙的电话,这回,轮到赵子龙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