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领着姜婉卿到了一家布置华丽的成衣铺，这是整个花城价格最昂贵，最好的店了，里面的客人来来往往皆是穿着丝绸，他们这样穿着粗布衣服的反倒是格格不入，姜婉卿拽了拽姜木的衣袖，低声问：“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块的衣服你能买的起吗？”

    姜木投给她一个相信自己的目光，随后便领着她走了进去，坐在柜台前拨弄算盘的掌柜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见两人粗布衣衫，身上佩戴之物也并不名贵，便开始赶人了，起身，来到两人面前，带着浮于表面的笑，道：“两位客官是不是走错了地了，本店只为贵宾服务，你们二位…？”

    姜婉卿初涉及人世 ，还不懂其中蕴含的赶人意味，眨了眨眼睛，姜木倒也不慌，从他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了一块通体泛光的莲花状玉佩，拿起来，在掌柜眼前展示，那掌柜的登时脸色都变了，脸上端着一副谄媚的笑，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道：

    “两位贵宾，里面请！我们去贵宾室聊！”

    掌柜略带谄媚地给两人掀开帘子，引着两人落座，面对着立在一旁的仆从换了个脸色，沉下脸色，呵斥道：“傻站在哪干什么，还不去泡壶茶来。”姜婉卿对这些不解，不明白对自己和姜木和颜悦色的人，怎么转身就变成这样了，这是为何？

    掌柜侍候在姜木一旁，左手握着本子，右手握着毛笔，恭敬问道：“不知您和您的小姐是谁想置办衣物呢？”姜木扬了扬下巴，方向正指姜婉卿，语气有些冷淡。

    “是她。”

    掌柜不在乎姜木的口气，仍旧笑得灿烂，语气恭敬 ，道：“不知这位小姐对于衣物有什么要求呢？”姜婉卿刚刚化形，哪晓得这些，有些紧张，藏在衣袖里的手悄悄攥成一个拳头状 ，指甲掐着肉，半天也说不出来话。姜木给她解围，道：“我家这姑娘啊，喜欢的花样多，一时也说不出来个最喜欢的，你拿些成衣来给她瞧瞧，她就知道了 。”

    掌柜的连连应声，走出去亲自挑选料子最好花样当今最流行的成衣，争取大赚一笔，适时，仆从端着一壶雨前龙井放在桃花木桌上，给两位贵客倒了两杯，茶香弥漫在整个屋子内。

    姜婉卿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品不出来这茶滋味的好坏，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嫩绿明亮的汤液中沉着的细嫩的茶叶，发着呆。

    半晌，掌柜的捧着几盒子成衣面上带笑着大踏步走了进来 ，仆从较有眼色地把茶盏挪走，掌柜躬身把几个盒子一一摆在桌面上，打开，随后满脸堆笑着推销着：“小姐，您瞧瞧本店的衣物，瞧瞧这颜色，瞧瞧这花样，再瞧瞧这料子，恐怕整个花城都找不出一家能比鄙人的小店成衣再好的了，小姐您看看哪件喜欢？”

    姜婉卿有些犹豫不决，这些她都很喜欢，她挑不过来，但她不想在别人面前露了怯，故作镇定地起身，假装着刚刚在店里看见的那些挑剔小姐的样子，随意指了指一件素白色绫制的成衣，道：“那就这件吧。”

    姜木看得出来姜婉卿喜欢这些衣物，他也嫌麻烦次次带她下人间买，索性全买了，淡淡道：“全要了吧。”姜婉卿诧异地看着他，心中想着完了，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原本见姜婉卿只挑了一件成衣笑得有些勉强的掌柜，此刻笑得像朵菊花一样，堆在脸上，捧了姜木几句，看着姜木把银子放在柜台上，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道：“客官下次再来啊！”

    出了门，姜木又领着姜婉卿买了点女孩子家喜欢的钗环，最后在一家客栈歇脚，对上姜婉卿欲言又止的眼神，笑道：“想说什么就快些说。”

    姜婉卿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伴着些疑惑地轻声开口：“成衣店的那个掌柜…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对我们这么…好，对其他人态度就不好，甚至还有些凶呢？人世间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姜木能理解姜婉卿的词不达意，毕竟刚刚当人嘛，可以理解。不过他倒是有些诧异，她竟然能感受到人的复杂面，斟酌片刻，开口道：“不只是人世间，就算是在修仙界，人类都是这样不平等且复杂的，那掌柜的为什么对仆从那样呵斥，因为仆从还要仰仗着掌柜的鼻息过日子，对我们却是恭敬到有些卑躬屈膝，因为他指望着咱们让他大赚一笔，你可以理解了吗？”语毕，姜木又抬眼看她，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带你来人世间走一圈？”

    姜婉卿脆生生道：“因为你想要收我为徒，带我入世，是想让我在这段时间内感觉到你的好，对不对？”

    姜木倒是没想到姜婉卿竟这般敏锐，笑了笑，说道：“是这样，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你刚刚化形还不知道 ，你们精怪如今为何越来越少，不是因为灵力不够，而是因为有道士抓你们做修炼啊。尽管这在仙门是被命令禁止的，但奈何获利太大，许许多多人铤而走险，只为获得利益。带你来人世间的第二个理由就是领着你沾染些人气，你的眼睛真的很澄澈，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精怪，就这样。”

    姜婉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坐在椅子上的她下意识抱紧自己的膝盖，指着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半晌，才闷闷地开口：“为什么要拿精怪作修炼，精怪不也是人吗？”

    闻言，姜木笑了，尽管这话并不好笑，但他仍旧捧腹笑了好久好久，花白的小胡子一颤一颤地抖动，半晌才开口道：“你猜为什么世人称精怪为精怪？而不是人？”

    闻言，姜婉卿抬头，一双眼睛里泛着清凌凌的光，一字一句问道：“那您呢？您认为呢？”

    姜木想起了曾经某些不好的回忆，闭了闭眼，半晌，才开口道：

    “我坚持认为世间生命一律平常，人与精怪并无不同，只是人类以多欺少压制精怪罢了，我认为精怪是人，和人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