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霄和水木在同年出生。
阿霄生长的地方在城西,那里是穷人们的聚集地,阿霄的父亲很贫穷,母亲身体不好,总是有疾病,阿霄还有两个姐姐,阿霄记得,她从有记忆时开始,就总是听到她的母亲在怨怼,母亲怨阿霄为何是个女子,让她抬不起头。
水木生长的地方在城市中心,她是城主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城主的妻子,城主的妻子生下水木之后便去世了,城主没有续弦,水木是城主唯一的孩子,城主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水木。
十岁那年,阿霄的母亲因为生育带来的疾病死去了,在父亲的逼迫下,阿霄被迫织布贩卖,阿霄的布很粗糙,虽然上面有她刻意留下的她自创的可爱花纹,那花纹诉说着她所在的世界和身边发生的故事,那是她的童心,但她的那小小童心并没能让阿霄的布卖上好价钱。
几经周转,阿霄的布被做成了小布球,她自己设计的可爱花纹正好让布球多了一丝活力,她的心血变成了水木的玩具,水木注意到了布球上的图案,并从中读出了阿霄的故事,水木对阿霄的故事十分感兴趣,那是水木从未经历过的世界。
水木离阿霄的世界太远,所以她眼里的阿霄的世界便只有美好。
阿霄在布上刻画着自己的小小娱乐,比如树上的乌鸦今天又欺负哪只小动物了,比如在路上看到的奇怪花纹的石头。
水木开始沉迷于买布球,她喜欢看布球上刻画的万千世界,这块布制作者眼中的世界,要比她现在所处的世界美丽上万倍。
阿霄在布上刻画着自己的小小心思,今天又被父亲骂了,今天的客户有点难伺候,大姐被父亲卖了,父亲说要把卖的钱拿来给弟弟娶媳妇。
水木为布上的烦恼担忧,暗暗地祈祷布的制作者能够走出阴影。
后来,阿霄的技术越来越好,她不再为布球供应布料,她的布走进了名贵作坊,成了贵族身上的服饰。
水木穿上了阿霄的布料做的衣服,但水木并不知道,水木只知道阿霄的布再也没有出现在布球上了,水木终于慌了,于是她央求父亲寻找布的制作者。
水木找到了布的制作者,也发现自己身上的布就是阿霄做的,但水木感觉这样不够,水木想要和阿霄更加的亲热。
于是水木换上粗布衣服,去找阿霄,去玩一个假扮成穷人的游戏,去和阿霄做朋友,水木不敢以真实身份去找阿霄,她看过太多平民对她卑躬屈膝,她亦看过太多的门阀之别。
但阿霄其实知道水木是假扮穷人,没有哪个穷人的皮肤有她那般细腻,没有哪个穷人的手上没有老茧,而且水木穿的衣服,其实在这边算得上昂贵的了,但阿霄想要朋友,阿霄没有一个朋友,于是阿霄假装不知道。
但是因为阿霄害怕水木知道她自己的真实情况之后,会因为嫌弃而不再靠近她,所以阿霄告知水木的一切家庭情况也是假的,水木很清楚,水木亦知道阿霄的自卑,所以水木便没有拆穿阿霄。
她们这种伪装的友情游戏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水木也生了重病,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阿霄的父亲想要把阿霄卖了换钱。阿霄写了一封信给水木,告诉水木自己的困境,水木的侍从以为是阿霄的关心,以为这样会让水木好转,便将这封信带给了水木。
水木死了,阿霄不知道,阿霄只以为水木抛弃了她。
水木化成了妖怪,替阿霄杀死了阿霄的父亲,阿霄的父亲死去的那天,阿霄哭的很大声,但水木知道,阿霄很开心,因为这样阿霄就不用被卖了。
水木当然知道,水木是世界上最了解阿霄的人,水木是世界上最爱阿霄的人。
但她又怎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呢。
她是城主的女儿,是富人,至于现在,则是个妖怪。
阿霄是个穷人的女儿,是个人类。
水木生下来便理所应当拥有的,是阿霄拼尽全力也无法得到的,阿霄的心血和小小心思,是可以被水木践踏的布球。
对于贵族来说,门阀之别比一切都要大,像阿霄那样的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水木身边。
她们之间跨越了一切,性别、种族、家境,一切的一切,她们的这份爱,只能活在伪装之下。
谁会祝福她们?
说到底,如果阿霄知道了水木的真实身份和这股感情,怕不是也会远离。
成为般若的水木所扭曲的感情,是对其他人深深的嫉妒,凭什么呢,凭什么你们可以不带任何伪装的站在她身边,凭什么你们可以和她那般的畅谈。
凭什么?
凭什么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