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萧陌默然片刻,说:“那扇中人是谁?”
“一定不是这对新人了,我猜扇中人为了隐藏自己一定会把自己的身份变成宾客。”
贺绥走到新房中的梳妆桌前,拾起桌上的喜帖,说:“哎,知道新人名字了,新娘叫白丘,新郎叫······”
萧陌斜眼看了一会突然消声的贺绥,走过去看到了新郎的名字。
岑离。
曾经代替江辞去喝喜酒,贺绥坐在师父位置上,磕着瓜子,看着一边长辈恨铁不成钢地揪着一个少年的耳朵怒吼:“又练刀的时候跑出去!什么时候刀练得像前辈岑离一样好才能出去玩!”
贺绥翘着二郎腿,嚼着瓜子,还挺好奇:岑离是谁,怎么自己从未听到过这名?
一回去就兜着喜糖去问江辞:“江辞,问你个人。”
江辞坐在轮椅上,瘦削的下巴勾勒出很漂亮的弧度,猫儿一般透亮的琉璃眼给贺绥扫了一记飞刀:“没大没小,叫师父。”
“好好好,师父师父。”贺绥递过一颗喜糖,问,“岑离是谁呀,你听过吗?”
江辞接过糖,放在嘴里。像是在大脑中找了这个人很久,才道:“嗯,他怎么了?”
“他是不是很厉害呀?”
江辞顿了顿,点头:“非常厉害。他的刀上使过阵,破开的伤口会一直血流不止。”
“我怎么没见过他出席什么大场面?”
“早死了。”
“看来,一代高手岑离就是死在了这份喜事上。”
萧陌点头,片刻后说:“我一开始看他在黑暗中视物清晰,还以为他也是傀儡师,但没想到······”
贺绥突然抓住萧陌手腕,定定地看着他:“你说他会不会不是自杀。”
黑暗中能视物······捅了自己一刀却不算自杀······身手很好······
“他是一个木偶。”
木偶与傀儡师在浮生扇中是格外特殊的存在。
傀儡师五感与浮生扇相通,木偶身怀绝技,两者靠傀儡师的丝线无形相连,连着的是不浅的羁绊,独特的默契,与不需要理由的信任。
而眼前的木偶和他背后的傀儡师之间,明显有一些东西改变了。
看着血泊中的新郎,贺绥摊了摊手:“现在问题简单了,找到幕后傀儡师就行。”
“傀儡师有什么标记吗?”
“你看我有标记吗?”
······确实没有。
一会后,两人抬着新郎尸体就出来了。
“萧家主,你这办法好不讲道德哦。”
收获了萧家主的一记眼刀。
两人把新郎尸体抬到了台上,新郎昨天欢天喜地结拜的地方。
“各位宾客,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啦!”贺绥放下尸体,叉着腰吆喝。
“昨夜新郎遇刺,请大家过来围观。”萧陌冷冷地跟上贺绥热火朝天的节奏。
“新郎叫岑离,有没有人认识岑离啦?”尽管知道在座肯定全部认识岑离,贺绥还是边喊边观察众宾客的表现。
众宾客嘟嘟囔囔地朝台下靠过来,这时萧陌碰了碰贺绥手肘。
“那边有个奇怪的宾客。”
贺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靠在从新房出来的那面墙边,神色晦明不清地看向台上。
感受到贺绥的僵硬,萧陌皱着眉转向贺绥:“怎么了?”
贺绥死死地盯着那双猫儿一般透亮的琉璃眼,嘴唇慢慢张合。
“那是我死去的师父,江辞。”
他的母亲是个被负心汉忍心抛弃的青楼女子,他从小就在母亲所在的青楼里长大。他母亲讨厌那个男人,也对那个男人带来的他心灰意冷。
没有人会对一个妓女的孩子有怜惜,楼里就算有些姐姐可怜他,也要忙于接待客人。
不受待见的贺绥常溜到隔壁勾栏,在一个有许多漂亮木偶的摊前看了很久。
各色木偶互相迂回误会,你进我退,他一直看到了很晚。
沉浸在胭脂粉墨中的母亲不会来找他,他每天就这样看到收摊才回去,摊主也没有要过他的钱。
直到有一天,幕布后探出了一双很清澈的琉璃猫儿眼。
萧陌刚要说话,贺绥就说:“不会错,我师父也是傀儡师。”
话音刚落,涌过来的宾客就变了一副面孔,张牙舞爪地冲上台。透过重重人影,贺绥看见江辞摇着轮椅转身往外走去。
眼疾手快地伸出几条丝线想拦,被江辞头也不回地直接掐断。
贺绥暗骂一声,只好挥线对付眼前人潮。
这边萧陌一只手截断攻击,另一只手提着岑离的后领就往后拖。
退到台边缘,萧陌一飞双面扇,双面扇从人潮上空旋过,斩断了布置的红纱。
层层叠叠的红纱蒙在宾客头上,宾客一时视线有碍,乱作一团。
萧陌抬起台边烛台,手一扬,还在燃烧的火烛便落在了纱布上,迅速燃烧起来。
火光冲天,萧陌面无表情地要把岑离提过去扔进火海。
那边江辞停下来了。
他急急地转动着轮椅想转身,双手突然被线束缚在了一起,他的轮椅被灵巧地如他所愿掉了个头,稳稳地朝火光走去。
本以为会听到久违的玩世不恭的一声“江辞”,等到的却是那人平静地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