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岑离搀着白家小姐出来时,忍不住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旁边有白家人对他指指点点,他谦和地笑了笑,体面地擦干手间酒液。
一旁传来一种中药草香的苦涩香气,他提前知道白家人酷爱这种中药草,出席重要场合都佩戴这种中药草的香囊是白家习俗。
闭上眼,白家独特的味道在江辞灵敏的五感中就像给所有白家人打上了记号。
那一夜,受他操控的岑离浑身是白家人的血,手中的刀杀光了所有在场的白家人。
一直到自己孤独的余生结束,白家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兴许也被自己灭门了吧。
贺绥默默看着早已阴阳两隔的故人,无言以对。
他对师父的往事一无所知,师父从未提起,他也只是从其他长辈那里零星地听来一点。
那日他解开第一把浮生扇归来,江辞一句赞赏的话也没有说,只是接过浮生扇,淡淡道:“以后你有了木偶,别逼他做不情愿的事。”
他笑嘻嘻地表示受教,没往深处想那个“逼”字的后果。
翻滚燃烧的火舌前,江辞摇着轮椅,慢慢靠近已没有生气的岑离。
萧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扇面是你看见岑离尸体的场景吗?”
江辞未回答,只是靠近岑离。
他有点恍惚,岑离怎么不说话了。
贺绥看着师父的背影,轻轻说:“是糖画吧。”
江辞终于来到岑离面前,摸到了岑离已经冰凉的面庞。
他好像很久没哭了,但泪水划过脸颊的触感一点也不陌生。
那个大雪纷飞的白天,他一直盯着那糖画,很想很想要。
后来他吃到了,一生中最甜的东西。
婚宴喜庆的背景不断向远处推移,贺绥调皮地朝萧陌眨眨眼。
萧陌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投向另一边:傻瓜,眼尾都湿了。
江辞把岑离的头抱在怀中,隐约回忆起了那个新婚夜也是这样。
操控岑离杀光白家人后,他品尝着自己的情绪。
是复仇后的快意,是解愤后的淋漓,还是······
胸腔却始终堵着一团东西,让他不舒服。
他摇着轮椅,有些急切地寻找岑离。
然后在染血的婚房找到了靠在床头的岑离。
岑离看见他,眼眶瞬间红了。
岑离缓缓开口。
“如果那天你挽留我或对我不舍,我就不成这个亲了。”
他知道是哪天。
“如果你不是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我,我就退掉婚约了。”
他知道为什么。
然后他看见,岑离凌乱的吉服下便装的一角,听见岑离说:“本来露个面就逃婚去找你的,看来婚是逃不了了,不过幸好是找到你了。”
岑离笑了笑,对他说:“杀了这么多人,官府那边来查,你别露面。”
多荒唐啊,洞房花烛夜,喜庆的层层红纱与明亮的曳曳烛光下,穿着吉服的新郎对着一个轮椅上的人哭了。
“你给我逃走,活下去,然后不要再成为这样的人了,好不好?”
他刚想把他早就准备好的退路告诉岑离,但他慢了一点。
他早该料到的。
但他来不及了。
岑离在他的面前,用那把使人血流不止的短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他们的血让你偏执疯狂,那我的血可以让你回头吧。
然后他就离开了岑家。
从此再也不参加婚宴。